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齊天鈺欲言又止,伊祁婉兮卻來了興致,嘴角微揚,調侃般道:“堂堂齊家大少爺也會有不敢說的話麽?”
齊天鈺聞言,卻依舊淡然笑道:“只是覺得沒必要說,反正你回去了也會知道。”
齊天鈺這樣說,伊祁婉兮也不多問。看樣子齊天鈺是不好說,且既然自己回去了就會知道,又何必急這一時。
“對了。”伊祁婉兮吃著菜,忽地抬頭看齊天鈺,“上午你去幹嘛了?”齊天鈺隻說處理事情,卻沒有說什麽事,伊祁婉兮忽地想到,便問了。
齊天鈺的臉色明顯一變,很快又恢復淡然:“只是和幾個洋人談筆生意。”
察覺到齊天鈺臉上一閃而過的不悅,伊祁婉兮一顆心不禁懸了起來:“沒談成?”
“老爺子之前已經談好了,我今天只是去簽合同。”齊天鈺說得輕描淡寫,可以說很是敷衍,看得出,他不想提。可是他越想隱瞞的事,伊祁婉兮卻越想知道。
“那你為什麽不開心?”伊祁婉兮質問般道。
齊天鈺看她幾秒,道:“只是見有的人在別人的地盤上囂張跋扈,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有些氣憤罷了。”
伊祁婉兮聞言,卻收了笑,沉默了。她知道齊天鈺說的是什麽。白人總自以為高人一等,即使在自己的國家不過是個下三濫,來了租界卻囂張得不行。
雖說由於身份關系,伊祁婉兮在英國時衣食無憂且沒受到什麽挫折,但她見過有的華人總受到不平等待遇。她雖想替同伴出一口氣,但她卻什麽也做不了。在別人的地盤,難免遭受不公,卻只能忍氣吞聲。
伊祁婉兮學的是美術,曾經將一些思想表達在畫作裡,可是她的怨恨被老師發現,老師沒收了她的畫作,且對她進行思想教育。她不懂,為什麽看著自己的國人被欺負卻要視而不見,後來她懂了。裝作不知,是對自己最好的保護。
世界上的明白人太多,可是太過精明會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裝傻不明白才能保護好自己。
見伊祁婉兮的神情有些呆滯,齊天鈺不禁微皺了眉,問她道:“婉兮,怎麽了?”
伊祁婉兮抬頭看他,嘴角微揚,輕道:“沒事。”然後放下碗筷,雙手規矩放在大腿上,道,“我吃好了。”說著,眼中帶了幾分期許,“你今天下午有沒有空,陪我玩吧?”
“玩?”齊天鈺覺得好笑,畢竟都是二十歲的人了,還貪玩,可到底是伊祁婉兮提的要求,便忍住了笑,問道,“玩什麽?”
伊祁婉兮將胳膊放在桌上,手撐著下巴,笑道:“你不是問我什麽時候成婚麽?今天下午我們就去逛一下,買一些結婚需要的東西。”
“那種事……”齊天鈺無奈笑道,“讓下人去做不就好了麽?”
伊祁婉兮微微搖頭,正色道:“那可不行,有的東西得自己買才放心。”
“好好好。”齊天鈺點點頭,又問,“你想買什麽?”
伊祁婉兮聞言,忙起身,繞過桌子走到齊天鈺身旁,拉著他的手臂道:“我也不清楚,先出去看看。”
估衣鋪。
伊祁婉兮邁著歡快的步伐走進店裡,在店老板的帶領下選了許多上好布料,卻都是大紅色。最後選了幾種布料,讓齊天鈺買下自己卻先出去了。
伊祁婉兮轉眼又來了首飾鋪,齊天鈺剛找到她,她身後的店員已抱了一堆東西放在前台,伊祁婉兮忽地回頭看著齊天鈺,笑道:“天鈺,這裡。”齊天鈺剛過去,伊祁婉兮卻又出去了。
伊祁婉兮興致滿滿逛著街,目光在商品上流連,全然沒有注意迎面走來一個著一身墨綠色西裝的人。
那人看見伊祁婉兮,便雙手抄在胸前,站在原地看著她。直到伊祁婉兮撞到他懷裡,他才輕笑一聲,問道:“痛嗎?”
