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見次日,弘曙帶人來,接姐姐與外甥兒歸省。因曹寅夫婦在京,弘曙雖然身份尊貴,但是畢竟是晚輩,還是專程拜見。
他是皇孫身份,曹寅夫婦怎能受他的禮?還是避了開來,說了問候王爺、福晉的話,客套了兩句。
弘曙已經十七,停了上書房功課,隨著父親在禮部當差。今日淳郡王又往暢春園去了,留了兒子在城裡,接長女一家歸省。
曹寅要去訪友,李氏這邊,平郡王福晉也使人來接。李氏想要帶五兒去王府那邊,偏生五兒跟在初遇不肯挪步。最後,還是初瑜領著她回娘家。
扶著初瑜上了馬車,曹上馬,與弘曙並肩而行。
弘曙去年大婚,迎娶的是蒙古侍郎之女博爾濟吉特氏,去年臘月成親的。因是初瑜同母弟,還是王府裡第一次娶媳婦,曹與初瑜專程送了好些賀禮。
弘曙見了曹,不免再次謝過。曹見他有些清瘦,面上隱隱帶著疲憊之色,有些不放心,問道:“怎麽?部裡的差事繁重?”
弘曙笑了笑,說道:“還好,只是近些日子忙著大典的事,跟在阿瑪身邊跑的地方多些。”說到這裡,看了看曹道:“瞧著姐夫氣色倒好,卻像是比去年有精神!”
“每日天黑了就睡,混日子罷了!”曹笑道,不過想起小舅子還是新婚,看著他的眼神不由有些曖昧,指了指弘曙道:“怨不得見你清減了,原來是新婚燕爾,怕是要夜夜*了!”
弘曙倒是沒有反駁,而是回頭看了眼初瑜的馬車,對曹說道:“姐夫向來能乾,又是家中獨子,姐姐嫁了您。真是她的福氣。”
這話轉得卻是有些快,曹想起淳郡王府嫡福晉撫養六阿哥弘景之事,思量了一回,對弘曙勸道:“若是為了六阿哥的事,你也別太糾結,到底還是需王爺拿主意。就算是養在嫡母名下。皇家玉牒上卻是蒙不了人的,不必這般擔心。”
弘曙皺著眉,搖搖頭,說道:“姐夫,我不擔心這些個。阿瑪早就對我說過,讓我安心。我是……我是覺得人大了,操心這兒、操心那兒的,忒沒意思!”說到這裡,長歎了口氣,望望遠處的飛鳥。甚是寂寥:“還是小時候好,整日裡就想著騎馬射箭,不操心別的。”
曹聽了,卻不曉得該如何寬慰他。不止弘曙如此,這個時代十六、七年少年,有幾個還能做孩子地?更不要說弘曙是長子,還是郡王府的長子。需要往來應酬的,就更多了。
待一行人過了前門,進了東江米巷,王府門口已經有人迎了出來,是弘倬與弘昕小哥倆兒。
兩人向來與曹親近,見到他過來,都笑著迎了過來。
曹翻身下馬,伸手摸了摸弘昕的頭,又看了弘倬一眼,笑著說:“這才幾個月。二弟個子又高了!”
弘倬略帶不滿地對曹說道:“姐夫,我都十四了,不是小孩子了!”不知為何,說話間若有如無地掃了弘曙一眼,神情有些疏離。
說話間,馬車進了王府大門,到了儀門外停下。初瑜的腳踝雖然昨日下午尋大夫瞧了,也擦了不少藥酒,但還是有些不方便,由喜雲、喜彩兩個攙扶著。
弘昕見了。瞪大眼睛,忙奔了上去,扶著初瑜的胳膊,抬起頭來,對初瑜問道:“姐姐。這是怎麽了?”
