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朔今年五十有七,自二十五歲那年登基稱帝至今,在位已經三十二年之久。
三十二年時間,帝國蓬勃發展,一掃幾百年來的積弊和懶惰,重新煥發出了璀璨的生機。
政治清明、百姓安居,國力蒸蒸日上,趙朔本人更是被譽為帝國有史以來,僅次於開國大帝的明君。
按理來說,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作為帝國最有權勢的那個男人,趙朔不應該再有什麽苦惱才對。
可事實卻恰恰相反,趙朔不但苦惱,甚至已經煩躁到了要茶飯不思的境地。
因為最近這一年裡,每隔半月到一月的時間,南方聯邦駐扎於帝都的特使便會請求入宮,然後信誓旦旦的將聯邦文人的最新詩作,獻與他這位帝國皇帝。
態度懇切、言詞恭敬,可實際上究竟存著什麽樣的心思,趙朔一清二楚。
偏偏無論帝國在他的治理之下如何的國泰民安,可在那詩詞文史一道上,卻始終比不上南方聯邦。
繼承自龐貝王朝的千年積累、深厚底蘊,具體到了文學之上,確實有著令人幾乎無法抗衡的巨大優勢。
所以趙朔很頭疼、很煩躁,尤其是看著眼前這位聯邦特使那畢恭畢敬的模樣,趙朔就更加的頭疼,更加的煩躁。
更讓趙朔恨的牙根癢癢的是,以他一國之君的身份,還不能對這聯邦特使發飆。
滿心憋屈,當真是不足為外人道。
“皇帝陛下,這首詩,是我聯邦年輕詩人杜懷珍月下飲酒,妙手偶得。其詩意境飄渺,出塵脫俗,今日特來獻與陛下,還希望陛下能夠喜歡。”
聯邦特使站在勤政殿內,笑吟吟的說道。
帝國皇帝趙朔則是看著此時就放在他案前的那首詩作,滿心的煩悶無從發作。
詩確實是一首好詩,趙朔本人對於詩詞的鑒賞能力還是極強的,所以看得出來,這首描述月下飲酒的詩作,當真是難得的精品。
可問題是……類似的精品之作,在將近一年的時間裡,眼前這位聯邦特使已經給他拿來了十幾首之多!
惡心人也要有個限度吧!
正當趙朔不停的在心裡勸慰自己壓抑火氣的時候,勤政殿的大門被從外推開,緊接著欒修文便邁步走入。
趙瑞良則是跟在欒修文的身後,殿外值守的禁衛沒有再繼續阻攔。
“臣欒修文,見過陛下。”
“兒臣見過父皇。”
兩人徑直來到了勤政殿的正中,站在了那名聯邦特使的身旁,分別見禮。
趙朔撇了趙瑞良一眼,卻並沒有理他,只是和顏悅色的朝著欒修文招手道:“欒愛卿來了,正好,這裡有一首聯邦詩人的最新作品,你拿去看一看。”
話音落下,始終侍立於趙朔身後,沒有任何存在感的一名老太監便上前將趙朔禦案上的詩作拿起,然後將詩作上前遞給了欒修文。
欒修文趕忙躬身雙手接過,仔細的看起了詩作的內容。
只是一個大致的瀏覽,臉上便不由得流露出了苦笑的表情。
這樣的反應,讓原本還存著一絲希望的趙朔忍不住再次心下失望。
“欒大人,這是我聯邦年輕詩人杜懷珍,在某一日月下飲酒,心之所至,詩興大發後的作品,欒大人覺得如何?”
聯邦特使笑呵呵的看向了欒修文,開口問道。
將近一年的時間裡,每一次他前來送詩,欒修文都會被帝國皇帝召見入宮,所以兩人早便認識。
“精品之作,無論遣詞還是意境,都無可挑剔,杜懷珍在詩詞一道上的天賦,可以算是聯邦年輕一輩的第一人了。”
欒修文無奈的開口說道。
“哦?給我看看。”
趙瑞良隨口說了一句,接著也不管欒修文的反應,直接將那首詩作從欒修文的手裡拿了過去。
聯邦特使瞅了趙瑞良一眼,但並沒有將趙瑞良放在心上,依舊看著欒修文說道:“不能單純說是聯邦年輕一輩的第一人吧?即便放眼整個天下,加上帝國和混亂之地,杜懷珍也完全可以在詩詞一道上稱之為第一人的。”
欒修文的表情僵硬了下,盡管非常不願意承認聯邦特使的這種說法,可卻又沒有任何反擊的底氣,一時間便只能陷入到了沉默當中。
“特使這話說的有些絕對了,朕的帝國地大物博,民間奇人輩出,難保沒有在詩詞一道上,天賦卓然之徒。”
聯邦特使的自誇讓趙朔有些不高興,笑著開口說道。
“陛下,如果真有這樣的人,那為什麽如此之久的時間,卻沒有一首起碼能入眼的詩作出現?”
聯邦特使笑呵呵的問道。
態度仍然謙卑,但語氣當中的揶揄味道,只要不是聾子,便都能聽的出來。
趙朔微微一窒,被聯邦特使頂的說不出話來,表面上還要保持住一國之君的風度,心下著實難受。
“特使這話就錯了,要說能入眼的詩作,其實還真有。比如同樣是月下飲酒的作品,最近就有一首還可堪入眼的,父皇,請容兒臣寫下來,給特使和欒大人,還有父皇您品鑒品鑒。”
看完了聯邦特使拿來的那首詞作後,又聽著聯邦特使的自誇之言,趙瑞良眼見自己的父皇吃癟,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
“嗯?你確定?”
趙朔眉毛一挑,頗為意外的看向了趙瑞良。
盡管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了處理國事上,但趙朔平日裡仍然對自己的兒子們多有關注。
所以他很清楚,自己的這個六兒子,從大半年前升入高三以來,幾乎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聯考系統內的磨礪上,根本沒有什麽機會和外界接觸。
這種情況下,如何能得到堪稱精品的詩作?
“父皇,我非常確定。”
趙瑞良躬身說道。
“呵呵,既然六皇子如此信心十足,陛下何不讓六皇子先將詩作寫下來,然後一起看看,到底是六皇子得到的詩作好,還是杜懷珍的詩作好?”
聯邦特使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說道。
趙朔微微皺眉,卻終究不再多說,只是招了招手,那名老太監便開始給趙瑞良準備筆墨紙硯。
隨著趙瑞良拿起了毛筆開始在宣紙上書寫,欒修文和聯邦特使齊齊的湊了上來。
趙朔的目光,也死死的看向了宣紙上的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