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民用電磁場約束著那個電子腦研究它的時候章天河正在跟史克寧跑黃腔。
“誰讓你給她穿衣服的?不是,人家穿不穿關你屁事?她是你媽嗎?”他憤憤地嚷著。
“船長,”史克寧尷尬地笑著,“雖然我們找到她的時候她沒穿,但是那時候她畢竟昏迷著,現在她醒了,您不是要問訊她嗎,我是怕您看著……”
“你還知道我看著不穿衣服的女人會臉紅?你可真了解我……不過就這樣吧,那不然呢,你也不能再去給她扒了呀!”章天河把那個女人的影像從耳朵邊的通訊器投射到眼前一米多的空地處,以方便他和史克寧兩個人都能看到,“這家夥醒來以後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你跟她說過話了嗎?”
史克寧碰了一鼻子灰,多少有點強作自尊,他和章天河的關系屬於那種已經完全處得再深入不了的一種,兩個人很多觀念都趨同,但是,如前所述章天河是那種有點幽默的性格,在史克寧這裡他也不用像對外人一樣遮遮掩掩,比較放松,一放松就有很多性格裡不好的部分表現出來,這種強凶霸道就是其中一面。史克寧不得不這麽想:人嘛,都是跟自己親近的人才表現得幼稚,他對你直爽其實是對你的青睬。不過好在章天河如果埋怨史克寧什麽,懟他幾句,一定不會在外人面前……
這時那個極其漂亮的女人正在他們的囚室裡安安靜靜地坐著,她的上身挺得筆直,兩條健壯的沉甸甸的大腿嚴絲合縫地並攏在一起,自然地搭在椅子上。小腿很長,雖然穿著繁星號上船員製服並且沒有穿鞋子,仍是以一種極舒服的架式平平地踩在地上。她上船的時候已經清理過了,一雙腳白得刺眼,整個踝突都被豐滿的肌肉包裹了。她就那麽平靜地坐著,一隻手搭在桌子上,眼睛直視著前方。
現在能看到的只有她的腳,這個該死的史克寧,他看夠了就給這個女人穿上衣服。章天河瞪了史可寧一眼心想。
“到現在為止她還沒說過什麽,只在給她拿進去衣服的時候說了句謝謝。”
“別的船員看見這個女人了嗎?”章天河一邊問一邊把全息圖像拉近,順著這個女人視線看了一下,什麽都沒有,她在看什麽呢?
“只在找到她的那天一些船員看到過……”
“哼,那就是說全繁星號都知道咱倆現在正用色迷迷的眼光在瞪這個小娘子,那還是給她穿上衣服比較好。這個女人太漂亮,漂亮就等同於危險,一個漂亮女人在男人心裡能激發出來的能量是人們想都想不到的……”章天河又把這個女人的全息圖像前前後後拉近拉遠放大縮小的地看了半天,“有意思……咱們這趟沒白來,我告訴你吧,我那時候就預料到了,火星不去管外面的世界不代表外面就沒有動靜,但凡上了天走幾步總要撞到點稀奇事……你看吧,又是女人又是蠕蟲,我們這才走了多遠就……這個小娘子什麽狀態?吃了嗎?”
“解凍她的時候打過營養針了,吃飯還沒有……”
“我告訴你吧,人類文明不論什麽時候都該把吃放得高高的,但凡外國人能有我們中國人這點對吃的講究他們也不至於無聊到用核彈互扔,一個民族,吃得越差越危險,你看某國人,天天魚肉麵包potato,這種人你別和他來往,不好好琢磨吃,他就一定會琢磨點別的。打營養針也能管飽,但高享受的還是細嚼慢咽把東西吃到嘴裡,這個過程不是打針就能……說得我都餓了!今兒奢侈一回,
咱們吃隻鴨子吧,通知廚房烤上,一會兒叫這個小娘子來吃烤鴨!” 當然,如今的人類文明談生態什麽的就有點太虛偽了,但凡有點長進絕不至於把地球搞成現在這個樣子,好的地方是當時的月球和火星已經建立了成熟的生態系統,所以到今天人們還能吃得到正兒八經的雞鴨豬牛羊和魚肉,這都是中國人才這麽乾事,不論走到哪兒,第一考慮得就是先吃好,所以整個的人類食物鏈起碼沒什麽大問題,過去地球人怎麽吃,現在火星人也差不多,只是花樣沒過去那麽多而已,這要托中國人的福。在繁星號上有一層專門就是搞生態循環的,說白了就是種地養豬讓人們吃好,這種生態循環已經到了微生物級別,包括所有的汙水處理那都是正經的自然循環來的,可不是像印度那個天才一樣用化工或者物理的形式硬生生把屎磨成蛋白粉。僅管如此,繁星號上的餐食也是經過嚴格的科學計算搭配的,你可以挑吃什麽,但供給都是有限,一個一米八七十公斤的人你就只能配三千大卡的食物,多了沒用少了不夠,這都是經過計算的。比方說這天一個船員過生日,想聚餐,吃一頓涮羊肉,好嘛,你把你的人數報上來,你可以點菜,合理的供應都可以有,而且就夠你們幾個人吃好,如果你們中間有個人貪嘴吃多了,那另一個人就得少吃一些,所以現在火星人一個基本的德行要求是節儉和謙讓,人們得有個基本意識就是大家都是共同體,你多吃了別人就得少吃,因此上章天河說烤鴨是奢侈品。