弘倬地臉卻是立時耷拉下來。轉過頭來,盯著曹。眼神似刀子一般,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曹微微地皺了皺眉,心裡很不舒服,不是為弘倬對自己的態度,而是覺弘倬似乎變了許多,整個人變得鋒利起來。
初瑜笑著對弘昕回道:“昨兒穿花盆底扭了腳,並無大礙,四弟別擔心!”
翠兒牽著五兒,*抱著小天佑,也都下了馬車。
弘昕像見了玩具一般,放開初瑜,先去看了看天佑,隨後摸了摸五兒的小辮子,抱了起來,對初瑜道:“姐姐,*抱著的是外甥,這小丫頭是誰?長得怪好看的!”
五兒被弘昕嚇得小臉白,向初瑜揮著小手,喚道:“嫂……媽媽……”
這些日子,初瑜怕五兒在婆婆面前叫漏嘴,整日裡翻來覆去教她改口。雖然近日來已經很少喚“媽媽”了,但是被弘昕嚇的,五兒又叫錯了。
初瑜嗔怪地對弘昕說道:“這是五兒,姐姐的小姑子,你別嚇到她。”說到這裡,又笑著對五兒道:“五兒乖,這個是哥哥呢,快叫人!”
五兒雖是沒哭,但是小臉卻縮成包子似的,也不看弘昕,扳著手指頭,小聲道:“哥哥!”
二門裡是內宅,曹是不好進的,弘曙吩咐當值的婆子去稟告福晉,就說大格格回來了。
等那婆子應聲剛要離去,弘倬卻喚住了那婆子,對弘曙道:“額娘早就等了,我同四弟送姐姐與外甥他們進去,大哥陪姐夫在前廳說話吧!”
弘曙臉色有些僵硬,看了弟弟一眼,終是點點頭。
就是才下馬車地初瑜,也察覺出弟弟們有些不對,但是現下也不是說話的時候。
在弟弟的攙扶下,初瑜剛進二門,淳王福晉已經得了消息,帶著人迎過來。
見初瑜腿腳有些不便利,淳王福晉唬了一跳,甚是關切地問道:“大格格這是怎麽?”
初瑜微笑道:“額娘不必擔心,只是昨兒不小心扭了腳,並無大礙。”
說話間,眾人已經到了內院正房。
這還是小天佑第一次到外祖家,各位福晉、側福晉、庶福晉都是外婆輩分的,自然少不得各自奉上見面禮;又看著粉雕玉琢的五兒,也是喜歡得不行。尤其是前幾年折了個小格格的庶福晉伊爾根覺羅氏,瞧著五兒的可愛模樣,稀罕得什麽是地。
初瑜在炕上坐了。見生母納喇氏身後跟著個穿著大紅旗裝、身量高挑的少婦,不由多看了幾眼。
淳王福晉見初瑜瞧那新媳婦,笑著對初瑜道:“這是你的兄弟媳婦博爾濟吉特氏,你還是頭一遭見呢!”說完,對博爾濟吉特氏道:“這是你大姐姐,還不快見過!”
博爾濟吉特氏淡淡地看了淳王福晉一眼。應了聲“是”,上前跟初瑜見禮。
初瑜笑著仔細看了,雖然博爾濟吉特氏容貌並不算出挑,但是看著甚是端莊,當得起郡王府長媳婦兒的身份。她又抬頭看了看納喇氏,見生母望向兒媳婦地目光很是柔和。
博爾濟吉特氏見過初瑜,又退回到婆婆身邊,很是規矩的模樣。初瑜心下稍安,因聽說這個弟媳婦兒是太后那邊的親戚,還擔心是個性子傲慢的蒙古格格。如今看來倒是不錯。
說話間,已經有人去接了幾位格格來見姐姐與外甥。
與初瑜同母的二格格,嫡福晉所出的五格格,還有庶福晉李佳氏所出地七格格。姊妹三個,走到初瑜面前,與姐姐見過。
二格格十五,五格格十三。都是亭亭玉立,少女的模樣;只有七格格,是康熙初瑜出嫁前一個月落地的,隻比五兒大幾個月。七格格看著初瑜身邊坐著的五兒,很是好奇,想要過去說話又不敢,還是有*領著,回到旁邊的生母身邊。
初瑜見隨著隨著幾個小格格同來的,還有兩個容貌嬌好的少女,一個穿著雪青色旗裝。一個穿著淺粉色,穿著打扮有些素,容貌有幾分相似,像是姊妹兩個,自己卻不認識。
這姊妹兩個進了屋子,卻沒有上前,而是在靠近門口的位置站了,帶著笑意看著眾人。
淳王福晉向那兩個少女招了招手,說道:“巧芙,巧蓉。你們還站在哪裡做什麽?還不快過來見見你們的大表姐!”
