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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於康熙末年》第1050章 “弑母”(下)
第一千零五十章“弑母”(下)

 李氏是在正用早飯的時候,聽到太后薨了的消息的。

 她驚得不行,卻也不敢耽擱,直接使請了兆佳氏過來,請她照看天佑、天寶這些孩子們,而後就急匆匆地登上了馬車。與她一塊回來的,還有妞妞與天慧。

 一路上,碰到不少王公大臣家的馬車。

 都是在海澱這邊避暑,得知國喪消息回京的。

 李氏並沒有用禦賜的車架,還用著伯夫人儀製的馬車。一路上,除了被旁人讓了幾次路外,曹府也給別的府的馬車避讓過兩次。

 不過,對方聽說是曹府李氏太夫人的馬車,就不肯先行。

 在官道上僵持了一盞茶的功夫,眼看就要堵了路。李氏實是沒法,只能使婆子過去跟那位貝勒夫人道謝,而後才先行一步。

 因路上趕得緊,回到府時,不過巳初(早上九點)。

 初瑜已經品級裝扮,在府裡候著。見婆婆回來,服侍裝扮好,婆媳兩個才一同出得門來,到宮門外候旨。

 妞妞與天慧,則是得了吩咐,代替初瑜暫理家務。

 等到午時,禮部已經請了聖旨回來,戌時(晚上七點)大行皇太后大殮,皇后及貴妃、妃、皇子等俱成服,親王以下武大小官員,王妃、公主以下旗二品以上官員命婦,俱齊集舉哀。

 雖說還有三、四個時辰,但是也沒有哪個敢說先回家歇一覺再等著。

 時值酷暑,又穿著大禮服,年輕的還好,不過是多流些汗。上了年紀的,卻是遭罪。搖搖晃晃的,就有些站不穩。

 在眾誥命中,李氏的年紀並不算長,饒是如此,也有些挨不住。幸好出門前,初瑜預備了兩個荷包,請李氏籠在袖中。一個裝的是梅子,一個裝的是薄荷糖,都是生津之物。

 熬到酉初,有禮官官員引著,將眾誥命引到永和宮外。

 哀樂了了,隨著金烏西墜,天色也漸漸幽暗下來,倒是生出幾分涼爽之意來。

 永和殿前,從台階到永和宮門口,都站滿了人,卻是人人皆屏氣凝神,不敢有絲毫懈怠。

 除了低沉的禮樂外,就只有皇帝的哀哭聲。

 等到戌時大殮禮成,眾人卻是連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便又“恭送”大行皇太后的梓宮前往慈寧宮。

 這一日,雍正下了四道恩旨。

 設茶水於陰涼處,聽大臣誥命們取飲,年老步履遲誤者並不深究,稽察官員也不必過嚴。

 外藩公主、郡主、蒙古王公等人,不必速來虔謁,省得人馬中暑,依舊按照早先的旨意,月前抵京陛見即可。

 貝子允禵著晉封為郡王。

 舅祖嶽色,皇妣向欲加恩,今仰體慈懷,著授為騎都尉,準襲一次。

 這四條旨意,都是以太后慈愛的名義頒下的,但是也讓不少人看出點旁的意思來。

 “恩封的是嶽色,不是白啟那一支?”雅爾江阿飲盡一盞酸梅湯,挑眉問道。

 他對面,坐著幾個宗室王爺,大家在永和殿前排了一下午班,都有些熬不住,尋了侍衛處的一處值房稍事休息。

 他提起白啟,有人才想起今日大殮時哪裡不對。那就是太后兄弟,恩襲了一等公的白啟沒來。

 提及此人,大家都有些看不上眼。

 同門第顯赫的隆科多不同,白啟出身內務府包衣,早先不過是皇家的奴才。

 皇太后雖是今上生母,可是出身低微。她小選入宮,原是宮女子,承幸後封貴人,接連生了皇子後才封嬪封妃。還是孝懿皇后生前,怕養子受生母出身所累,懇請先皇將皇太后這一支從滿洲正黃旗旗下抬入正黃旗。

 消息靈通的,卻是曉得,昨日太后“彌病”前,白啟這位“國舅爺”曾進宮給太后請安。

 不過大家都曉得,哪裡話能說,哪些話不能說,不過是打個哈哈過去。

 只有雅爾江阿,前一陣子曾與白啟有些摩擦,心中正厭了他,正想著看他的熱鬧,便叫了小太監過來,吩咐他去打聽打聽那位國舅老爺怎麽沒來。

 少一時,就見小太監回轉。

 原來,白啟報了病,沒有進宮舉喪……

 曹顒回到府家時,已經是子初(晚上十一點)。

 看到蘭院上房已經熄燈,曹顒就直接回了梧桐苑。

 初瑜穿了件薄紗的家常衣服,坐在炕邊,手肘拄了坑桌,闔眼假寐。

 聽到動靜,她張開眼睛,見是丈夫回來,一邊使人端水,一邊打著哈欠,服侍曹顒更衣。

 “既是乏了,為何不早點歇了,明日還有得熬?”曹顒見狀,帶了些許責備道。

 “晚飯後,已經躺了會兒,緩過些精神。”說到這裡,她頓了頓,道:“倒是老太太那邊,怕是過了暑氣,晚飯也沒吃什麽。今兒出宮前,皇上有口諭傳下,說是年過六十五歲年邁者或是有疾者,每日齊聚舉哀一次即便,不需三次。要不然,就給老太太報疾吧,省得老太太熬不住。”

