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廳這邊,伊都立、白柱、豐德、豐徹都在,還有十三阿哥其他幾位親戚。
眾人雖說寒暄著,但是心裡也都是疑惑不已。
這兩年門庭清冷的十三阿哥府,何曾有過這般皇子齊具的場面?若是擱在其他皇子府,小阿哥滿月、納個側福晉什麽的,也曾有過這般場面。但是這是十三阿哥府,這番光景兒實在是頗為反常。
見十六阿哥與十七阿哥跟著曹進來,大家都起身見禮。十六阿哥與伊都立也是熟的,笑呵呵地說道:“老伊,哎呀,曹同你現今兒是同僚了!對了,你們還是親戚,這相處起來也便宜。”
伊都立跟著笑了兩聲,道:“十六爺說得對,便宜,便宜,若非如此,老伊還不曉得孚若是慣會憐香惜玉的。”說到這裡,他看著曹的神情有些曖昧。
曹老臉一紅,曉得他是笑那日遇到楊瑞雪之事。雖然過後曹解釋再三,隻說是南面舊識,但是伊都立哪裡肯信?還隻當還曹舊日的小情人,如今兩人都成親,這般相遇也是叫人唏噓不已。
見曹確實沒有舊情複燃之意,伊都立想起楊瑞雪來,還有幾分心動。這邊顏色的婦人,雖是良家,不過是商賈門戶,極易好上手的。因此,他便跟曹追問楊瑞雪京中住地。曹哪裡曉得這個?伊都立卻不信他不曉得,隻當他是藏私,如今故意吃噠他兩句,也是為了損損他。
十七阿哥沒在意,十六阿哥卻聽出伊都立話有所指,落座後,笑著問道:“孚若還有憐香惜玉之事,爺怎麽不曉得,還以為他是不解風情的木頭疙瘩!”
伊都立只是想打趣曹。也沒想著要得罪他,便笑著說:“嗯,十六爺,這啊是這麽回事,前幾日老伊同孚若去吃酒,遇到個天仙兒般俊俏的小媳婦鬧酒。哭著喊著,說孚若像她的姐夫。換做別人,這便宜的小姨子,也是心疼肉啊。孚若卻也有幾分姐夫的模樣,打小二喚了那小媳婦的家人扶著她去了!這若是換做其他男人,送到嘴邊的肉還能這般放跑了!”
這番話,看著明貶暗褒,聽得十六阿哥與十七阿哥都笑了。十七阿哥看看曹。笑道:“孚若倒是穩重!”
說起來,他年紀比曹還小三歲,但仗著是長輩,這說話也老氣橫秋起來。
十六阿哥則是看著曹,笑著搖搖頭,說道:“人不風流枉少年,這般的豔遇你都放過。實是不解風情!”
就聽白柱在旁道:“無風不起浪,蒼蠅不定無縫地蛋,就算這女子酒巔,也不會胡亂認人吧!曹,你莫不是在外頭養了外室,又附帶著這麽個便宜小姨子?”
雖是白柱說得無心,但是這話落在眾人耳中卻是不中聽。
伊都立有些後悔,微微皺起眉來,自己實不該提起這個話茬。曹只是笑著搖搖頭,沒有多說什麽。
白柱自以為抓住曹的痛腳。不禁有些得意,笑了兩聲道:“你們瞧,不就是這回事!不過曹你也忒不男人了,看著這是有真懼內啊!原本聽人說起,我還有些不信,現下曉得卻是如此了!”
因他是曹嬸母兆佳氏的堂弟,又是十三阿哥的嫡親小舅子,便沒怎麽把曹放在心上。偏生兩人年紀相仿,親戚朋友也讚曹如何穩重懂事雲雲。
這回使他抓到機會,怎能不嘲諷兩句?
