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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躁小侯爺》第六十五章
長安城以北,蔚縣。
  初春之季,百姓都已經開始著手,準備即將到來的春耕了。
  十三四歲的半大小子,已經是扛著鋤頭,提前清理著引水渠;年紀更小的則是蹲行在田間,清理著雜草和枯枝。
  家中的老人則是承擔起了炊事員的工作,做好熱乎乎的米餅米糕,將其放在籃中用碎布覆蓋,便跨上竹籃去給田間正辛苦勞作的兒孫送飯。
  晚冬初春,氣溫還是很低,哈出的氣依然會化作白霧,警告著人們:可還沒到脫秋褲的時候啊!
  但這卻絲毫不影響老百姓熱火朝天的勞動熱情,精心準備一個多月後開始的,關系到整個家庭存亡的春耕。
  在這樣一副祥和的田園景色中,卻也暗藏著不為人所知的陰暗。
  村西那片遊俠懶漢專門用來落腳的廟宇中,幾個凶神惡煞的流氓頭子,正帶著幾十號骨瘦嶙峋的半大少年,把守著內裡的一間矮屋。
  屋內不時傳來陣陣嬌呵:“快把老娘放了!”
  “要是讓叔父找到這裡,你們一個都別想活命!”
  聽著女子無力的威脅,流氓頭子中得一人嗤笑道:“嘿!爺們兒活這三十郎當歲,可不是被嚇大的!”
  “你就安心在這兒住一段時間吧,到時候自然會放你回去。”
  “要是敢耍什麽花樣,嘿嘿!老子可不懂什麽憐香惜玉!”
  身旁面色陰冷的精乾男子,卻是從女子話語中聽出一些不對勁。
  拉拉先前那個大漢的手臂,男子低聲道:“不要節外生枝。”
  見大漢嘟囔著坐回牆角,男子輕輕走到門前,衝屋內問道:“小姐方才說,叔父?”
  “不知小姐叔父何人?”
  清清嗓子,讓聲線稍微和藹些,柔聲道:“若是與我等有舊之人,沒準會放小姐離去···”
  話音未落,門就從裡面狠狠撞擊了一下:“我呸!”
  “你們就洗乾淨脖子,等叔父來取爾等狗命吧!”
  聞言,男子微微皺了皺眉,隱約感到哪裡不對。
  這次他們是奉命抓走晁錯之女,根據內應傳來的消息,確實就是屋裡這個天天往欒府跑的女娃啊?
  應該不會出錯才是。
  但此女卻隻字不提身為內吏的父親晁錯,反而張口閉口拿叔父嚇唬他們···
  沒聽說晁錯有什麽兄弟啊···
  不對頭,事情很不對頭。
  如果真是抓錯人了,那這笑話可就鬧大了!
  男子謹慎的看看周圍,見手下弟兄還算機警,便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葉少兒見有人進屋,方才那番不可一世的囂張氣息瞬間消失不見,雙手緊捂胸口蹲在牆角,滿目驚恐的看著走進屋內的男子。
  口中不忘發出最後通牒:“你你你你別過來啊,不然我可喊人了!”
  好像是慌亂間,都忘記自己是在什麽地方了···
  對葉少兒浮誇的反應不做理會,男子徑自來到牆角處,盤腿坐在葉少兒面前。
  “小姐是個明白人,我也是個急性子,咱們不多廢話。”
  “我們要抓的,是內吏卿晁錯之嫡女,不知小姐可是晁鶯?”
  說著,眼睛緊緊盯著葉少兒的面色,試圖看出些蛛絲馬跡。
  讓他失望的是,葉少兒幾乎沒有任何慌亂之色,反倒是饒有興趣道:“你過來點,我就告訴你我是誰。”
  雖然心中基本確定自己大概率是抓錯了人,男子還是不死心,微微傾身,將耳朵虛靠向葉少兒。
  要是他有月光寶盒,那他肯定會願意反覆八百次穿越回十秒前,阻止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
  由於是幾十個壯漢看管一個小姑娘,上面又交代不能傷到人質,他們也就沒多做戒備,手都沒綁就將葉少兒扔進了屋裡。
  而男子靠近葉少兒時,心中同樣不以為意:一個小丫頭,還能在自己面前耍什麽花樣不成?
  但凡在欒府呆過一天,男子應該就會意識到,自己犯了怎樣一個愚蠢的錯誤···
  啊~!!!
  一聲淒慘的嚎叫從屋內傳來,眾人趕忙湧入屋內,看著眼前令他們永世難忘的一幕——他們眼中‘柔弱’的葉少兒正從男子身後,夾住男子的脖頸,手中架在男子鎖骨上的劍正是男子所佩無疑!
  仔細一看,男子左耳已是鮮血淋漓,原本嬌小可人的小姑娘卻是滿嘴鮮血,詭笑著望向眾人···
  “呵~噗!”
  看著葉少兒吐出一團血透模糊的不明物體,臨時招募來的‘初級’流氓已經是脊背發寒,膝蓋直打顫。
  這娘們兒,把大哥的耳朵活生生咬下來了!
  “還有誰要跟老娘比劃比劃啊?”
