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清晨,
陳沫早早起身,換了身尋常京師平民打扮,走上街,在四處閑逛的同時,與祭天天壇的距離越來越近。
一路看下來,這場改朝換代、陳氏代楚的“大事”,並沒有給皇城腳下的百姓帶來多大的影響,他們一如既往地從事著柴米油鹽的日常之事,就連小聲討論此事之人,都是少之又少。
無論頭頂上主宰晉雲國的是哪家哪姓,作為尋常市井小民,他們的日子還要照樣過:
貨郎沿街叫賣,仆婦於堤岸處清洗髒衣物,街沿店鋪掛起店幡、相繼開張……
即使是拱衛京師的金吾衛,也三五成群地在城池各處巡視起來,唯一不同的,便是巡視的頻率,比往日提高了許多。
這般接地氣的市井生活,依舊如往日般濃鬱,陳沫久居人煙稀少、陰氣森森的血衣門,驟然身處這片祥和、熙熙攘攘的滾滾紅塵,頗有身心煥然一新的感觸。
“這烈火烹油的盛世之景,可不能讓武國的雜碎破壞了!”
環首四顧,陳沫看到的,多是來往行人的幸福笑容,即使是京師最底層的挑夫、力士,也在汗流浹背的忙碌中,流露出對未來生活的憧憬與希冀。
他們雙眼所折射出的光芒,不是得過且過的麻木與悲哀,而是為美好未來奮鬥的勇氣與堅持。
盡管多年來,靖南侯府與楚氏皇族貌合神離、朝堂之上黨爭摩擦不斷,但真槍實刀的大規模戰役,卻都在雙方的克制隱忍下,一次都沒有發生。
南蠻北上寇邊,也是久遠的往事了,有靖南侯府坐鎮南疆,就是侯府麾下子民都鮮有被南蠻部族擄掠屠戮的,更遑論位於晉雲腹地的京城子民了。
因而,此處百姓,數代人從未經歷過兵亂,再加上朝廷所征賦稅又輕,施行與民生息的仁政,尋常人家,即使生活再苦,只要願意出賣勞動力,混個溫飽還是沒有問題的。
生活過得下去,行人自然都是笑臉迎人,市井之中,也是一片熱鬧。
陳沫“白龍魚服”,卻也見識到了真正的晉雲風貌,於感受世俗煙火氣的同時,心頭不由升起對“萬惡之源”武國的熊熊怒火:
“我從血衣門返回,最大的野心,也不過是幫助父兄奪取晉雲國的掌控權,何曾像武國這般窮兵黷武、力圖統一整個次大陸?”
“區區凡人帝國,憑借一條龍脈,就妄想橫掃六合,配嗎?”
陳沫擁有血衣門嫡傳的深厚背景,這等雄圖偉業都不曾奢求,一個武國,安敢如此狂妄?
因而,陳沫對貪心不足蛇吞象、欲要荼毒晉雲的武國,沒有一絲一毫的認可,只有無盡的憤怒。
如此一想,日後蠱溪蒞臨武都,斬龍脈、滅皇室、波及無數平民的血與火,也是武國咎由自取了。
作為一個妄圖統治整個次大陸的侵略型國家,上至武皇,下至黎民百姓,都“沾染了”或是“意圖沾染”鄰國民眾的鮮血,沒有一位無辜之人。
武國,受到蠱溪的“懲罰”,實屬正常!
“我不過區區練氣九層,修為不高,在武國社稷崩塌之時,上去放把火、分杯羹即可。”
陳沫已籌謀好了:
讓便宜師尊蠱溪能者多勞,於前方吸引武國的臨死反撲,自己綴在後面,解決一些漏網之魚,混口湯喝。
“今天,算是開胃小菜,我倒要看看,武國派來送死的,到底是何人?”
與祭天天壇越來越近,陳沫再想以普通百姓的身份靠近,已是不可能了,靈機一動,化為一道鬼影,盯上了一名充作儀仗隊的年輕羽林郎。
這小夥子,
說不定剛從勾欄相好的軟塌上爬起來,見距離祭天儀式開始時間不多了,匆匆忙忙套上了羽林郎的靚麗鎧甲,內裡的衣物都沒有捋順。而裝飾意義遠大於實戰意義的頭盔,更是被他戴得不倫不類:
一根鮮豔、筆挺的翎羽,竟然歪到了一邊。
遠遠看去,這名“雄赳赳氣昂昂”的羽林郎,就像是一頭鬥敗了的小公雞,“翎羽”焉了,毫無氣場。
陳沫於一處陰暗的拐角,欺近這名匆忙趕場子的羽林郎,神不知鬼不覺地擊暈了他。
想來以他羽林郎伍長的身份,也能多靠近祭天天壇數百步。
被擊中後頸的羽林郎,軟綿綿地倒在陳沫懷裡。
夢蛇“呲溜”一聲,鑽入其口鼻,製造夢境,幫助陳沫獲取祭天儀式時作為羽林郎的相應事宜。
剝除羽林郎貼身衣物、給自己換上的時候, 陳沫以小見大,推斷得出:
世所公認、身負守衛京師重任的“精銳羽林郎”,不過是個“中看不中用的銀樣鑞槍頭”。
這位低階軍士的小腹肌肉“九九歸一”,化為一團肥膩而有彈性的贅肉,輕輕一拍,便產生了一層層的“肉感波浪”,也就具備些許脂肪緩衝的效果。
至於他的武道修為,也是不堪至極:
看似是一品養生境界,但常年酒色之下,早已被掏幹了習武之人最最重要的精元,堪堪維持著入品的“表象”。
一雙玉手,十指柔嫩、肌膚絲滑,沒有常年習武之人的厚實老繭,想來撫摸女子肌膚的次數,遠遠多於把持兵刃劈砍的次數。
“若是京城武備大營,都是這等貨色,我靖南軍一個衝鋒,就能全部擊潰。”
陳沫“零距離”見識到羽林郎的成色,不禁一笑,甚至覺得老爹與兄長這些年沒有“靖天奉難”,也是給楚氏皇族留夠了面子。
“這種貨色,也太次了,怕是連我家的輔兵也比不上。”
一邊給羽林郎換衣服、把他塞進胡同的一個不起眼角落,陳沫一邊笑罵道。
其實,京師大營,士卒孱弱、不堪一戰,也是太平年代的常態了。
即使有來自靖南侯府的“潛在威脅”,但至少,這麽多年,陳沫一家還從未率兵走出過南疆、兵臨京師城下,羽林郎即使有危機意識,日常訓練也不見得會拚命操弄自己。
羽林郎不像靖南軍,可不會三天兩頭和瘴林邊境四處亂竄的南蠻部落交手。
缺少了血與火的錘煉,羽林郎淪為純粹的“儀仗隊”,也實屬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