豐德、豐徹兄弟與曹頌向來交好。同曹關系也親厚,聽到叔叔這般說話,都曉得不妥當,卻也不曉得該如何勸。
伊都立到底年紀大,對白柱擺擺手道:“這些沒影兒的事。別扯遠了。聽說今兒九爺帶了戲班子過來。可是好幾日沒聽戲了!”
十六阿哥與十七阿哥雖然惱白柱言語刻薄,但是曹這正主都沒火。他們也不好插話。
曹的臉色卻是有些陰沉,不是因白柱說他懼內地緣故,而是想到皇子雲集十三阿哥府的原由。聽說宮裡老太妃病重,這幾日太后曾下懿旨,命十三阿哥與福晉進宮過。這位老太妃是太后親妹,順治十一年同姐姐一道從蒙古科爾沁進京。
老太妃曾撫養過八公主,待八公主的同母兄長十三阿哥也向來親厚。太后傳召十三阿哥與十三福晉入宮,也是看在老太妃的情分上。
今日眾阿哥齊聚一堂,除了幾個向來同十三阿哥親厚的,其他的應都各有盤算。或是他們覺得廢太子沒有複立的可能,向來同其有些不對盤的十三阿哥就要翻身了。
曹卻是想到康熙如今那般狐疑地性子,曉得今日十三阿哥府上的聚會,保不齊會尋思些什麽。再加上老太妃病重,十三阿哥這邊還聽戲,傳到宮中,太后那邊難免會不痛快。
十三阿哥,怕是又被這些殷勤的哥哥給坑了。
想同這一點的,不止曹一個。
花廳上,七阿哥看著諸位哥哥弟弟,心裡歎了口氣。他這兩年,不避嫌疑地與十三阿哥這邊往來,除了受曹的影響外,主要還有物傷己類之感。
從當年大阿哥與太子相爭起,這些年京城便沒消停過。可是,他這個阿哥卻是根本沒有人放在眼裡。母族是包衣,身份低微;他又是殘疾,不得帝
直到近些年,皇父被那些聰明兒子折騰乏了,對這幾個本分的才優容起來。
他不想落井下石,也不願錦上添花,不過是結個善緣罷了。
如今,九阿哥這般明晃晃地陷害十三阿哥,七阿哥卻是有些坐不住。他不想得罪人,也不耐煩再這般應付過去,便借口府裡有事,同十三阿哥道別。
除了三阿哥與四阿哥外,其他阿哥皆起身。五阿哥道:“老七,我與你同來的,也一塊兒回去,外邊也有不少事等著我呢!”
十二阿哥本來是跟風而來,見五阿哥、七阿哥都告辭,便也同行離去。
廳上。只剩下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
三阿哥端著茶杯,似笑非笑。四阿哥還是往常一樣不苟言笑,只是偶爾望向九阿哥地目光帶著幾分森冷。
十四阿哥與十三阿哥年齡相仿,兩人說說笑笑,看著很是親密。
這是,便有十三阿哥府的管家來報,倒是戲樓那邊拾掇好了。
十三阿哥笑得爽朗,起身對諸位阿哥道:“既是那邊準備好了。那各位哥哥與十四弟便請移駕?”
九阿哥先笑著附和道:“京裡最有名的班子,原本今兒要往康王府趕場的,被我使人硬拉了來,他們有兩個台柱子,唱腔那是忒地道了!”
八阿哥微微猶豫了一下,笑著看向三阿哥與四阿哥道:“兩位哥哥的意思?”
三阿哥笑著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道:“自然要是看。既是好戲登場,不看的話,不是白白浪費了一出好戲肉?”
四阿哥則轉過頭,看著八阿哥道:“八弟,你是何意?”
八阿哥一怔,隨而笑道:“弟弟自然是聽兩位哥哥安排!”
四阿哥看著八阿哥,眼神有些深沉,終是沒說什麽,隨大家一同往十三阿哥府花園邊的戲樓去。
女客在二樓右側地幾個開間裡,男客則從左面樓梯上去。就是曹與伊都立他們。也先後腳到了。
曹本就為鄂飛病逝之事難過,現下又想到十三阿哥的處境,哪裡還有心思聽戲?
