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剝削、奴役和背叛等極端的罪惡中誕生的,超越所有序列使徒、擁有滅世之力的最後使徒,那到底會是什麽樣的超凡存在?”
想到馬塞爾侯爵提及時那少見的嚴肅表情,以及眼中隱隱意有所指的晦暗,顧雷不由心一動,身體忽地有點冷。
半晌後,他無法忍受地掏出通訊器,撥通了侯爵的號碼,卻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侯爵等一會,率先問道:
“什麽事?”
顧雷再沉默幾秒,隻說道:
“我需要一些錢!”
“多少?”
“200萬。”
馬塞爾侯爵眉頭微微一皺,似有所覺:
“然後呢?”
顧雷不答:
“……”
馬塞爾侯爵也沉默一會,就直接掛斷。
半分鍾不到,眼見錢款已到帳,顧雷深吸一口氣,異常煩躁地走向中環和老兵約好的地點。
同時,他其實也已做出選擇。
可以說,從接納那些邪教徒連接心界開始,他就沒別的選擇。
首先,顧雷不能主動斷開和他們的連接。
盡管他和邪教徒間的連接非是在互相付出的過程中自然建立起的,更未經過任何考驗,是一種弱連接,他想斷就能單方面斷掉。
奈何,就算他們是邪教徒,能和他建立起連接的,也都是信仰極其堅定的。
是故,斷他們的連接在他們看來來等同於對他們信仰、價值和人生的全盤否定,將給他們帶來可能靈魂都會直接破碎的滅頂之災。
接著,一直連著也是一件麻煩事。
不理的話,時時刻刻不是“吾神慈愛”、“吾神聖明”、“吾神偉大”之類的溢美之詞,就是連篇累牘的讚美詩或請教他各種教會典籍的真意。
而他哪知道那些見鬼的典籍是什麽鬼啊!
更過分的是,他不耐煩地直說不知道,他們卻還有直接給他背起典籍來。
他們背著的倒津津有味,他這聽著的可快累死了。聽多了真是腦袋疼,直呼“傷不起”。
理的話,怎理呀?神該怎麽說話,顧雷更不知道!
他從來不信教,更不知道在信徒們眼中,神是個什麽鬼樣子,說多了就怕露餡。
那不管對他還是他們都不好。
結果,他只能勉強應對,指責他們空談典籍、不務實業,趕緊給他少說多乾。
真心話就兩個字:
“閉嘴!”
且顧雷還表示,他會在天上看著的,乾到位了他們不說他也自有獎勵。
就是這獎勵嘛?可能得等他們死後才能兌現!
當時他這話一說出,他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那殘酷到令人發指的剝削程度真是資本家見了都會流淚。
而後,他更沒預料到,就這樣寡言少語,再加上幾句不知所雲的話故弄玄虛,他們竟是更全身心地信仰起他,要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他。
給他傳來的精神能量真異常澎湃,這也可以說是他有勇氣再次勇擔重任的部分原因。
那感覺太飄了!
不過,大部分原因還是,盡管顧雷竭力控制,不許他們和其他人宣揚和他的連接,但在雷神信徒中,對他個人的“誤解性崇拜”還是不可避免地進一步擴散開來。
現在,幾乎每隔幾分鍾就會有一個新的信徒成為狂信徒,並向他發來連接申請。而他又仍是不能讓人家失望,怕給人家造成過分嚴重的心裡打擊。
他不得不一邊臭罵“這些狂信徒真太煩”,一邊無奈地通過他們的請求,由他們曾經憎惡的瀆神者搖身一變,成了他們的“神”,一個被他們煩得一臉陰鬱的偽神。
還好新的連接者有老的連接者帶,往往一開始嘰嘰歪歪一陣,後面都會安安靜靜地悶頭找實務乾,他才好過不少。
可沒幾個小時過去,顧雷的信徒就又增加了一百多人,接近四百人。
到這地步,顧雷就明白,自己和這冥神教會,至少是和他們中的雷神一系的信徒間的聯系,將越來越緊密,也就將越來越難以剪斷。
奈何現在要剪斷需要耗費大量時間去精心設計,否則一不小心那成百上千個狂信徒說不定就要集體自殺,以向他證明信仰的堅定無垢,引發震驚世界的大慘案,偏偏他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那沒辦法,顧雷就只能接受信眾將不斷增加、與冥神教會聯系不斷增加、與老城區聯系不斷增加的現實。
老城區足有400多萬人是冥神教會的信徒呀!這治安崩潰的地方特麽早成了邪教的重要大本營。
因此,顧雷就唯有盡快做出覺悟,承擔起領導老城區900多萬普通民眾戰勝各大黑惡勢力的重任。
非要等最後萬不得已再挑起擔子的話,那擔子真就只剩擔子了。
指不準一挑就把你壓死。
“沒辦法了!一個大的‘類生命體’,如果‘生物腦細胞’都腐朽到不可救藥的地步,那要挽救整個‘類生命體’,就非得要戰勝‘舊生物腦細胞’、取而代之不可。否則累死累活到最後也逃不過‘腦死亡’的結局!”
