遠古神話世界裡有三種人——男男,男女和女女構成。一個人用的是今天兩個人的材料。豈料,神用利刀將所有人一劈兩半。結果世上只有男和女了。人們開始尋找本應有的另一半。
——《盛宴》
心理課程結束後,易南從廁所出來。紅色的水被衝進下水道發出“轟隆——嗚——”似絕望的歎息。
他戴著手套從老師平常上課時帶的包裡取出手機,有一個未接電話。
在地下停車場響出最近流行的手機鈴聲。
一個男人接到了電話:“慧敏?下課了吧怎麽那麽久?”手機裡沒有回復,“別生氣了,我在停車場等著你,爸媽都等著你呢。”
時針停在了11的數字上,貓咪的影兒在車底來回穿梭,一隻落單的老鼠正在極力地尋找著可以逃生的出口。
躊躇之際,不知已被巨大的陰影籠罩…
手電筒的光從保安室出來,來回晃照在道路兩旁的汽車,一輛黑色轎車燈不停閃爍,一隻老鼠躺在男人冰冷的身體對面,嘴裡有些貓的皮毛。
“你肩膀怎麽流血了!?”呂地仁看見彎腰盛飯的易南襯衫上泛出的小片血跡,“沒關系的,這個在你膝蓋受傷前就有了,傷口愈合的較慢而已。”
易南發覺到身體因為在上次的戰鬥中被擊中要害,也開始有了不利的變化。
“真的好痛…”呂地仁眼角濕潤,他已經躺在床上生活不知多久了。
粘著碘伏的棉球讓膝蓋冷顫了下。
“不要亂動。”
一個純淨溫潤的聲音回響在耳畔。
易南把用過的棉簽裝進了口袋裡的密封袋中。
“你經常帶著這些袋子麽?”
“是的,這樣可以提高效率,不用到處找垃圾筐了。”
“可真是個怪人。”
呂地仁看著自己換過繃帶的雙腿想到。
呂地仁回想起他膝蓋受傷的那天,一直趴在地上直到晚上。
昏昏沉沉的,身體沉重的像個石頭。
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有了震動,聽見鑰匙開門聲後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呂地仁不免有些奇怪的感覺——“傷感和愧疚”。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麻木的心會痛,還會愧疚。這對呂地仁十分新奇。
可是一想到邵海峰就有會出現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
“我的靈魂在他的身體裡,我試著感受他,卻是找不著。到處都找遍了…”
呂地仁摸著這張熟悉的臉,陷入了沉默:“在黑暗中尋覓消失之人的蹤影,卻不知該找誰,我又是誰。隻留下熟悉的味道,一種淡淡的,鐵鏽和書混雜的潮濕味兒。”
“地仁。”
“嗯?”
