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一到凌晨零點,顧雷就準時睜開眼睛。
他豁然坐起,用通訊器點開自己幾個小時前讓團員們建好的網站,以管理員權限正式開放。
實際上,他早上回應馬塞爾侯爵的那個“等明天”,是一個非常嚴謹的答案,說明天就是明天,包括凌晨,體現了他作為一個優秀軍人的優秀素養。
但大出他意料的是,等了好幾十分鍾,他竟還沒收到一條“求救信息”
“嘖嘖嘖,難道老城區其實比我想象得太平?”
他有點疑惑,可依舊頗為輕松,又躺了下去。
“那我也樂得輕松哦!”
直到兩個多小時過去,都差點睡著還沒收到任何“求救”,他才感到有點不對頭,又豁然坐起,沉思著到底是哪出了問題。
再翻看一會後台數據,他又沉思一會,就有了一些尚無法完全肯定的猜測。
於是,他就套上頭套,乾脆馬上帶貪狼走出研究所,現場考察一圈。
剛剛睡覺時,他不僅貪狼沒放遠,連侯爵特製的緊身戰鬥服都沒脫,那黑色的緊身衣把他棱角分明的肌肉繃得緊緊的,看體型倒頗為強壯孔武。
奈何,一配上那只露出兩隻眼睛、一張嘴的頭套,他就感覺自己跟個劫匪似的,走路都下意識地躡手躡腳起來,心中愈發對侯爵挑衣服的品味感到無語。
只見他躡手躡腳地走出研究所的門,再鬼頭鬼腦地確認周圍有沒有人,後才命令貪狼變形著裝,並啟動“神威模式”。
黑暗中馬上有粼粼波光閃耀,灰色的三眼狼騎士馬上化身外天藍色的“神狼騎士”,氣勢總算威武起來。
且它斜背在背後的核熔爐也轉眼豎直背好,迅速展開出機翼和引擎來。
一秒不到,機翼和引擎展開完畢,貪狼變身完成,加上耀眼的銀色圍脖,外形相當潮流。
而內裡的顧雷除感到身上裝甲的確稍稍沉一點外,就沒其它任何異樣感覺。
看來,要知道變身後的新裝甲到底神異到哪般,總歸是得通過實戰檢驗。
顧雷啟動飛行用的兩個渦輪風扇引擎,準備點火出發。
接下來,先是兩個圓筒狀引擎朝上一端的風扇飛速旋轉,“嗚嗚”地大量吸入上方空氣,壓縮注入燃燒室。
顧雷立即感到自己身體輕不少,不禁開始熱血沸騰。
從人類被困在佔馬星時的封建時代開始,人類就從未停止過對天空的渴望和幻想,他亦如是。
同時注料管也開始把固體航空煤油解壓縮,一同注入到燃燒室,和壓縮好的、含氧量超高的壓縮空氣混在一起。
一切都由貪狼的人工智能全權控制,以嚴格保證二者比例安全穩定。
待氣體和燃料足夠,顧雷更多是象征性地、有點嘚瑟地低聲喊了一句:
“點火!”
只聽“呼”的一聲長長爆響。
兩個筒狀引擎的下端當即一亮火光,噴出大量的高熱氣流。
寂靜的黑暗中,只聽“嗖”的一聲,隱隱發著光的天藍色裝甲騎士驟然一飛衝天,數秒就飛到數百高的天空中。
那就像重力徒然增強一樣的強大壓力,讓顧雷內心激動澎湃。
這種壓力越大,不正說明引擎馬力越強嗎?
他背上那兩引擎能把他加速到接近音速,比一些民用飛機更快。
他興奮不已,感覺就像小時候得到新玩具一樣。
能像小鳥般自由自在地飛翔在藍天中,在今天亦是許多人夢寐以求卻終生無法實現的最遙遠、最美麗之幻夢。
有古人為此,甚至不惜駕著帶翅膀的小船躍入萬丈懸崖,正是那首個提出飛機理念的科學家,也是首個為科學之夢而粉身碎骨的知名偉人。
而今朝,顧雷就有幸在這樣年輕的歲數實現這個亙古流傳下來的困難且偉大夢想,又怎能不叫他激動難耐?
