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創作這一件事對大部分來說好處不是給了別人,而是給了自己,創作本身就是自己和自己的一種絕高無上的對話,不只是你對自己,也對自己的意識,甚至於有時候你能和自己的靈魂對話。說白了,人在思考的時候不就是在和自己的意識對話嗎?而當意識上升到一定的高度你不就是在跟自己的靈魂對話?所以在創作的初期章天河本來是純功利性的,就是要騙難民們的黃金,結果《太陽經》越寫他越覺得這玩意很可能就是真的,這就不是在騙人而是在說真話了,功利性差了而真實性強了,這對他來說不是什麽好事——他有那麽一種感覺,就是一但他把一個人或者一件事太當真的話他自己首先就要倒霉,然後別人也會跟著他倒霉——比如火星吧,先前他太把火星當一回事自己就分別被射線和激光打中,而且火星也一定沒什麽好事,雖然不知道當時阿瑞斯摁了的那個玩意是什麽意思,但他們早就布置好了,那就一定不會是什麽好事。
從章天河來講在搞創作的這段時間他是越來越抑鬱,這就好比本來是抱著讓她給你生孩子的目的跑去勾引范婷婷,結果最後真愛上她了似的,這都不是什麽好事。有那麽一種人,比如章天河這種人,他老覺得他跟旁人不太一樣,他生下來就是用來倒霉的,他對誰好誰就要遭個大難,這是一種來自他自己的生命也來自他的靈魂的一種直覺——從來沒人告訴過他,是他越來越在生活裡實踐就越來越是一件件事地應驗,他無可奈何地接受了的現實——如果他當初不要那麽在意火星,火星可能還沒那麽倒霉,如果他當初對楊慎離太好她就要倒個大霉,如果他能把就是讓范婷婷給他生孩子這個宗旨貫徹到底那麽這對大家都不會有什麽損傷,但是一但他覺得這個姑娘值得他一愛的時候他們倆個就都會倒個大霉——現在他就有這種感覺,這感覺是隨著創作越來越深入湧出來的,太陽神教如果就是騙錢用的不會損作到誰,他真想讓人們懂一點東西這些人就會倒霉,而范婷婷也是一樣。
所以三個月寫《太陽經》的中間其實是頭兩個月真的用心了,第三個月就是在湊字數,就像袁天罡和李淳風編《推背圖》似的,後面就天機不可泄漏了。對范婷婷也差不多,他搞創作的時候她隔幾天來看他一次,一起吃個飯,出去走一走,范大將軍開個飛船拉著我們的辛巴達主教在太空裡轉一轉,兩個人感覺越來越強——到第三個月的時候他開始胡扯《太陽經》,對范婷婷也就那樣了——跟對楊慎離差不多,愛搭不理的,隔三岔五懟她幾句。
“為什麽呢?”有一回范婷婷就這麽問他,他還沒法給她解釋這個原理——女人們是那樣的,她要是對你有了點好感,你越說你別來她越非來不可,她們在這種時候喜歡“主動”。
“因為我很煩,而且很窮,而且很餓,而且很累。”
“除了煩,別的都有辦法解決呀!”
“你是在暗示我吃你的軟飯嗎?”
“你說話有點難聽……”
“對啊!愛聽好聽的你就不該來找我……”
“……有什麽困難……”
“得得得,閉嘴吧你!”
范婷婷眼圈紅了,她其實是一個從來不吃虧的姑娘,人家家世就放在那裡了,而且她是飛了那麽多年太空的人,在海王星軌道上的基站裡值的勤比誰都多,誰敢這麽跟她放肆——而且誰會這麽跟她放肆?這是一個相當討人喜歡的姑娘,
人家憑什麽受你這種氣呢? 對啊,挺抱歉,但我們這種苦命人就是這樣的,我們之間的好必須得在一個程度以內,不然就要損傷到你——其實不需要一定非要到找到了靈魂伴侶那個程度也可以結婚生孩子不是嗎?搞得這麽嚴重有什麽意思,深入理解了“天意”、“命運”你就會覺得男女之間還是把握著一點尺度比較好……換句話說,章天河還想把關系拉回到以前那種就是生孩子的級別上,范婷婷不幹了……是誰也不乾呀!要是就為生個孩子,幹嘛跟你一個四十多歲的老頭生?找一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精子質量也得高好幾倍不是嗎?