作為船長,他當然有權力調用船上的資源,他大可以每天大魚大肉佔用公共資源,反正飛出外太陽系能不能活著回來還是兩碼事,想那些有的沒的幹嘛,今天吃好就行唄。但是章天河不這樣,他的日常供給和船員們沒什麽兩樣,人家吃什麽他也吃什麽,每周有一次船長特餐給他解饞,就像每周休息天船員們也一樣有特餐似的,大家沒什麽分別。不過這周他的特餐已經用過了,所以這烤鴨屬於特例……其實公權力這種東西只要在一定限度內就不會有什麽消極影響,吃隻烤鴨,而且是實在饞得扛不住了才動嘴,不會損傷到別人,就沒人會跟你計較……
現在火星上的鴨子發生了一些變化,就是個頭賊大,這個東西沒辦法解決,因為它們的基因跟著火星的環境發生了突變,重力小它就要往大長。繁星號是可以模擬產生重力的,但是你不能為了讓鴨子長得緊實就改變它們的重力環境,這樣不健康也不科學,鴨子固然是長得比以前大了,那人也跟著長得個子大了呢,大的人吃大鴨子一點毛病都沒有,如果你把鴨子培育得小了,萬一你的胃不消化呢?所以其實是大家,人和鴨子,一起長大才比較正常。
鴨子烤得鋥光油亮,掛在微型托盤上端上來,旁邊放著一些裹鴨肉的春餅、黃瓜絲、蔥絲、蒜沫(這一樣是章天河專門要的)、甜面醬,廚師開始片鴨肉的時候章天河把那個女人帶了過來。在繁星號上有一些房間是組裝式的,它們不固定在船上,你可以隨時連人帶房間通過一些反重力管道滑去船上的任何地方,當然,你得有這個權限。這個女人的囚室就是這種組裝式的房間,所以章天河把她連人帶房間端到船長室,打開對接口,招呼那個女人吃烤鴨。
“噲!你會說人話嗎?過來吃鴨子!你見過鴨子嗎?”章天河這麽喊了一句,那個女人這時才從她囚房裡椅子上站起來,明顯她是能聽懂他說話的,可是她只是直直地看著這邊什麽都不回答。
“嘖!土鱉,這一看就沒見過啥好東西,讓她看著,反正不她不餓,咱倆吃!”章天河跟史克寧說了這麽一句,就自顧開始卷鴨肉。廚師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國人,他給章天河端了鴨子還拎了瓶葡萄酒,本來他正在起酒,看見那個女人進來就呆呆地看著她,木塞都不給拔了。
“喂!別這麽看女人, 顯得咱們繁星號上的人沒出息……開你的酒!開完出去!”章天河在廚師屁股上踢了一腳,廚師笑嘻嘻地轉回來開了酒,一邊咂嘴一邊往外走,路過那個女人身邊的時候使勁抽了一口空氣,心滿意足地出去了。
“你不吃你坐下也行啊,杵在當地影響我胃口……”章天河這麽說了一句,用訊號器把一把椅子塞到她身邊,這個女人就安詳地坐下了,然後章天河開始專門地吃飯,史克寧有點心不在焉,他老是由不住地往那邊看,而那個女人就一直看著他們吃,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三個人都沒說話,空氣裡只有章天河不停地裹鴨肉和叭嘰嘴的聲音,史克寧吃東西很小聲,偶爾他就跟章天河碰個杯,給他倒酒。這樣吃了十幾分鍾章天河差不多了,用餐巾擦擦嘴,喝完杯裡的酒又倒了一杯慢慢搖。
“媽呀,吃太快了,有點頂……”他打了個嗝開口道,“我得歇歇,緩一緩再吃,今兒的熱量恐怕要超一倍不止……”然後他面向那個女人開了口,“姑娘,現在你是我們的俘虜,在太空裡就是誰撿到歸誰,打了你幾音波炮呢是我個人的惡趣味,我就喜歡折磨人,我在這裡向你道歉。其它的,我看你也不願意跟我們說話,那我也不能強求你。一會兒向火星政府打個報告,把你彈射回火星吧,不管你是誰,不論你要幹嘛,跟繁星號也沒關系了。呶,我可是請你吃飯給你賠禮了,你不接受那是你的事,只求你回去火星可別說我虐囚,不然他們又得……”
“我不去火星。”這時那個女人突然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