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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露敞開》白色烏鴉
  他想在大冬天喝一瓶朗姆酒,在夏天的時候吃點北歐的兔子肉。站在金色麥浪中,張開雙臂。發出潔白的光芒。

  一大片黑色烏鴉飛騰而過,如同烏雲。

  烏雲消散了,月亮看見了自己的影兒,兩兩相望。

  意識清醒的我,眼睛卻模糊了:“一個在地上發出強烈炙熱的光,一個是天上陰柔寡斷的淚。”

  五裡霧中,看朱成碧。

  坑窪不平的“大楊樹”胡同偶爾路過幾個騎自行車的人。這老胡同狹窄,潮濕陰暗。

  日軍投降的時候有幾個女人在這裡被日軍殘忍地吊在這棵樹上。

  “大掃除”的人必須要和烏鴉經過一番搏鬥後才能把屍體取下來,搏鬥中還得擔心不能沾到烏鴉嘴上的血。

  隨便拿烏拉草編織的草褥一蓋,隻得看見露出的被血弄髒的,一雙腳上的單隻破鞋。

  胡同往裡走有三條綿延的巷口,在裡面很容易走迷了路。

  所以會經常聽見自行車叮鈴聲和老大爺的吆喝聲。

  這時大樹底下乘涼的農夫就會用深褐的豁牙閑聊:“呵!又有人被困在巷子裡出不來了。”

  凡是匆忙趕路的人雖然沒有瞥一眼所經過的胡同。卻都能聞到一股幽怨的難聞氣。

  偶爾也有幾個有點兒文化的人遠離繁華都市來到此地,洗盡鉛華,尋個清靜。

  都能聯想到詩人李雲睿的:

  “青燐走平沙,獨夜鬼相語。沉吟乍幽咽,怨哭倍酸楚。遺臠烏鳶飽,滯魄孤免伍。白骨委飛霜…”

  每年冬天的時候,總有這麽一個人。

  哼著:“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還用流行歌的調調唱出:“東風不與周郎便,同橋春深鎖二橋~”

  作為三國演義的忠實愛好者,黃殊傑是帶著“滿腔熱血,化冰霜”的精神頭兒,攜帶著一壺熱酒,去祭奠胡同裡跟他毫無瓜葛的幽魂。

  因為兒時經常在這棵樹下玩耍。

  父母很早去世了。奶奶又在外種地。暫時放在他妗子這裡照看,胡同裡的小孩兒又少,基本上都去上學了。

  大多數時間裡,他只能在這棵樹下自說自唱。甚至把這棵樹當成了自己的好朋友。

  用攢了很久的零花錢買了一個鈴鐺掛在樹上。只要一聽見風吹鈴鐺發出的聲音,就覺得它在跟自己說話。

  奶奶去世後,海歸的舅舅孟勒看他可憐就把他領養了,送到了國際寄宿學校。結識了許多新朋友。現在都已經成為各界精英。自己現在卻還是個普通的刑事警員。

  第1次高考失利的時候,複讀期間,好哥們張權到他家裡輔導他。

  一開門就聞見一股惡臭味兒。張權迅速作出反應,捂住口鼻發出立體空間的特色音:“我真該帶個防毒面罩過來!你是不是被熏死了!狗蛋兒!”

  他的腳越過一堆堆焚燒到一半的寫滿文字和符號的書籍。

  其中有襪子麵包,還有些不明物體…”

  只聽見腳踩到軟呼呼的地方發出:“啪嘰~~~”…1988年專門為科研人員建造的核調防控中心小區裡傳來一陣類似於“女性”的尖叫聲。

  “吵死了!叫什麽叫,爺我在休息呢!”張權本以為從門裡出來的是人臉,沒想到先出來的是圓圓的,啤酒肚。

  “真受不了你”張權無奈地搖搖頭說。

  黃殊傑的長鼻像立起的刀刃,發出白蒙蒙的光暈。

  王書傑搖搖擺擺朝著張權那邊走了過去,

可是沒走幾步就踩到了啤酒瓶。  以“乘風破浪”的狀態衝撞到張權身上。像兒時玩的“火箭船”和“海盜王”一樣。

  只不過這個遊戲在長大後就成了意外。

  黃殊傑的寸頭刺撓著張權的下頜。

  張權攥緊拳頭,緊接著又聞到了一股油膩發酸的臭氣。

  “你臭小子多久沒洗澡了?!”

  “啊?洗…澡,還有什麽心情…洗澡哇——嗝~”

  黃殊傑半睜著惺忪的眼睛,粉紅的臉頰緊緊貼著地面。

  吧唧吧唧了嘴巴。就又閉上了。

  張權還沒說幾句話他就聽見打呼嚕的聲音。

  因為從嘴巴出氣,嘴裡殘留的食物殘渣產生“發酵”。

  “誰來救救我呀喂!你趕緊起來呀,別睡了,你重死了。你想睡可以,你別壓著我呀!你先起來好不好喂,快點醒醒呀!哎喲喂!”

