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端洞窟內,那原本仙境般的洞窟現在卻完全變了一個樣子。原本各家各戶打開的洞窗現在卻都用泥漿澆灌封嚴,各家各戶的入戶洞門也都用泥漿封的隻留一個很小的小孔,並且都用石板遮擋,似乎是在阻擋可怕的隆隆雷聲傳入。
而在這熔爐城最大的洞窟內,羽人族的莊稼似乎今年長勢不錯。豐收原本是一件愉快之事,但峰頂傳來的隱約雷鳴卻讓每一名羽人族的人都高興不起來。火麒麟趴伏在洞口懸崖處抬頭眺望峰頂,然後又朝大海看了一眼,發出嗚嗚長叫。那聲音唔咽,哽咽著嗓子的火麒麟叫聲吸引了四周的村民前來圍觀。
時間飛逝,今天正好是火麒麟來到峰頂的第一個整年。天長日久的相處,雲端洞窟的居民原先對火麒麟的恐懼已經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對他這副憂愁樣貌的憐憫。看著火麒麟唔咽的樣子,幾個村民將從家中帶來的吃食放在了火麒麟的身旁。火麒麟看了他們一眼,再次發出低聲悲鳴,像是在表示感謝,也像是在訴說自己心中的苦惱。
對於熔爐城的孩童來說,火麒麟是他們最為要好的玩伴。雲端洞窟高寒缺氧,而火麒麟這溫暖的身軀恰好為孩童們提供溫暖。一個孩童顫顫悠悠的朝著火麒麟走去,他拍了拍火麒麟粗壯的脖頸。火麒麟沒有排斥,而是溫柔的用自己的鼻尖觸碰了一下孩童作為回應。
孩童笑了笑,一下趴在了火麒麟的身上與他親近起來。而火麒麟沒有生氣,任憑這孩子在自己的身上撒歡。眾人看到這一幕也紛紛笑了起來,對於山頂能有這樣一頭溫柔的凶獸,族人們自然是十分歡迎的。眼下見火麒麟沒有什麽大礙,大家也都四散繼續忙農活去了。
轉眼,黃昏已近。就要落下雲端的太陽將一切染紅。腥紅的雲層為整個雲端洞窟染上一層蕭殺,而這蕭殺也使得火麒麟看上去更加肅穆淒涼。對於鷹嘯峰這種高原,日出和日落均是長與平時。雖剛日落,但鷹嘯峰上的羽人族已經伴著雷鳴紛紛進入了夢鄉。
就在這靜謐之下,火麒麟的呼吸開始有些急促。他掙扎著想從地上站起,但突然的四肢無力讓他連保持一個有尊嚴的趴伏姿勢都困難。他伸直了四肢,巨大的身體依靠在懸崖邊的牆壁上。或許這個姿勢他會舒服一點,黑夜中他大口的喘息著等待著第二日黎明的到來。
這個正對東方的洞口雖然不是很大,但卻讓火麒麟可以清楚的看清海面的一切。似火驕陽又是一個輪回,撕裂了黑夜的屏障緩緩升起。萬丈霞光一直延伸到這雲端洞窟上,將火麒麟環繞。只見火麒麟緩緩睜開無力的雙眼,他用盡渾身最後一點力量掙扎著想從地上爬起,但嘗試了數次都沒成功。
萬般無奈下,火麒麟隻得妥協。他用僅剩的力氣讓自己保持了一個看上去相對有尊嚴的趴伏姿勢,然後朝著大海眺望過去。太陽緩緩全部升起,但那片蔚藍之下卻沒有看到冰的出現。聽著峰頂傳來的一次次巨雷,火麒麟發出了最後一聲哀鳴。
伴隨著這一聲哀鳴,只見火麒麟的鱗甲縫隙中展現出一絲絲紅光。一陣微風吹過,那一絲絲紅光隨風飄蕩。而隨著紅光的飄走,原本暗紅色的火麒麟刹那間化為了一尊石像。這石像保持這火麒麟最為尊貴的俯臥姿勢,望眼欲穿地看著前方。
而後,來到農田開始農忙的村民發現了火麒麟的異樣,有人趕忙前去朝炙陽君和元陽祖上稟告。但似乎一切已成定局,沒有了什麽挽回的機會。元陽祖上搖了搖頭嘴裡叨念了一句:“元素凝獸非凡品,
聖獸消逝化塵土。” 然後便獨自一人回去了。眾人見元陽祖上也沒有什麽良方,也都無可奈何。這雲端洞窟的孩童們看到了火麒麟現在的樣貌,紛紛大哭。對他們來說,火麒麟的消逝使得他們沒有了這個最佳玩伴。聽著孩童們心碎的哭聲,再加上峰頂隱隱雷明,大人們也都傷心地偷偷抹淚。