這也是集體這種“類生命體”和普通生命個體的重要不同,它的“生物腦細胞”可能是分散的,且其他“生物細胞”也並未完全放棄思考,隨時可能變成新的“生物腦細胞”,以取代必然會墮落的“舊生物腦細胞”,避免普通生物個體一旦“現腦細胞”死亡就必會走向毀滅的脆弱性。
個體聚集成集體,進而演化出不同的結構組織形式,本身或許就是另一種形式的進化,讓普通生物,特別是普通生物中的王者——人類,獲得了超越神話生物——九頭蛇的不死性。
或按國會議長哈列索斯公爵的意見,叫反脆弱性。
這樣想著,顧雷就毫不矯情,自然而然地把擔子扛在了身上。
心界給予了他責任,也給予了他力量。
反過來,心界給予他的超凡力量,又要求他更快更好地承擔起更多的責任來。
因為那超凡力量的根源,其實來自於每一個心界連接者。他們貢獻他力量,他亦須給予他們回報。
看穿這種互相促進、相互依賴的關系後,顧雷又一次悄然蛻變,並更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宿命,一種需要不斷蛻變、光隱隱露出一角就沉重到他有點喘不過氣的宿命。
顧雷看似腳步堅定、卻一直一聲不哼地來到中環。
見到蕾娜在幫老兵統計傷亡狀況,他隻點了點頭,更多注意力還是在那些破天荒地開始主動幫助非教會信徒的雷神信徒身上。
這在其他市民看起來既要驚掉下巴、又感激不已的可喜轉變,卻隻讓他感受到更沉重的壓力。
心界在裡面居功至偉!亦意味他的責任沉重如山!
蕾娜可能是忙不過來,也僅僅是微微點頭回應,就繼續埋頭工作。
直到把情況統計完,並按專業知識確定好各人的合適補償金額,蕾娜才把列表交給顧雷,後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中那布滿汙言穢語的刺目血環。
再看一眼異常沉默寡言的顧雷,她內心當即就是一痛。
想了想,她便悄悄用精神力振了振全身衣服和體表,清洗了一下衣服和體表上的汙垢,登時變得暗香浮動、清新怡人,希望能以一個更完美的姿態來幫到顧雷。
而就在顧雷按數額發下補償的過程中,現場一片愁雲慘淡的氣氛竟很快就煙消雲散,轉散發出一種還要從溫暖繼續變到熱烈的喜氣。
顧雷起初難免對此感到有些訝異,暗暗觀察一會才明白:
對在場的傷員來說,哪怕是殘疾的,竟也對手上用殘疾換來的那區區一點錢深感滿意。
且即使藍騎士都因此所受非議大減,顧雷卻依舊感到內心沉甸甸的,更感受到了市民們對他這份力量的需求與自己無法推卸的重任,表情更是陰鬱。
等事情結束,現場自然一片讓人不知該喜還是該憂的歡聲笑語。
大家都對國會千恩萬謝,亦對顧雷感恩戴德,好幾個女士都激動得熱淚盈眶,抹著淚過來感謝。
顧雷勉強笑著,一一握手回應。
突然,一個明麗動人的白裙少女一把拉過顧雷的手,欲把明顯不想再呆下去的顧雷拉走。
眾人先是一愣,後見少女埋下的臉似乎相當紅潤,當即鼓掌歡呼,並自以為明白顧雷的表情為何會那般不耐,就都識趣地讓出一條路來。
還有人大聲起哄道:
“顧團長,您的炮兵連今晚要打幾炮啊!”
直聽得少女臉色紅個通透, 全身都微微感到燥熱,不禁一手提著裙角一手拉緊顧雷,趕緊加快腳步。
這格外嬌俏美麗的溫柔少女自然正是蕾娜。
蕾娜一帶顧雷來到市中心的一處公園,就放下顧雷的手,轉身大大方方地問道:
“顧團長,可以陪我逛逛公園嗎?”
而都到這了,顧雷還能說不嗎?
他淡淡一笑,點點頭,隻臉上依舊布滿化不開的陰鬱。
上千萬人級別的擔子和上千人級別的擔子相比,那重量也真不是一個級別的,他還需要時間來適應。
蕾娜沒見怪,一邊拉著顧雷在這座她朝思暮想的小公園裡四處瞎逛,一邊給顧雷講著她小時候是怎麽在這裡、在這座城市裡撒歡的故事。
顧雷則一直一言不發,隻必要時才會點點頭什麽的。
而蕾娜越說越開心,好像都忘了要逗顧雷開心的初衷。
情緒起來後,她更是非要顧雷推著她蕩秋千什麽的,甚至是拉著顧雷一起坐滑梯。
到此,顧雷終於有點受不了,兩手握住她不盈一握的纖腰就把她一把舉起,用力在半空中轉了一圈。
蕾娜白裙飄舞,黑色的高跟皮鞋都差點被甩下來,控制不住地發出一聲長長尖叫,看起來既像被驚嚇到又像被驚喜到的,紅彤彤的臉蛋格外明豔可愛。
於是,顧雷就這麽繼續舉著蕾娜輕若羽毛的嬌軀,戲虐地調笑道:
“小蕾娜,舉高高玩完了,還要玩親親、抱抱嗎?鮑勃一定滿足你!”
(注:鮑勃,在古大陸通用語裡指代年長的雄性至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