他來這邊,主要是想提醒十三阿哥的。他沒有跟著眾人上樓,而是在樓下拐彎處,尋了個僻靜地上站。又叫了十三府上一個相熟地管事,叫他悄悄請了十三阿哥下來。
十三阿哥見曹皺眉站在這裡,笑道:“怎麽,你也不耐煩看戲,想要先行一步?”
曹低聲道:“十三爺。鄂國公頭晌過身了,聽說宮裡老太妃身子也不好,十三爺這邊……”
十三阿哥聽了,帶著幾分唏噓道:“鄂飛沒了,我小時候。常纏著他帶我出宮的……”說到這裡。歎了口氣,道:“不管如何。我總要去送他一程。”
就聽到鼓樂聲起,已經有個武生先出來暖場了。
“十三爺,這戲……尋個由子,叫大家夥散了吧!”曹懇切地說道。
十三阿哥就算性子豁達,但畢竟是皇宮裡長大的,對這些魑魅魍魎自是心中有數。
見曹如此,他頗為欣慰,拍了拍曹地肩膀道:“你是個實誠人,只是……只是既然他們排好了戲碼,怎容我散場?就算沒有這個,也會鬧出其他的出來。若是皇阿瑪要抬舉我,生辰裡聽戲算什麽?若是皇阿瑪懶得理會我,就算將戲班子攆出去,也落不下什麽好。”
“十三爺……”曹聽出他話中的蕭瑟之意,不曉得如何規勸。
天家無父子,十三阿哥若是盼著康熙能待他以慈父心,怕是又要失望了。
十三阿哥抬頭看看天,笑著對曹道:“今兒倒是暖和,小陽春天氣。曉得你不耐煩應酬的,別在這裡熬著,回家歇著去吧!就算老伊他們,一會兒我也會打走的,有些個事情,你們能不摻和最後別摻和,省得礙了誰的眼!”
今日入冬,按照時下規矩,是要燒火炕的。兆佳氏那邊地芍院因多年不住人地緣故,炕道有些不通,屋子裡都串煙進去,實無法待人。因此,初瑜便請兆佳氏來梧桐苑這邊小坐。
與兆佳氏同樣的,還有田氏的屋子,所以田氏帶著兩個兒子左住與左成也在初瑜這邊。
恆生、左住、左成加上四兒、五兒,地上炕上五個孩子,兆佳氏看著不禁有些頭疼。
對於初瑜禮遇田氏,兆佳氏甚為不解。不過是一個幕僚的親戚,怎麽倒像是回門地姑奶奶似地?
不過, 如今她依附侄兒過日子,也沒有多話的余地。
曹前幾日送了地契給她,兆佳氏心裡也頗為感動。從公中開銷,與自己個兒手裡有銀錢,到底是不同。因此,她也時刻提醒自己,收斂收斂脾氣,別給侄子、侄媳婦找什麽不自在。往後兒子們地前程,還要靠曹這位長兄提挈,實是不能得罪的。
盡管心裡明白,但是看到田氏身上穿著的銀鼠皮氅衣時,兆佳氏不禁還是拉下臉。這料子她上個月見過,自己還選了一塊兒,縫了兩件新衣裳。
曹家的產業不是都添虧空了麽?公中既然沒錢,為何京城府裡這般靡費?兆佳氏想著曹名下的幾處產業,心裡實有些惱。
當誰是傻子不成,這還沒分家呢,便倒了個手,防得還不是她們二房這邊!想到這些,兆佳氏便覺得十分添堵,就連前幾日收到的田產,現下想起來竟像是打她、堵她的嘴一般。
兆佳氏想起死去的丈夫,隻覺得心中悲涼。大房仗著權勢,敢這般糊弄她,還不是因為曹荃已經去世,幾個兒子如今又是說不上話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