  鍾表卡殼地響著。

  浴簾“唰啦——”一聲被拉開。

  黃殊傑從門裡邁出穿著卡通拖鞋的腳來。

  他眼睛一亮,看見亮晶晶的地板,恢復原樣的歐式客廳。

  空氣中還彌漫著清新劑的味道。原本落著灰塵的紅木家具都煥然一新。

  他隨著廚房的動靜走了過去。看見張權穿著以前家裡保姆的圍裙做飯的背影。

  聞著蒜香,躡手躡腳靠近正在切菜的張權。

  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

  “我親愛的朋友沒有你我可怎麽辦呀~”張權的腰能感受到黃殊傑鼓鼓軟軟的肚子。

  “你呀,真該交個女朋友了。自己都照顧不好,叔叔去國外讓我好好照顧你。這麽大的人了,這點兒小挫折都受不了了?”

  “還有你們家保姆呢?”黃殊傑聽了立馬松開了手“這不在這兒了嘛,還嘮嘮叨叨的扣工資啊。”

  張權伸腿往後一踹“滾蛋!”。

  黃殊傑嬉皮笑臉回到了餐桌前,眼睛擠成月牙的形狀。

  鍋裡咕嘟的聲音充滿在兩人的耳中。

  陳港文正在書房做每周的反思。

  花沒榮敲了敲門“老公,可以進來麽。”

  他摘下眼鏡露出開心的表情“來吧來吧。”“什麽事呢老婆?”

  花沒榮眼神遲疑不定。

  陳港文察覺到不對勁,一把抱住花沒榮,撫摸著她的頭髮。

  “到底怎麽了?”

  “是…是關於易南的。”

  她手放在陳港文肩膀上:“我們走吧,去,去澳大利亞。不要回來了。”

  “你到底是怎麽了?不都好好的麽,孩子也快出生了,還有你說你弟弟,他怎麽了?”

  花沒榮因為擔心好奇心重的丈夫對易南起疑心,就隻言片語搪塞過去。

  “沒有。我是擔心他的學習,孩子,孩子將來出生會很吵,他不喜歡被打擾的。”

  “啊。這樣子,沒事,我們搬出去就好了。這幾天局裡事情多,很忙,所以沒好好照顧你和孩子,也沒怎麽關心易南。真對不起。”一個充滿歉意的吻落到了頭上。

  陳港文再次回到書桌前坐下。畢竟當了姐夫,對易南的疏忽心裡表示愧疚。

  他無意間瞥了一眼桌面上的報告,看見他的名字“黃殊傑,他性格不錯,跟著我很久了,易南畢業後可以來局裡工作。

  讓黃殊傑…黃殊傑…”

  他腦海裡反覆念叨著黃殊傑的名字,回想起一段塵封的往事。

  下課鈴響了,

  “這個學生成績一般,但是做事很積極,你好好調教調教他。”

  陳港文從校長接過資料。

  “直接來重案組工作也不是不可以…”“可是為什麽讓他當引薦的實習生。”

  校長表情凝重“這個…三年前發生了一件事兒,問題很嚴重,我也差點被革職。”

  校長喝了口茶繼續說:“他平時很樂觀,樂於助人所以人緣很好。老師對他的評價也還可以,就是,”

  他邊說著,開始左顧右盼起來。

  “有一次他看見高年級的一群學生帶著很小的女孩子,去了男廁所,孩子才12歲。

  聽當時其他學生的描述,去洗手間時看見幾個同學躺在滿地的血水裡,水噴湧而出到處四濺。

  只有一個學生站在那裡,手裡拿著水龍頭的鋼管,臉上身上全是血…”

  椅子“吱——”地被推開,“您這是在幹什麽,我才上任不久,不希望以後出什麽事情!”

  校長的眼鏡反光,幾乎看不見眼睛。

  他給陳港文繼續添了杯茶後繼續說著:“那個女孩來歷不小,是市政府官員郭章玉的小女兒。”

  “嗯~這番茄湯真好喝哇~”

  張權故意沒聽見黃殊傑對他的讚揚。

  目光轉移到了牆上的畫,那幅畫是桑德羅·波提切利的《春》。

  “你舅舅真的好有品味。”

  他聽了之後轉身看了看:“嗯,的確。我對這個不感冒。”

  在他轉身的時候,靠近脖子地方有一條突兀的白色長疤露了出來。

  張權低下頭攪動熟爛了的番茄,湯起伏淺淺的漩渦。

  “這都晚上了,別走了,留下來陪我。”

  “幹嘛?”

  “想不想做點我們從沒有做過的事情。”

  “你又來了,這麽喜歡開玩笑,自己開心就好了…”說著張權起身要走。

  “張權。”

  黃殊傑把手裡的杓子放下。

  “我做噩夢了。”

  張權停下腳步。

  “又是那個夢。”

  北風從胡同裡呼嘯而過,他把衣領豎得高高的。

  吞了幾口荔枝味兒的甜酒,抹了一把鼻涕。

  兩三片兒頑固的枯葉被震落下來,他倒在奶奶的墓碑前。

  我做過一個夢,夢見一眨眼在課堂裡的人都沒有了,夢見我跑出去來到荒郊野外。有路燈,遠處亮著的房屋。可是我每走一步燈就滅一盞,因為怕房屋也變黑,所以停住了腳步。

  “我想還是不要再走了。“

  於是黑暗蹲在地上抱膝,抽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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