只可惜,現在的他沒多少空去靜下心細細品味首次飛翔帶來的自在和快樂。
顧雷一衝到上千米的高空,就冷靜下來,馬上關掉引擎,又開始減速,很快就轉而加速下墜。
然後,他就在貪狼內人工智能的指導和協助下,調整姿勢和背部機翼的角度,把姿態由下墜改為下滑,劃出一條平和的曲線,最終以滑翔的姿態在老城區上空盤旋巡視,找尋網站明明訪問量極高、乃至留言輸入記錄也極多、卻發送記錄為“0”的真正原因。
到底是什麽,能同時扼住那麽多人的喉嚨,扼殺掉那幾乎都到嗓子眼的絕望求救?
沒多久,顧雷的部分猜測就被證實。
他發現,老城區果然遠沒表面那麽太平,漆黑沉重的夜幕下掩蓋著重重罪惡。
在這裡的夜晚,幾乎每分鍾都有案件發生,致人死亡的凶殺案亦屢見不鮮,犯罪率遠比政府公布的觸目驚心。
而他之所以持續近兩個小時沒出手,一是因操作仍不熟練,二則是因他內心越來越煩躁。
情況都如此糟糕至極了,網站居然還沒收到一條求救信息,難道他的另一部猜測也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情況可就簡直是糟到不能再糟!
等掌握一定飛行技巧,他才成功降到附近一處樓頂,終於準備跳下去牛刀小試。
可下一秒,他又一下收起伸出的手。
顧雷終於看到一個人顫抖地縮在牆角後,打開通訊器且點開他建立的網站,還很快就寫好求助信息。
看來牆外被持械暴打之人或是其親友,再不濟也是同事。
顧雷便準備再等一秒,緩一點出手,先想想事後的推廣文該怎麽寫。
反正樓下那被黑幫打手們包圍毆打的人雖看起來叫得淒慘,但聲音聽起來仍中氣十足,應無大礙,而點個發送信息又用不到一秒。
他覺得,自己還是等那人點下“發送”再如天神下凡般颯爽登場才更震撼、更具宣傳效果、也更具儀式感。
畢竟,這可是他作為“裝甲騎士”閃亮登場的首秀,想想還真是有點小激動呢!
此刻的他突然有點理解為何那麽多人想當明星了。
然沒幾秒,顧雷就黑著臉,把雙臂緊緊抱在胸前。
只見那人顫抖的手盡管一直懸停在通訊器發亮的屏幕上,有好幾次都好像要按下“發送”的選擇,可就是遲遲不肯按下。
而外面被打的那人嘴裡發出的慘叫,已變得越來越痛苦、也越來越虛弱,能清楚聽出隨時可能有生命危險。
突然,好像是打累了,包圍者中的一人用力猛踩一腳後,就對周圍的人建議到:
“也差不多了,咱們趕緊解決了他,繼續喝酒去!”
被圍在中間的人聽了,趕緊抱住那提議者的腿,奮起余力發出一聲高亢淒厲的哀求:
“不要啊,大哥您繞了我吧——”
但換來的,卻只是那建議者一句不知真假的的怒喝:
“你敢咬我的腿!你找死——”
“我,我沒……”
“還敢不承認,給我去死——”
而眼看著,那黑幫人員已解下腰後手炮並抵在那被圍毆者因恐懼而瞪得比魚眼還突出的大眼上,就即將要著急地扣下扳機了。
但顧雷的更多注意力,卻依舊集中在那縮在牆角後之人上,把全部期待集中到那人已無限貼近屏幕的手指:
快呀,你快點呀!他怎麽也是你的同事吧?這只是舉手之勞呀!
