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餐廳要了一份早餐，一個玉米棒、兩片全麥麵包切片和一杯牛奶，在靠近窗戶的位置上坐下，我拿起牛奶呷了一口，放在桌上。向外面瞥了一眼。遠遠的，徐斌漫不經心的從大門口向餐廳走來，我向他揮手示意，他點點頭。他點了早餐後，拿著托盤在我對面的位置上坐下。

　　“昨晚上睡得好嗎?”我微笑著問。

　　“嗯，縱欲過度，現在腰還有些痛。”他用手指了一下疼痛的部位說。

　　“你昨晚怎麽樣，感覺好嗎?”

　　我用手指輕輕地摩挲著桌面，恍惚著說:“嗯，早上醒來後，感到異常的寂寞。”

　　“......”

　　他緘默不語。

　　過了一會兒，他切換了話題問道:“嗨，志川，你是幾月份上船來著?”

　　“去年8月份。”我說。

　　“說實話，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你這個人與眾不同。”他說，“特地道。”

　　“怎麽說，就因為我們一起去找過女孩睡覺?”我問。

　　“當然不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總之看著就親切，哪個詞怎麽說來著?”

　　他沉思著。

　　“一見如故?”

　　“對，一見如故。”

　　“你是本地人吧?”我問。

　　“是呀！”

　　“那乾嗎不回家，還住宿舍裡混?”

　　他把手中的麵包片在嘴角處停頓了一下說:“住在這裡自由些，耳邊沒有那些囉哩囉哩的絮叨，也能睡個囫圇覺。再說，我也喜歡海，在海邊睡得也安穩。”

　　“嗯，在海邊睡覺會全身放松。”我說，“因為大海中波浪起伏的韻律與我們的心跳相仿，所以很容易入睡。”

　　他點頭稱是。

　　“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我問。

　　“中國海洋大學。”他若無其事的回答。

　　“那你的夢想是做一名船長嘍?”

　　“嘿嘿，以前讀書的時候也曾這麽想。但是現在...隨波逐流吧。”他攤開雙手回答說。

　　“有專門指導航海的學科?”

　　“當然，不過門類繁多。我讀的是海洋氣象科學，大學4年很痛苦的讀完，什麽《海洋通論》、《海浪學》、《潮汐學》等，整天搞得頭腦混混沉沉。”他說，“你怎麽會到這邊來?海上的活不是人乾的。”

　　“哪你不是還是在乾?”我反問道。

　　“呃...我是沒辦法嘛，石島這裡百分之九十的居民都是以海為生，代代相承，我不乾這個還能幹什麽。”他堅持說，“但是你不一樣呀?”

　　“呵呵，我哪不一樣了?”

　　“......”

　　他把剩下的麵包放在嘴裡咀嚼著，然後拿起杯中的牛奶把麵包順下。接著從衣服上面的口袋中掏出白紅相間香煙盒，掏出兩隻香煙後順手遞了一隻過來。

　　我道謝後接過。

　　他把燃燒著的打火機遞了過來，我低頭點著後吸了一口。他接著給自己點著，深吸一口香煙後，把煙霧從口中長長的噴出，目不轉睛的看著我。我從面前的盤子裡拿起另一個麵包放到嘴裡，桌子上空了的餐盤已經被撤了下去。

　　“我對你這個人充滿了濃厚的興趣和好奇心，又有種莫名其妙的親近感。”他說。

　　“可能是我不太喜歡說話的原因吧。”我說。

　　“也不是，反正是無法用語言描述清楚。總之，無論是穿衣打扮還是在對待金錢的態度上都讓我羨慕不已。”他說。

　　“呵呵...這從何說起呢?”我問。

　　“就說我們在圖書館借書吧，你大多讀的是英文原版書籍，這對我來說就仰慕不已;你喜歡瀏覽《參考消息》和《環球時報》，主動了解國家大事，並參與其中，但凡有這樣習慣的人大多是受到過良好的教育，又身居高位的人物才具有的特性。”