沒有了火麒麟的鷹嘯峰比起以往更加的死沉。原本有火麒麟,好歹還是可以聽到孩童們圍著火麒麟的歡聲笑語,讓這雲端洞窟看上去不那麽憂傷。現在,雲端洞窟連最後一絲歡樂也沒有了。日子還在一天天繼續,經歷了一波又一波的劫難,這超長的生命力對羽人族而言似乎變成了一種負擔。近千歲的壽命沒有讓他們品味到更多世間的美味和風景,而是拉長了他們體驗痛苦和恐懼的時間。在這雷聲之下,羽人族各家各戶都在瑟瑟發抖。
原本威風凜凜的火麒麟已經化為岩石,趴在曾經飛臨的巨大洞口懸崖邊上。火山岩的化石,黝黑鋥亮中也帶有了幾分脆弱。仔細看去,脖頸下原本一根根鋼針一般的毛發,此刻也已經有些風化脫落的痕跡。
他的頭微微上揚,似乎是在惦念峰頂的男主,也似乎是在想念大海的女主。羽人族的百姓為已經石化的火麒麟披上一層草席,希望他不被風吹日曬所侵蝕。更有一些羽人族的孩童,將省下來的原本就不富足的吃食放在他的嘴前供奉,希望他能有朝一日復活,再次陪著他們玩耍。
沿著火麒麟化為岩石的洞口往裡直走攀上幾層階梯,在雲端洞窟正東方一扇看上去相對氣派的門內,曾經潺潺溪水的溝渠已經乾涸,地面因久未打掃也蒙上了一層塵埃。蓉婉坐在床榻上整理著炙陽君的衣物,但眼角依舊掛著淚水。
每一下雷擊的轟鳴,都讓她心弦一顫。原本以為那雷擊只需三五天,而後估計頂多三五月,而今,雷聲已經持續了足足兩年。轟隆隆...轟隆隆...一串連貫雷擊的轟鳴灌入了蓉婉的耳朵。緊隨著的,蓉婉原本濕潤的眼角,立馬滾落下大滴的眼淚。她迅速用已經濕了的袖子擦了擦眼角,繼續著手裡的工作。
而此刻,那原本通往絕望頂的棧橋路上,元陽祖上帶著炙陽君也在憂心忡忡的眺望著遠處光暈裡面的熾。因雷電元素太過凌厲,兩人只能在這裡遠遠望著原本以為是全族救星的孩子。遠遠望去瞧不真切,但依稀還是可以看到那巨大的閃電光球內,熾的人形輪廓。只見他保持著跪伏的姿勢岩石般紋絲不動,只有當那巨大閃電從天而降的時候,才跟隨雷電的擊打稍稍抽搐一下。
“祖上,救救我的孩子吧。但凡有辦法,我都願意試上一試。”元陽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道:“若問靈童何時歸,鮫鵬亡魂轉輪回。按照古書記載,鵬鮫之力就算咱們的上古尊祖刹莎兄妹也是戰勝的十分狼狽,我又能有什麽辦法。”話語中,似乎有一些對炙陽君慌亂的責備,又有對自己無能為力的自責。炙陽君聽完也不好繼續答話,只能淚眼婆娑的朝著自己孩兒的方向眺望。
而熾的心底,一直回蕩著那一句千萬年間無盡相望,隻為有朝一日你我的重逢。 “難道這短暫的重逢,僅僅是為了再一個千萬年的相望嗎?上天,你回答我啊!”熾的內心中在憤怒的呐喊著。
遠在大陸最南邊,泡在美酒桶裡的波切猛的打了一個噴嚏。他翻了個身讓身體的另一面也可以曬到這溫暖的太陽,然後醉眼朦朧的回了一句:“我就算聽見也回不了你呀,一切只能靠你自己。”然後再次沉沉的睡去了。旁邊的毛驢一臉好奇的看了一眼自言自語的波切,見他轉個身繼續睡去了便沒有理會他,繼續低頭享用自己的胡蘿卜了。
遠處的炙陽君看著那一下下巨雷擊打在自己兒子的身上,內心已經是十分痛苦。此刻的他已經顧不得什麽族長顏面,他扯開嗓子對著那強光喊道:“熾兒!你受這雷擊已有兩年,這兩年,你母親的眼睛已快哭瞎,這全族的老小也都活在恐懼之中。熾兒,已經兩年了,你聽到了嗎?你還活著嗎?”站在炙陽君身側的元陽祖上沒有阻止他,任憑他叫喊。因為元陽祖上也不清楚遙遠處的強光內,熾到底是死是活。
雷鳴之下,熾隱隱約約聽到了炙陽君的呼喊。雖然模糊,但是基本可以聽清。他內心也在感歎,不知不覺間已近兩年,而與冰巨大的分別傷痛,讓他恍惚以為一切都發生在昨天。如果時間可以如此之快,那千萬年的無盡等待似乎並沒有想象中那麽久。
其實他也想停止雷擊與父母團聚,但體內呼之欲出的鵬鳥,讓他無法停止雷擊。雷擊的節奏稍微慢一點,或許鵬鳥就會衝出。而且,雷擊麻木他的內心,讓他也不至於因思念冰而心痛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