可惜,顧雷終究是失望了。
黑夜中,在扳機被扣到最極限前,有多道紫色激光呈放射狀,從夜空中驟然落下。
隨即,包括那持手炮的黑幫人員在內,所有參與暴行的黑幫人員都先是齊齊一呆,緊跟著便東倒西歪地相繼倒地,一動不能再動。
那人掙扎著爬起,慌不擇路地、頭也不回地慌忙離去,且一邊逃還一邊恐懼地大喊著:
“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
而縮在牆角後的另一人,起碼也是他同事的人,則早悄悄爬著逃走了。
乃至於,最讓顧雷失望難受的是,另一人總歸是沒做出那個簡單卻關乎同事、甚至是親友性命的,看起來比舉手之勞更簡單的選擇。
顧雷輕輕搖了搖頭,猛地筆直飛起,陰著臉繼續巡邏。
很快,類似的情況見多了後,顧雷的臉色就變得愈發陰沉起來。
剛剛那景象還是好的,有時候哪怕是夫妻也是大難臨頭各自飛,連幫忙報個警什麽都不願。
再結合有意無意聽到的諸多議論,他不得不下定結論:
情況就是糟到不能再糟,在底區災難最深重的老城區,這裡的普通居民已經被折磨得和下區的民眾一樣,麻木不仁,毫無反抗或自救能力。
見得黑多了豈止是不相信白啊,簡直就是都怕了白,比怕黑還怕白,最防備的就是看不出緣由的白!
這裡的普通人不說連握住善意的手都不敢,甚至有些人就像有凶猛暴龍在身後窮追不舍一樣,互相踩踏,絕情地要把朋友乃至親人推倒墊底。
要幫助這樣的他們真是要多麻煩就有多麻煩,乃至是要多危險就有多危險。
他們有的人是怕被騙財,有的人是怕被騙去器官,還有的人則是怕遭到報復,總之就是什麽都怕,過得戰戰兢兢,乃至戰栗到麻木。
就比如現在正眼睜睜看著李師傅夫妻倆被打到快死去的費多爾。
此刻,費多爾就徒然想到:
若是“黑騎士”真出現並救下老板夫妻的話,那事後他自己會不會遭到這兩個魔鬼的報復呢?
他聽說黑騎士很少下死手的。
且盡管網站上一再保證發信者的信息安全,可外環的那些研究所本就是以販賣高新技術為生的強大黑惡勢力,信息安全蔚為重要,信息技術自然也遠非普通勢力能比。
對那些人來說,攻破一個網站、查清是誰在管閑事,再出手報復,還不是手到擒來的?
某某人隻由於在網上罵了一句,就全家慘遭相關勢力血洗的新聞,在這裡可不是什麽新鮮事。
連有國家信息技術力量支持的警察都不能幸免。
是故,看到李師傅夫妻倆的氣息越來越微弱,都已命懸一線,終於明白自己是如何膽怯、懦弱、無能的費多爾,也只能寄希望於其他人先他一步發出求救信息。
這時,附近其實已圍著不少學生,還有好幾個都是和他費多爾一樣,曾受過李師傅夫妻倆無私的恩惠。
奈何,他們接觸到費多爾充滿希翼的眼神後,卻皆或羞愧、或假裝沒看見,要不就乾脆不爽地直接轉身離開,好像在說“你不上憑什麽我上”一樣。
費多爾見此,眼神不由一黯,並在越來越絕望的同時,卻也再沒那麽不好意思了。
他又不由想到:
反正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這樣!而且我也真是愛莫能助呀!我只是是個未成年的學生啊!對不起,真對不起!
如是想著,他就要同樣轉身離開。
不想,也不知是打累了還是打夠了,那兩個半超人這時正好停下拳腳。
費多爾腳一頓,眼底不禁又浮現出一絲希翼來,以為他們已經出夠了氣。
但實際上,緊跟著發生的事,卻隻更讓他毛骨悚然。
那四臂的半超人朝同伴陰森地笑了笑,說了句:
“看我的!”
