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船在海上作業的第35天中午，收到了返航的指令。船長問了一下船艙內漁獲的情況，船艙負載量已經達到了8成，他告訴大副通知36船馬上返航。船長往衛星導航儀裡輸入“東經122.43度，北緯36.89度”地理坐標後，讓值班員沿著羅盤的70°刻度航行。

　　底艙內，燈光灑瀉下來，氣氛非凡。往日的景像裡，餐桌旁散落著髒臭的襪子、吃完的方便麵桶裡盛著黃色的湯汁被高高地堆積在牆角，黑色的雨鞋裡飄溢著令人做嘔的氣味。都被一掃無遺。

　　中央的餐台上大家圍坐成一圈，很快變成了歡樂的嘉年華，住在二層的管理人員不斷加入其中。

　　輪機長從口袋掏出紙牌，把表面的薄膜打開，再取出整個幅牌裡面的J、Q、K、A和大小王，遞給徐斌。

　　“我們輪流做莊，每次除莊家外的玩家押注，押注范圍在10-100塊，莊家摸牌但不明牌，盡量使牌點數總和貼近20，但不能超過20，超過20即為爆點，其他玩家押注多少，莊家賠多少;莊家認為足夠貼近20後聲明摸牌結束，但不要說出自己點數，按順時針下家繼續摸牌，盡量貼近20點，認為足夠趕上莊家的點數了，便停止摸牌，若爆點，將押注全額給莊家;下家繼續。一圈輪完了之後，莊家亮出點數，大於等於莊家者向莊家索取自己押注數目全額，小於莊家者將押注全額給莊家。有問題嗎?”徐斌問。

　　“沒問題。”大家表示同意。

　　“可以。”水手長附合著說。

　　遊戲正式開始，每個人臉上都掛著躍躍欲試的表情，但很快每個人的臉上就表情各異，或歡樂或懊惱或沉著冷靜，歡樂充斥在這個小圈子裡。

　　這把牌是水手長做莊，徐斌洗完牌後把紙牌放在桌面上，每個人都在自己的面前放了10塊的賭注。水手長飛快的摸了第一張紙牌，紙牌上的點數是6，他很愉快的向周圍所有人笑笑，所有人都意味深長地回望著他;第二張牌，他摸了一個3，他做出深思的表情，所有人都感到詫異;他略微停頓，接著摸第三張牌，紙牌上的點數是2，他長噓一口氣，所有人都跟著他的表情起伏著。水手長手裡紙牌的所有點數是11，他做出沉思狀……

　　“還要不要了?”廚師長古大飛急不可耐的問。

　　“到底要不要了?”輪機長斐新文乘火打劫。

　　他環顧四周，其他人的臉上做出鼓勵狀。

　　“好吧！再來一張。”水手長痛下決心。

　　他的手輕微顫抖把紙牌摸起，所有人都不懷好意的笑了。

　　“爆了！”輪機長說。

　　“肯定爆了！”古大飛揮著粗壯的胳膊說。

　　“嗯，爆了。”大家都非常肯定的附合。

　　“我說什麽來著，趕快給我們拿錢吧。哈哈哈...”古大飛大笑著下出結論。

　　水手長此時卻變得異常冷靜，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手中的牌。他翻看著手中的牌，牌面上的點數是5，合計了一下點數總共是16。

　　“啊！運氣真好。”他開心的笑了，猶如夏日的向日葵。

　　所有幸災樂禍的表情瞬間變為失望，但隨即又氣勢洶洶的殺戮而來。

　　輪機長和古大飛面面相覬，臉上做出驚訝的表情。

　　“要不要再來一張?”徐斌問道。

　　水手長皺眉思索，回過頭看向我，我向他微微一笑，做出讚賞的表情。

　　略微思考後，

他的手顫抖著又伸向桌上的紙牌，所有人都做出不可思議的狀態。我的腦中也在運用數學思維做詳細的推演，他拿到4以下的點數概率只有4成，水手長膽大但又富有表演天賦。　　這一次，他摸上來一張3，他手中的點數是19。他的表情非常平靜。

　　“好了。不要了。”他堅定的說。

　　“你確定沒爆，是嗎?你…….”古大飛邊把香煙放入口中，邊搖頭問，“如果爆了，就付給我們錢。不要故弄玄虛嘛！”

　　所有人都急不可耐的等待答案。

　　“沒有！”水手長肯定地回答。

　　短暫的沉默後， 所有人依次摸牌。

　　然後開始依次亮牌……

　　古大飛的點數是23點、輪機長是18點......

　　結果自是不言而喻，莊家通吃。所有人都暗自思忖，臉上掛著模棱兩可的模樣，不斷發出歎息的聲音，不一會臉上又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

　　我窺視了一眼嵌在壁板上的放影機。影碟已經觀看了無數遍，所有人都對影片當中的每個動作都了然於胸，每個人都表現出如同看新聞聯播時的波瀾不驚。

　　我四下打量著，想要找到解悶的方法，最終落在了廚師長鋪位上的遊戲機身上。不一會兒，底艙內回響著男人的狂叫聲、遊戲機的嘟嘟嘟咚的爆炸聲，賭徒們的呐喊聲，歡樂充斥著整艘漁船。

　　40分鍾後，抬起頭來環顧四周，眼前全是不斷變幻著的俄羅斯方塊，我放下遊戲機來到船艉甲板上。碧空萬裡的藍天上，飄著幾朵潔白的雲兒，海面上微波粼粼，陽光灑在上面就像散落著的金色翡翠。

　　一隻海鳥在空中盤旋，最後撲棱著翅膀降落在桅杆上，過了一會兒，它降落到甲板上蹦跳著來到我的腳下，它圓圓的小腦袋上頂著一簇黑色的絨毛，兩隻小眼睛又黑又圓，像兩粒花椒仔鑲嵌在腦袋兩側。我穩絲不動地站著，它抬起的頭凝視著我，透過漆黑的瞳孔，我讀到了它無盡的寂寞之情。它需要關愛，我又何嘗不是。

　　一陣微風吹來，刮起了它身上柔軟的黑色羽毛，它用嘴啄起散落在我腳邊的小魚，仰起頭吞下，然後揮動著翅膀騰空而起，直到霍然消失在我的視線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