　　“呵呵，你言過其實了。”我說。

　　“真的，國家這個詞感覺離我很遙遠。”他說，“就具體事情而言，你總是會躍過事情的本身去解讀背後發生的原因，並試著找出真相，這在我以前的朋友中是絕無僅有的。”

　　“切，僅僅是多學習了一門語言。這可能也和以前的經歷有關吧，僅此而已。”我若無其事地說。

　　“但在我看來確實是不可思議。”他說，“我見你很少存錢，休長假的時候經常背包遠行，這讓船上的其他人都議論紛紛，覺得無法想象。”

　　我略微點頭:“呵呵，錢怎麽花決定了你的生活質量;再說，掙錢不就是為到更遠的地方去嘛！”

　　他點頭稱是，“總而言之吧，你這樣的人，我以前沒見過。”

　　我把手裡的麵包放入嘴中，抽出桌上的餐巾紙擦了擦嘴角，站起身來。

　　我們倆在大街上徜徉著，黑色柏油路上車水馬龍，街道兩旁擺滿了售賣的海鮮產品攤位。高低起伏的叫賣聲覆蓋了整條街道。大街上往返穿梭的多是質樸善良的女人們，男人們出海捕魚，女人們沿街售賣，夫妻間合理的分工凸顯了這個小島上工作的特殊性，最終形成“石島”獨特的漁業文化。

　　傍晚，我和徐斌躺在院子裡疊起的漁網堆上發呆。天邊的雲彩正在慢慢地聚攏，被風掠起的紙片在高空中翻滾著飛向遠方。

　　“下螃蟹籠去吧?”他問道。

　　“不出去找女孩嗎?”我意味深長地反問道。

　　“今天不想去，昨天晚上搞得有點過火。”他興趣索然的搖了搖頭。

　　“呃， 走吧。”

　　我倆翻身從漁網上下來。從門口鋪位下面掏出2個圓形的螃蟹籠，再到院子裡的廢舊漁網上截下幾段手指粗的網角繩，系在螃蟹籠的鐵環邊上，在碼頭上撿了廢棄的的魚頭和魚尾，分別吊在螃蟹籠的網格中間。

　　天剛擦黑，碼頭的路燈還沒有點亮。碼頭的東邊，近海的漁船正在作業，海平面上零星的散落著一組組漁船的環照燈發出的紅綠相間的光芒，猶如放飛在空中的“孔明燈”。海邊平坦的沙灘已經被上漲的潮水淹沒，幾艘50馬力的小舢板正在近海沙灘上用力拖拽著鐵爬犁捕獲沙蚌，“噠、噠、噠”船上的柴油機奮力發出嘶啞咆哮聲。

　　碼頭北邊到處裸露著的布滿深色海藻的石塊，潮水正在上漲但還沒有淹沒石堆。我倆順著混凝土築成的岸邊把螃蟹籠放了下去，三個螃蟹籠上端的尼龍繩收在一起後長長地系在了岸邊的三角鐵架子上。潮水不斷的上漲，漫過石堆後一直上漲到與遺留在岸堤上的黑色印跡看齊，螃蟹籠早就已經淹沒洶湧的海水中。我與徐斌對視著一笑，在碼頭的水泥台子上坐下。

　　潮濕的風迎面吹來，濃烈的魚腥味充斥著鼻腔，“啪、啪、啪……”大海推擁著潮水向岸邊的巨石激烈的碰撞著。黑夜的幕布慢慢地罩住了朦朧的海平面，碼頭上亮起的燈光連綿不斷地伸向繁華的都市。不一會兒，雨點從空中悄然落下，在海面上敲出一個個的小淺窩，遠處“威海衛”燈塔閃爍著微弱的光芒。雨越下越大，眼前的景象在朦朧的雨簾中漸漸地模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