後那半超人就把四條漆黑流膿的魔臂伸到都已滿臉淤青、渾身是血、重傷瀕死的李師傅夫妻上方,故意分泌出了更多的腐蝕性膿液,劈頭蓋臉地全澆在李師傅夫妻身上。
“啊,老公,啊,老公,我好痛啊——”
“啊,啊,啊——”
原連慘叫的力氣都所剩無幾的李師傅夫妻,頓時就又相繼發出痛苦不堪的不絕慘叫。
而兩個半超人則皆發出更加邪惡張狂的惡毒笑聲,竟好像非常享受。
他們的身心都早已徹底扭曲。
其他學生見狀馬上就全被嚇跑,一邊跑還一邊發出恐懼至極的尖叫聲,隻覺那兩個半超人比新聞裡說的還可怕,堪比地獄的魔鬼。
費多爾本亦是心膽具裂,就要和其他學生一樣要轉身逃跑。
可忽然間,他就雙腳一定,再邁不開步。
費多爾難以置信地看見,即使是這樣痛苦絕望的情況下,李師傅依舊竭盡全力地要把妻子拉到身下,用他那不算特別寬大的、乃至同樣傷痕累累的殘破身軀,盡可能遮住妻子的身體,嘴裡發出更痛苦、更控制不住的驚天慘叫。
並且,沒慘叫幾聲,李師傅就頭一歪,再不能動彈,轉眼重傷失去意識,生死不知。
他妻子反應過來,也跟著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
“老公,老公——”
到這地步,費多爾還怎看得下去。
他齜牙咧嘴、眉目猙獰地仰起頭,卻止不住地淚如雨下:
夠了,被報復就被報復吧!死就死吧!如果要那樣苟延殘喘、不知羞恥地活在這樣絕望的世界,我還不如像個真正的男人一樣死去!
費多爾再無任何猶豫膽怯,掏出通訊器翻出寫好的留言,一下按下“發送”鍵。
而恰巧飛臨上空、正準備俯衝下來的顧雷先是微微一愣,後終於展顏露出微笑,啟動引擎。
他一邊加速俯衝,一邊喃喃自語道:
“小夥,你的聲音,我聽見了!”
說完,顧雷也沒做出拔刀之類的動作,只是把引擎的功率拉滿,直直朝那正在行凶的四臂半超人撞去。
並且,由於速度太快,氣流太亂太強,他自己都有點控制不住身形。
只聽轟地一聲巨響,在費多爾既震撼驚喜又不敢相信的眼神中,在另一個熒光黃頭髮的半超人還反應不過來的凌亂表情中,那最囂張也最惡毒的四臂半超人就像被飛機撞到一樣,徒然破碎消失,隻留下一地炸裂的刺眼血跡。
貪狼裝甲加上顧雷本身,總重約5.5賈噸,加上速度達1200公裡每小時,接近音速,衝擊力足有兩三千噸,別說區區一個半超人,十輛裝甲車都給你一樣撞碎。
這才是飛天裝甲兵最恐怖的地方,他們不像舊時代的戰鬥機,體重皮薄,而是體輕皮厚,只要速度夠快,光用撞就能產生連化焰境高手都忌憚的恐怖衝擊,還加速能力極強。
接下來,顧雷那比飛機還狂暴的身軀拖著兩道長長的氣流又衝進旁邊一間民房,接連撞碎數面牆壁,才成功在數條街道外拉起爬升,劃出兩個重疊的大圈,重重落在被撞碎的牆洞前。
在周圍人震驚喜悅的目光中,在費多爾喜極而泣的目光中,藍色甲士就又如彗星般轟然落地,朝那驚駭不已的另一個半超人發出怒不可遏的暴喝:
“畜生,你想怎麽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