  ·
  晁府,早已是亂作一團。
  自管家帶回‘欒都尉亦不知小姐下落’的消息後,後知後覺的晁錯才意識到,出事兒了!
  趕忙間派人去打聽下落,侄女卻像是人間蒸發般,根本沒有人見過其身影!
  後院,看著啼哭不止的發妻,晁錯哄也不是吼也不是,一副手忙腳亂的模樣。
  終是沒能忍住心中煩躁:“能不能別哭了!”
  一聲厲喝,婦人非但沒止住,更是哭嚎起來:“老爺~”
  “少兒可是大兄獨女啊~~”
  “如今生死不明,奴家怎能不擔心···”
  一旁的晁鶯亦是梨花帶雨,心中自責著:要不是自己頑皮,讓表妹去探聽欒毅為人,葉少兒也就不會被人擄了去;賊人原本要抓的,應該是自己才對···
  兩個女人的哭聲此消彼長,晁錯腦瓜子嗡嗡作響,卻又對此毫無辦法。
  過頭衝身旁的中年人使個眼色,中年人隻好硬著頭皮,上前勸解道:“夫人,欒公子已親率家丁,去廷尉衙門報案了。”
  “夫人縱是焦急,亦是於事無補,反倒哭壞了身子,可就不值當了···”
  聞言,晁夫人哭聲稍艾,眼淚卻是怎麽都止不住,拉過女兒的手,無聲啜泣起來。
  哀歎著搖搖頭,晁錯將中年人——也就是發妻之表親,自己的管家拉到身邊,低聲詢問道:“人都派出去了?”
  中年人點點頭,面色凝重道:“老爺,廷尉卿那邊欒公子似是吃了閉門羹;中郎將稱‘調兵許陛下聖旨虎符’,隻遣了家中大半下人出城尋找;內吏那邊,亦是抽不開人手···”
  晁錯眉頭緊鎖,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湧入心頭。
  聯姻的事兒八字還沒一撇呢,那夥蠢蟲就已經開始玩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了!
  鬼知道聯姻之後,還能鬧出什麽么蛾子。
  晁錯聲線漸漸平緩下來,語氣中不帶絲毫感情,對管家交代道:“套馬,備車。”
  “吾要拜會陛下。”
  管家早已是深深低頭,根本不敢直視晁錯的目光!
  自家主人,或許在外人看來,就是一個直來直去,藏不住息怒的莽夫;但老管家侍奉其多年,幾乎是看著晁錯從穿開襠褲的年紀長大,怎麽可能不了解他的秉性?
  晁錯那副一言不合,就在朝堂上對同僚飽以老拳的狂妄姿態,根本就是個人設!
  或許很難想象,但在封建社會做官,‘汙點’乃是一個官員能否官運亨通,甚至是身家安全的重要因素!
  沒有任何一個封建帝王,會允許手下有一個受百姓愛戴,同僚敬重,又人格爆棚的臣子。
  簡單來說——聖人之所以是聖人,首先是因為他是個死人。
  活人要是一身清名,毫無汙點,想做被天下人敬仰的聖人;要是不願意滾去山裡修仙,就等著專政的鐵拳降臨吧!
  事實上,作為一名傑出的法家官吏,尤其是精研尊‘術’系的晁錯,察言觀色的能力絕對MAX!
  家中下人手腳不乾淨,晁錯連話都不用問,光是召集起來看一圈臉色,就能找到那隻老鼠是誰!
  反過來,深知表情管理重要性的晁錯,養氣功夫同樣堪稱變態!
  一般情況下,沒有人能從這幅表情的晁錯臉上,看出任何有利於自己的信息。
  哪怕是其師張恢張公,亦是如此。
  而晁錯如今雖不過內吏,卻深得當今聖上信重, 幾乎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已經很少有什麽事,能讓他做出這幅城府深邃的模樣了。
  這幅模樣出現,首先說明晁錯遇到了不小的麻煩,他要小心謹慎的處理,不允許自己犯任何一絲錯謬。
  其次···
  就是他很生氣!
  咬牙切齒怒火衝天那種生氣!
  越是在這種時候,他越是要保持大腦冷靜,才能完美的將敵人打趴下,不給對方任何一絲反撲的機會!
  這幅模樣去見陛下,想必陛下都能讓晁錯這幅模樣唬住,袒護幾分——老師這麽一副鬼表情,學生怎麽可能不害怕?
  哪怕是皇帝!
  老管家應命而退,正要前往馬鵬套車時,門外傳來一聲嘶吼。
  “老爺~”
  “小姐回來啦!”
  聞言,晁錯面色陡然一緊,眨眼間又恢復古井無波的模樣。
  一旁的晁夫人卻是按捺不住,趕忙起身走出後院;“少兒回來了?可曾傷著?”
  焦急地掃視一番,卻見除了回來報信的小廝外,竟再無他人?
  “少兒人在何處?”
  小廝面色古怪了起來,不知如何描述···
  ——城門口,葉少兒一個半大女娃,正肩扛利劍,驅趕著幾十個列隊前行遊俠地痞,走向廷尉衙門。
  一腳踹向拖在最後面的瘦弱地痞屁股上:“麻溜兒的!老娘還著急回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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