“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邵海峰…”
“他不是在這兒麽,就在這張床上。”
“這不一樣。”
“你認為什麽才是一樣的呢。”
易南對著圓圓眼睛的呆板男生,滿臉溫柔地問道。
呂地仁在易南深邃的眼神下,看著鏡子停頓了幾秒後回答:“真希望我也可以為他死。”
易南將桌子上的飯拿過來給他,他的手卻抬不起來,“還是抬不起來麽?”易南面露擔憂地問。
“全新”的呂地仁望著他,望著當時那麽想殺死的存在,惱恨他那自以為是的“抉擇”,和他那虛偽的居高臨下的笑容。用幾乎請求的語氣說道:“我需要你的幫助,朋友。
”易南笑了笑。 “你可以叫我易南。”
“為什麽你會知道我的名字”呂地仁問。
“看見你錢包裡的身份證。”
易南把一口濃湯喂進了他嘴裡說道。看著他貪婪地咂了咂嘴。
乾淨的碗筷整齊擺放著,靜止的空間等待著被誰打破,
“你有什麽親人,朋友沒有?”易南問,“有…母親和…一個…妹妹。”呂地仁支支吾吾的回答。
趙影的抑鬱症因為陳琳的陪伴而徹底痊愈了,只是就算是紅鬼也無法醫治自己在病床上乾瘦的父親。
“上帝要把他拿走,我只能眼睜睜看著。”
他也不知是怎麽了,從沒向任何人提起的事,卻告訴了眼前這個神秘的,還不知是敵是友的陌生人。
這得有多麽孤獨,才會全然不顧。
“人的生命就是這樣,脆弱。由40—60萬億細胞組成,人體結構和生理功能的基礎。人體是一個很緊密的構造,其中細胞的不停自我分裂是主要構成,當我們人類達到一定年齡這些細胞就不會在分裂,失去細胞分裂的支持,我們人類只能老去死亡。”
易南用平靜的口吻闡述著。
呂地仁雖然感覺太過理性的安慰帶點寒意,但還是出於禮貌謝謝了他。“你是學醫的麽,這麽厲害…能懂這些。”
呂地仁的違心話。
“地仁,請原諒我剛才的話,為剛才沒有“人情味”的回答道歉。這不是你的錯,別讓這件事捆綁住自己,人都有軟弱的一面,你在人類的身體裡,當然是被限制的。時機還沒有成熟。”易南的眉廓稍露感傷。
“沒關系…”呂地仁心裡有了點踏實感。
意識到邵海峰的心太過敏感了,這讓呂地仁不能自拔,畢竟第一次有了“心”,只能順應。對易南不由地想:“還有點情商。”
呂地仁為了打破沉默:“能拜托你件事兒麽?”
“什麽事?”
“啊…嗯…就是我消失了這麽久,媽媽和妹妹會擔心,能幫我弄到紙和筆,把我寫的信寄出去麽?”剛說完呂地仁就後悔了,他從來沒有這麽細心過,去關心家裡人,這種溫柔的赤誠之心時不時讓他眼泛淚光。
呂地仁以前很奇怪經常以淚目示人的邵海峰。
這次終於知道原因了。
“當然可以了,隨時為您效勞。”易南上身微微前傾點頭。
像一位謙遜,優雅的紳士。
呂地仁垂下頭,停頓了2秒中說:“為什麽要這麽幫我?”
“因為你我類似。”易南用溫和的語氣回復他。
在傍霞市偏僻的新區, 列王路—民隆街—2255街牌號的二層小樓,
“陳隊,你覺得一男一女殉情有沒有可能。”
“現在法醫鑒定報告還沒有出來。這也只是個假設。”
“咣咣咣!”小李的敲門聲結束了二人的談話。
“進來。”人群的嘈雜聲隨著開門而被放大。
“看你緊張那樣,現在不還早著呐嘛。”黃殊傑一如既往用玩笑式的口氣說道。
“現在已經黃昏了,這樣,讓他們先回去吧,讓他們把基本信息填完,回頭了一個個拜訪,這件事情做好保密工作,別讓外部人員,特別是記者采訪。”陳港文摘下眼鏡,語重心長的交代。
話音剛落門外就突然有人呼喊到:陳隊!!不好了,不好了!”張權穿過人群橫衝直撞到了辦公室。“剛接到學校的電話,地下的停車場又出事了。”
黃昏的光在屋子裡,投在每個人身上,仿佛著了火,在慢慢燃燒,升騰…
回憶伴隨著黃昏
在火熱的天際發紅、抖顫
燃燒著的希望後退著
增大著,就象一堵
神秘的牆,那兒,無數鮮花
——大麗菊,百合,鬱金香,毛艮——
立在柵欄四周,散發出
沉重、溫熱的花香
病態的氣息,那惡味
——大麗菊,百合,鬱金香,毛艮——
淹沒了我的感官、靈魂和理智
在一陣巨大的昏厥中,混雜在,
伴隨著黃昏的回憶裡。
——————魏爾倫《神秘之夜的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