“表妹?”初瑜想起嫡母有個庶妹,隨著丈夫的外省做官,記得去年家書中提過,道是這位姨母家地兩個女兒都進京選秀。看兩人身上並不華麗,身邊跟著的丫鬟婆子也不多。看來是落選的。
淳王福晉笑著對初瑜道:“她們是你五姨母的女兒。個子高的是你大表妹巧芙,身量小些地是你二表妹巧蓉。早年她們離京時。還到過咱們府,當時你還帶她們小姐倆頑過。”
聽淳王福晉這般說,初遇也想起來些,總有十來年了。
“大表姐!”巧芙、巧蓉姊妹兩個已經婷婷拜下。
初遇卻不好坐著受禮,打炕上起來,與兩位表妹見過。
巧芙十五、六歲,身子豐腴,看著很是溫柔文靜;巧蓉只有十三、四,很是愛笑。看著初遇耳朵上地耳墜子,她歪著頭,笑嘻嘻地說哦道:“大表姐,這個真好看,妹妹還沒見過這個顏色地珠子!”
她這一說話,大家都往初瑜耳邊看去,可不是,耳墜子上是玫瑰紅色地珠子,小拇指蓋大小。是正圓珠子,又是這個顏色,確實少見。
見這位表妹一臉羨慕的模樣,初遇摸了摸耳邊,有些不好意思,換做其他的,說送也就送了,這些卻是額駙給的珠子。
都是自家珠場出的珠子,像這種顏色稀奇的、成色較好的,曹都叫人留了,叫初瑜自己個兒配飾。雖然李氏那邊也用珠子,但是年紀在那裡,用的都是白色的正圓珠子,彩色地並沒留。
因此,初遇道:“這個是你姐夫給的,卻不好送二表妹了!”說著,打手上褪下一串珊瑚手珠,拉了巧蓉的手,擱在她手上,笑著說:“若是表妹不嫌棄,這串珠子送表妹把玩。”
巧蓉不禁紅了臉,瞧了瞧淳王福晉,喃喃道:“大表姐,妹妹不是管你要東西!”
初遇幫她將珠子套在手上, 笑著說:“就是表妹不要,這見面禮表姐亦是應給的。”說著,又褪下一串沉香手串,送給巧芙做見面禮。
巧芙見淳王福晉點頭,便上前接過,隨後又俯身謝了。
巧芙與巧蓉姊妹兩個,往二格格與五格格身邊站了。按理說,幾個女孩兒年齡相仿,應該投緣才是。但是不知為何,二格格與五格格卻似對這兩位表親有嫌隙似的,不經意往邊上退了一步,與姊妹兩個距離遠些。
巧蓉咬著嘴唇,帶著不忿地看著兩位格格;巧芙卻滿臉通紅,緊緊地攥著手中的帕子。
縱然是後知後覺,初遇也察覺出不對來,環視了屋中眾人,除了淳王福晉面色如昔,看不出什麽外。其他人面上,望向巧芙、巧蓉姊妹兩個,有鄙夷的、有幸災樂禍的、有面生同情的,各不相同。
側福晉納喇氏,看不出是喜歡還是厭惡這姊妹兩個,面色略帶猶疑;博爾濟吉特氏則是挑著嘴角冷笑,身上說不出的淒然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