 曹顒也正擔心這個,聽了初瑜的提議,但是滿心讚同。

 次日,夫妻兩個同李氏提及此事時,李氏卻不答應:“我雖沒受過太后恩典,卻欠皇上的人情。就算看皇上面子,這幾天也要熬過去。”

 曹顒無法,隻好任由李氏。

 還好有密太妃,怕李氏辛苦,早班舉哀後,就使人接李氏婆媳到她的住處。與她同殿而居的,有十七阿哥生母勤太嬪,二十一阿哥生母陳氏。

 她們與曹家婆媳都是相熟的,大家閑話家常,又有涼茶瓜果供奉著,日子倒是好熬些。

 同女眷們相比,十六阿哥的日子則是不好過。

 分管禮部的十七阿哥不在,在太后喪事上,十六阿哥就被抓了大頭,協助十三阿哥統籌大喪示意,忙得團團轉。

 偏生這個時候,有太醫院那邊傳來消息,皇太后胞弟、一等公白啟病危。

 那是皇帝的親舅舅,十六阿哥這一兩天雖也聽說過白啟的風言風語,但是也只是心中腹誹幾句罷了,並不敢耽擱這個消息。

 只能稟到禦前,懇請聖裁。

 雍正雙眼紅腫,沒有先帝賓天時的哀痛,反帶了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陰鬱之氣。

 十六阿哥眼觀鼻、鼻觀心,不敢思量其他的。

 “太后薨逝,朕心甚哀,實無力出行。十六弟,替朕走一遭,探視一二吧。”雍正聽了十六阿哥的稟告,沉默半響,方啞聲道。

 十六阿哥聽了,心中一緊,卻也沒勇氣拒絕,老實應了,從禦前退下來。

 少不得從藥庫這邊支了些人參、鹿茸的藥材,弄了好幾大包。原本他還想帶兩個太醫過去,仔細想了想,到底怕擔乾系,便隻帶了幾個侍衛,提著大包小包的補藥,前往國舅府。

 到了國舅府,因他是奉旨來探視,便由白啟的次子滿群領著,去了白啟的寢室。

 進了屋子,十六阿哥就被屋裡裡撲鼻而來的穢氣熏得不行。

 白啟躺在炕上,再也沒有往日的得意。他臉色蒼白,張著嘴,舌頭耷拉在嘴角,口水順著嘴角流下,胸前濕了一片,看著有些像中風的症狀。

 可是,十六阿哥曉得,這不是中風。

 因為他這個模樣,十六阿哥看著有些眼熟。宮裡有宮女內侍因饒舌犯禁的,就要受到一種刑罰,那就是挑了舌下的筋。

 想到此處,十六阿哥直覺得後背發寒,忙低下頭,吃了兩口茶,才將心神穩下來。

 沒有帶太醫過來,他感到無比慶幸。只是先前來過這府的太醫,怕是性命保不住了,可惜了的,那位在給老人請脈向來穩當,太妃娘娘那邊也用的是這個太醫……

 三天的功夫,轉眼而逝,太后梓宮由慈寧宮發引到景山壽皇殿。

 當日大殮,三日發引,這樣的安排,實是倉促。

 已經有禦史在權衡利弊,想著是不是該上折子言及此事,最後還是選擇放棄。新皇的脾氣,已經不少官員領受過了,無人敢主動觸及鋒芒,又是在這個時候。

 宗室這邊,私下裡也有不少揣測,卻都是明哲保身,不可多言。

 只有回來奔喪的十四阿哥,不滿意喪事如此料理,在靈前就鬧騰起來,被幾個悍勇的侍衛抓住,不知嘴裡塞了什麽,再沒有動靜……

 隨著太后梓宮發引,六部九卿,各大衙門,漸漸恢復過去的模樣。

 往年這個時候,大家少不得邀約請客,去海子邊的酒樓聽曲兒。今年,國喪未過,他們也不好太荒唐,就生熬著。

 曹顒本不耐煩應酬, 正是合了心意,每日裡出了衙門就回府,不肯多行一步。

 然而,這一日,卻是李語親自上門來請,道:“侄兒能接到內務府的活計,全憑表叔的舉薦。如今侄兒想盡盡孝心,還請表叔賞臉。”

 不過半月沒見,李語早已從個白臉書生曬得臉紅通通的,看來這活兒也接得辛苦。

 曹顒雖是幫李語引見一下,將他介紹給十六阿哥,可這卻是十六阿哥主動提出的。使人私下打聽了李語的做派人品後,他便尋了個本錢小的采買差事,交給李語料理,不過是希望李家有個子弟能支撐起門戶,照顧好家眷婦孺,好讓密太妃與李氏少操些心。

 沒想到李語完成得極好,十六阿哥都忍不住誇了兩遭。

 “心意我領了,吃席就算了。等日後得閑,你多往莊親王府走兩遭,總會有你的造化。”曹顒道。

 李語見他執意不去,就不再強求,告辭沒多久,就有酒樓送來兩席雁翅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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