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附近再找不到一座機械臂。
謝苗這才停下喘息片刻,並用譏諷的血色目光看著顧雷,忍不住笑了起來:
“哈……哈哈……”
它喘息著,有綠色的魔血混合黃濁的腐蝕液從破損的牙齒和嘴唇中留出,顯得非常疲憊,卻也非常暢快。
謝苗用力抹了把嘴角的血液,惡狠狠地凝視著灰色甲士,一雙血眼凶光畢露。
“哈哈哈……哈哈哈……所有肮髒邪惡的機械臂都已被我破壞殆盡,你還有什麽招?哈哈……哈哈哈哈……”
仿佛看到大仇得報後那女人痛苦扭曲的面容,謝苗笑得猖狂得意。
“哈哈,不想死的話就給我讓開!哈哈哈……哈哈哈哈……”
說完,謝苗就從頂上抓下一大快天花板,把厚數十厘米的沉重鋼筋混凝土碎片像飛碟一樣砸向顧雷。
顧雷輕松避開。
轟的一聲破碎聲響,混凝土碎片炸裂開來,地面也轉眼多出一個大坑。
但顧雷只是轉頭看了一眼周圍,確定小林宏躲得夠遠後,就淡然解下圍在脖子上的銀色狼尾。
只見他手一抖,那搖擺的合金狼尾就登時挺直收緊,化作一把長近一人高、銀光閃閃的合金戰刀。
此正是貪狼的主武器,鏈刀——狼皇霸刀!
眼見顧雷舉刀擺出一個起手式,謝苗再笑不出來。
謝苗忍不住死死盯住刀尖上閃爍的、泛著銀色的寒光,目光中滿是憤恨,以及一些本能的躊躇。
而顧雷則平靜地問道:
“我再問你一次,你還是執意想要取那小孩的命嗎?”
此刻,顧雷內心早完全心如止水,不再有一點害怕乃至是警惕。
他已確認,謝苗不是使徒,而只是一個普通的混沌信徒。即使有多年實力積累加上混沌意志眷顧,其威脅比之費奇所化之有翼魔人亦尚有不如。
顧雷相信,謝苗的實力隻大致在射心境二階左右。
顧雷也相信,謝苗一定也能看出,它自己其實不是自己的對手。
因此,看在它那一句“不想死就給我讓開”的份上,顧雷也不介意再給謝苗一個機會,讓謝苗好好再考慮一下。
不過,謝苗沒怎麽考慮,或者說根本就不想放棄那個選擇,就跨步將兩個巨拳一前一後地架在身前,並用沙啞卻堅定的刺耳聲音絕然說道:
“是,我一定要取走他的狗命,無論他是否有罪。對我這個可憐的單親爸爸來說,我的女兒就是我的一切。誰殺我女兒,我就一定要殺他全家!”
顧雷沉默,謝苗則像感覺不到喉嚨疼痛似地,接著深情且痛苦地說道:
“我的米拉總以為,我是她的圍牆、城堡、避風港,但其實,米拉才是我的圍牆、城堡、避風港,她自己才是我面對這世界種種殘酷磨難時的最堅強後盾!沒有她,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看著謝苗那雙對生命毫無留戀的痛苦血眸,顧雷內心大震。
謝苗雙目一瞪,不留後路地對顧雷發動了凶猛的絕命攻勢。
“所以,復仇,我一定要復仇!無論面前攔著的我是大人小孩還是老人,我都一定要復仇!你也給我去死——”
看著謝苗的雙臂像炮彈一樣直直暴伸而來,顧雷內心一顫:
復仇?對,眼前也是一個復仇者?也是一個和我們一樣的悲哀復仇者!
刹那間,謝苗的臉在顧雷眼中模糊變形,並迅速變成一分團諸位團員的臉。
短短片刻內,顧雷連拿刀的手都開始顫抖,而謝苗炮彈一樣的鐵拳已近在眼前。
下一毫秒,小林宏稚嫩卻扭曲、滿臉是淚的痛苦臉頰在腦海中閃過,顧雷咆哮揮刀。
“不要逼我——”
寒光像匹練般將謝苗的鐵拳輕松斬下,綠色的魔血就像噴泉一樣從一雙斷臂中噴湧而出。
謝苗痛叫著收回雙臂,卻馬上就再次把斷臂像炮彈一樣無畏伸長。
顧雷再次毅然揮刀。
謝苗不再痛叫,咬著牙第三次用魔臂射擊,顧雷第四次咬牙揮刀。
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第十五次!