伊祁婉兮聞聲,猛地往後退了一步,右手捂著額抬頭,笑容在一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說不出的冷漠:“你怎麽在這裡?”
他微一偏頭,饒有趣味地看著她,輕一挑眉,語氣很是輕佻,道:“這不是伊祁家開的店吧?我不能在這裡?”
伊祁婉兮倒吸一口涼氣,正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她知道眼前的人不懷好意。
“知道你來了這邊,我才特意過來找你,你不應該很感動嗎?”他說得輕描淡寫,卻激起伊祁婉兮的憤怒。
伊祁婉兮抬眼冷然看他,語氣平淡,帶著些許怒意:“你監視我。”
“監視你?”他說著,不禁大笑兩聲,又道,“你是堂堂伊祁家族千金小姐,又是齊家未過門的準媳婦,我怎麽敢監視你。”說著,語氣卻多了無奈,“不過是有人看見你一大早便去了齊府,又從齊府來了這裡,我才過來的。”
伊祁婉兮收卻了眼底的怒火,嘴角微揚,語氣依舊平靜,卻帶了幾分挑釁:“那你不知道齊天鈺和我一起過來了?”
“嘖……”他輕一咂嘴,手撫上額,作後悔狀,在伊祁婉兮以為他不知的時候,他卻放下手,看著伊祁婉兮,笑道:“我怎麽可能會不知道?”說著,微微低頭靠近伊祁婉兮的臉,輕道,“如果他沒來我還不會過來了。”
伊祁婉兮一怔,一絲不安湧上心頭,卻還是強裝鎮定,抬起眸迎上他帶著笑意的目光。
“我說過,不要想著擺脫我,你也不可能擺脫我。”他說著,語氣多了幾分怒意,“你以為你是誰,你把我當成什麽?當初找我的是你,什麽都不說就離開的也是你。我古奕欠你的?被你這樣玩弄。”
“我也說過,我們只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伊祁婉兮平淡的語氣多了幾分起伏,有愧疚,有擔憂。
古奕,是伊祁婉兮在英國留學時認識的。古奕比伊祁婉兮大了兩歲,對伊祁婉兮很是照顧,伊祁婉兮一直將古奕看作哥哥一般的存在。本來二人相處很是融洽,象征二人關系的天秤一直保持平衡。可是天秤無法永遠保持平衡,她與他,也陷入了某種尷尬的境界。
伊祁婉兮到英國的第二年夏天,古奕以助理的身份與演講的教授一起去了伊祁婉兮所在的學校。台上,教授邊講邊做著展示,而古奕則坐在一旁看著台下。伊祁婉兮坐在第二排,人群中,她一頭漂亮的黑發很快吸引了古奕的眼。而她不經意的轉眼對上古奕的目光。二人心中一齊泛起一絲情緒:那是中國人。
講座結束後,伊祁婉兮隨著人群退出會場,卻向同學打聽那位教授。
伊祁婉兮坐在操場的樓梯上看著人來人往,聚精會神尋找一個人影。等了許久,遠遠看見一行人朝自己走近,不由得站起身。被人群簇擁的人,正是演講的教授,他的身旁,跟著著一身黑色校服的男生,那個男生,正是古奕。
感覺到目光,古奕抬起頭看一眼站在樓梯上看著自己的女生,在教授耳邊說了幾句什麽,教授點頭後古奕便離開了。
見古奕離開人群獨自往與自己相反的方向走去,伊祁婉兮的心中卻有些害怕,忙追了上去。
伊祁婉兮跑到古奕身後,卻不敢叫他。陽光微斜,將二人的影子拉得很近。
看見身旁多的影子,古奕微微抬眼,也不回頭,像是自言自語般問道:“請問有事麽?”他的語氣很溫柔,給人莫名的親切感。
聽他說出流利標準的普通話,伊祁婉兮一驚,心中泛起幾絲激動,一時間便忘了回答。
許久,沒有聽到回答,古奕垂眸看著她的影子,又道:“要是沒什麽事,還請不要跟著我。”
依舊沒有回答,古奕不禁微皺了眉,停住腳步,轉身看著伊祁婉兮,問道:“你不是中國人?”