這個關系,怎麽形容呢,生育之上,真愛未滿……
這個事我們得回到范婷婷身上找原因,首先,對她來講她已經有歲數了,之所以一直沒結婚,除了幾次失敗的戀愛以外也因為她很忙,其實是沒什麽時間跟人結婚。等一回頭到了二十大幾快三十歲的時候其實已經把這一樣看淡了,生活裡再出現一個跟她差不多水平差不多年齡主要是差不多心態的人很難了——哪怕就是如今的太陽系,最佳的結婚生育的年齡也是定死的,因為人體的構造就是在比較年輕的時候生育起來比較容易——跟她水平差不多的男人大都已經結了或者說是結過了(在這邊離婚率比火星低一點,但也沒人願意一輩子隻跟一個人過了),而她呢,一邊忙一邊想很可能這一輩子是再遇不到像以前一樣深刻的愛情了,那不然就算了,專注宇宙生活也可以過得很好。現在遇到一個有點意思的,起碼水平跟她差不多,兩個人在一起相當舒服的,你說什麽他能聽懂而且很敏銳地能洞察到你言語裡的思想和感受的,還是有點難得的。生育這一件事對她來說本來是可有可無的,反正她還有更多的事情可以做,但一想到能有這麽個人在身邊,能生個孩子,過一過家庭生活……也像也沒什麽不可以,如果單身都受得了,那有孩子的生活也可以,還能比單身過更難嗎?至於這個辛巴達,其實她也不指望他能一直跟她在一起,太陽系裡這種白頭偕老的婚姻關系很少了,只要維持到把孩子養到一定大就行——這要求也不過份吧?
當一個姑娘開始讓步的時候就是她開始動心的時候,結果嘛,當初他怎麽一門心思勾引你,如今他就會怎麽一門心思拒絕你——氣人的是這個……
對范婷婷來說,章天河不算一個很好的男人,在她感覺裡她已經是特別低地放下身段跟他來往了,結果碰了一鼻子灰——那你當初跑來勾引我幹嘛呢?當初他沒寫《太陽經》嘛……所以我們說碰到一次兩個人都在狀態上的感情時可不要猶豫,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要明白的一點是,以上所描述的所有變化都是發生在感受的范疇之內,就是說這都是感覺上的事情,在現實裡、語言裡、行為上他們一點親近的表現都沒有,在這些方面他們其實和第一天章天河摔得暈頭轉向被人拖到范婷婷的辦公室時沒什麽兩樣,仍是客客氣氣的——所以其實是章天河有“恐愛症”,一看見女人動心就覺得特別麻煩,他退縮了——在這種事上你還指望女人求你嗎?男人只要一退縮那這事基本上就完了。
“好吧,那你還是回去好好寫你的經吧——我聲明一點,在天衛上絕對不允許有什麽極端的宗教行為和大型的遊行聚會,我們這裡是一個脆弱的小星球,禁不住那樣折騰。”後來范婷婷這麽對章天河說道。
“那當然,絕不給政府找麻煩!”
所以他們第一次的親蜜接觸就這麽結束了——其實你就算這個時候感覺還行在一起了也未必就能把關系發育得好,這種事情很看命的——那以後范婷婷就再也沒來找過章天河。
章天河這個家夥還是有點才華的,你從他能在三個月裡把五十萬字的《太陽經》寫完就能看得出來,這類東西都需要有一定的知識累積和表達能力的,如果你說話別人都聽不明白你還寫什麽經——不過在教義這類東西裡其實對這一點要求不是那麽高,如果你注意研究過一些此類的經書,人們其實在這些經書裡表達的概念都相當模糊。如果說舊約還相對比較有故事性的話,新約的通篇其實有四個字就表達清楚了:“你要聽話!”人對人才會這麽說話,神對人不會,所以新約的人性強而舊約裡多少還帶著神性——神不就是人類不懂的東西嗎?所以形態力也是神。
不過……形態力是章天河能明顯感受到的而且是親身實踐過的, 從某種意義上講它本來就是真實的,把這種東西編成“神”讓人不懂其實才是最麻煩的。要做到這一點,他就必須得騙自己——有時候騙別人很容易,騙自己可是難,所以《太陽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並不是全本,有的東西沒寫到也沒寫完,章天河在三個月裡寫出來的東西其實是對如今太陽系裡物質和意識這兩方面形態作用的描繪以及這些力會如何作用於將來的太陽系——就是把太陽氣到爆炸,把所有人都燒死——就這個教義,又是從科學和神學方面都詳詳細細論證過的,比《聖經》裡的末日降臨嚇人得多——因為他可是知道木衛上的人搞的那種星靈一類的玩意的,所以經裡用大量的篇幅講述他們跟星靈起膩將來會受什麽業火——就是他在第一超速飛行裡看到的幻象裡那種粒子級別的業火,要把你的靈魂都燒盡,這本經書花了大量的章節來論述太陽業火要如何摧毀所有跟星靈耍演義的人——其實這麽寫的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搞星靈的那些人最有錢,就要把這幫人嚇得屎都流出來。
至於章天河,他雖然能從物質和意識方面論述這些東西,而且能把人嚇到,但是在他來講最要緊的其實是他自己有關上次和陳談連結的那個體驗,他急需要把這個搞清楚——如果能在現實世界向人們演示如何靈魂相連,那他就可以把《太陽經》整本經書寫完了,而且可以像耶酥一樣做很多神跡一樣的事——上次讓蒼蠅碼在鼻子上就把王伯昭嚇得小便失禁,他還需要做更多這類的事,這個原理他還沒搞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