綠色的魔血早就將旁邊的全自動流水生產線腐蝕成一團扭曲醜陋的鐵破爛,連狼王裝甲上都被濺上不少。
顧雷再忍受不住,高高舉起戰刀,狼皇霸刀一邊伸長,劃破天花板,一邊高速砍下,一下整個砍斷謝苗的右臂。
謝苗不罷手。
顧雷收刀、舉起、伸長,再次砍下謝苗的左臂。
謝苗還是不肯罷手,挺著無臂的軀體就要瘋狂地衝過來。
戰刀變形,節節斷開成鏈刀。銀色的鏈刀如疾舞的銀蛇、又如密集的暴雨般打在謝苗身上,將它壓得無法寸進。
鏈式武器可是比無限銳減更高級的高維武器!
可是,縱使全身都被冒出的綠血染透,謝苗仍是瞪大盡是仇恨的血眼、張開布滿尖牙的大嘴,絕不肯後退一步。
無奈,戰刀收緊、伸長、刃破音速。
伴隨著一聲轟然音爆,銀光暴閃,一個復仇者,終於完全倒在了另一個復仇者的刀下。
半晌,顧雷才把戰刀變回圍脖,貪狼也跟著變回機械戰獸形態,靜靜地匍匐在他腳邊。
他就默默站在那,任無法驅散的黑暗將他包圍。
良久,是林宏首先忍受不住。
“爸爸——,爸爸——”
看著林宏從他身邊衝出,顧雷一驚,伸手欲攔,卻沒能攔住。
“爸爸,爸爸,你快醒醒啊!你快醒醒啊!”
望著小林宏瘋狂抖動的背影,顧雷心裡才稍稍好受些。他放下伸到一半的手,有點自我安慰地想到:
孩子,怎麽說也是無辜的!
但接著,他又不由自主地想到:
如果某一天,也有這樣一個,乃至是幾個小孩子攔在我們的復仇之路上,我該怎麽辦?
在林宏淒厲的哭喊聲中,警察才戰戰兢兢、探頭探腦地走了進來。
直到看清魔人已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並認出顧雷和他腳邊的貪狼,他們才挺起胸膛跑了過來。
“咳,咳,情況怎麽樣?”
“報告警長,使徒已伏誅,相必是被顧團長除掉的。”
“嗯,好,人命關天,你先去救助傷者!”
“是!”
那位肚子比林道明還大的警長支開手下,笑容滿面地朝顧雷走來,眼裡透出掩飾不住的諂媚。
“顧雷團長真是修為驚人、年少有為啊,連傳說能瞬間毀滅一座城市的使徒都被你一刀砍死了。”
顧雷搖搖頭,心裡可沒任何成就感。
“您過獎了,他只是個混沌信徒,不是使徒!”
說完,顧雷就眉頭微皺地看向渾身是血、好像連內髒骨骼都嚴重損傷的林道明。
而警長也不再說話,跟著裝出一副悲天憫人的表情,一起看向林道明,開口問手下道:
“怎麽樣?”
可惜,盡管林道明已經那警察的急救下睜開眼睛,那警察還是回頭朝他們搖了搖頭。
“多器官嚴重受損,雖然現在還有意識,但應該已經命不……”
“老公——,老公——”
這時,一個淚眼婆娑、麗質難掩的裙裝女人也尖叫著跑了進來,哭喊著來到林宏身邊,撲到在林道明身上。
“老公,老公,你怎麽樣?你沒事吧?你走了我們娘倆可怎麽辦呀?你就忍心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的嗎!”
“媽媽!爸爸!媽——,爸——”
而此刻,也不知是回光返照,還是憤恨難平,本呼吸都困難的的林道明居然暴怒不已地大吼大叫起來:
“你個蠢女人!你個臭女人!我早說過了,不要做得太絕,不要做得太絕,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訴你,你偏不聽,你偏就不聽。你,你,你真搞死我啦——”
林道明說著說著,竟是掙扎著坐了起來,要去抽打女人的臉,但終究是無力地垂了下來。
而女人已經難過後悔得說不出一句話來,唯有眼淚止不住地流。
最後,林道明無奈地歎息一聲,留下一句“照顧好小宏”,便與世長辭。
“爸爸,爸爸——,你不要走啊!你不要走啊!你不是說給我打下一個大大的商業帝國嘛?爸爸,爸爸,哇啊……”
“老公——,老公——,老公——”
一時間,淒厲的哭喊聲響徹整個車間。
警長狀似同情地搖了搖頭,對顧雷說來一句:
“真是可憐!混沌教會屬實十惡不赦。”
顧雷不答,轉頭看向謝苗倒下的地方,才驚訝地發現,謝苗不知何時已把身體悄然轉向林道明等人所在的地方,並瞪大惡意的雙眼仇視著謝苗一家。
直到聽到其妻撕心裂肺的痛苦呼喊,他才心滿意足地緩緩閉上雙眼。
直到此刻,他眼裡的血光,才跟著徹底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