見他回頭,伊祁婉兮的心猛地一顫,忙答道:“是。”
見她有些害怕,他朝她伸出手,臉上多了笑容:“你好,我叫古奕,也是中國人。”
伊祁婉兮看著他的手好幾秒,才怯怯地伸出手:“你好,我叫伊祁婉兮。”語畢,迅速收回手。
“伊祁婉兮?”古奕微一偏頭,眼中帶著笑意,也帶著疑問,“你是上海人?”
伊祁婉兮抬頭,一臉震驚地看著古奕,語氣也帶著些許疑惑:“你怎麽知道?”
他微微一笑,道:“我本是上海人,以前在上海的時候聽說過伊祁家族。”
伊祁婉兮聞言,嘴角微揚,卻是無言。
古奕向前一步走到伊祁婉兮身旁,然後轉身,與她並肩,邁步,問道:“你來英國多久了?”
“一年。”伊祁婉兮雙手互握放在身前,微微垂眸看著地上二人的影子。
“你為什麽來英國?”
“父親讓我出國學習。”
古奕怔了一下,又問:“你一人?”
“嗯。”伊祁婉兮說著,眼中帶了些許憂傷。
古奕聞言,神情帶了些驚訝,微微偏頭看她,問道:“你多大了?”
“今年十六。”
“你一個人出國,令尊放心麽?”
伊祁婉兮抬眸看著前方,輕歎一口氣,道:“父親說,伊祁家的女兒,要有男兒的氣魄與膽量。”
古奕看著伊祁婉兮,心中泛起一絲情愫。陽光照在她臉上,她白皙的臉蛋微微泛著紅潤,惹人憐愛。
二人在陽光下漫步,從操場走到湖邊,從家庭聊到學業,從現在談到未來。太陽漸斜,古奕從草地上站起,伸手拉起伊祁婉兮,拍了拍衣,道:“我差不多該回去了,有時間我會來看你。”
伊祁婉兮點點頭:“好。”
她不知道,她與他的線在那時便被連到一起。她不知道,那時少年情竇初開,而她在最好的時間以最好的方式進入了他的世界。她不知道,從此他的世界只有她。
“婉兮。”好聽的聲音響起,卻陰沉冰涼,也帶著警告。
伊祁婉兮回頭,看著雙手插兜緩步走近的齊天鈺,想笑卻笑不出來,於是扯出了一個僵笑:“天鈺。”
齊天鈺看她一眼,走到她身旁,淡然看著古奕,眼神平靜,語氣也很是平淡,問伊祁婉兮道:“不知這位是?”
伊祁婉兮正想解釋,卻被古奕搶先:“想來你就是齊家大少爺齊天鈺,婉兮的未婚夫。”齊天鈺沒有回答,只是看著他,輕一點頭。古奕又道,“你好,我叫古奕,是婉兮在英國時的朋友。”
伊祁婉兮,齊天鈺太了解,她的朋友,必然是交心之友。他說他是婉兮在英國時的朋友,無非是告訴自己婉兮在英國時是他陪著。齊天鈺聽出其中的意味,卻沒有生氣,隻禮貌性淡然一笑,道:“哦。”又微微偏頭看伊祁婉兮,眉微皺,語氣柔和卻故意帶了責備,“婉兮,怎麽沒聽你說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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