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大秦，紫禁城。

　　外城，一百零八裡坊，井字形道路，圍以高牆，坊牆不得隨意開門開店，夜晚實行宵禁。

　　往裡，則是裡城，有禁衛軍駐守，拱衛皇城。

　　裡城之內，便是皇宮，數百帶刀侍衛，有序而行。

　　一眼瞧之，這些侍衛，人人真力內斂，又龍精虎猛，顯是精兵中的精兵。

　　*

　　大秦皇帝今年四十有三，本屬壯年，但三年之前，外傳其已病危。

　　這夜，乾清宮中，當今大秦皇帝正批閱奏折。

　　“哼！這吳闖僅僅三萬流匪，三月時間，竟連下七城。這王地之，簡直無能至極，萬死不能抵其罪！”大秦皇帝聲音中，充滿憤怒，他狠狠地拍了拍桌子，怒火依舊難以平息，又仍了手中的奏折。

　　他口中的吳闖，正是西北流匪，在西北之時，連吃敗仗，僅二十余騎逃出。後流竄至恭州一帶，重振旗鼓，如今竟連下七城。

　　至於王地之，則是恭州州牧，素有賢名。

　　一旁伺候的年老太監，顫巍巍的彎下腰去，拾起皇帝仍的奏折，放置桌上。

　　“陛下息怒。這吳闖，背後有太平道支持，該道以道兵兩千相助。而當年隨吳闖逃出西北的二十余騎，經這兩年磨礪，又盡成悍匪和多謀之士。

　　王地之文武雙修，既是治世之才，又是百戰猛將，陛下也曾數次誇讚於他。如今，他之所以敗，也是非戰之罪啊！”老太監躬身說道。

　　“大秦立國，已近三百年，期間，也曾數次生亂，依舊大廈不倒。可如今……既是非戰之罪，難道……難道是天之亡我……咳咳……”大秦皇帝連忙用手絹捂嘴，手絹移開時，已然有鮮血，染之其上。

　　顯然，外傳他病危為假。不過，這些年他夙興夜寐，極盼力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於將傾，殫精竭慮之下，身體逐漸虛弱。

　　忽地，大秦皇帝猛地抬頭，劍眉緊鎖，暗歎一聲，說道:“即便朕，故意命人外傳，說朕身染惡疾，命不久矣。可你們，還是不放心嗎?”

　　皇城之上，隱隱約約有人影浮現。

　　“外面傳言，皇帝病危。不用我等動手，你自己崩殂，當然最好不過。”一道身影緩緩飄到了乾清宮屋頂之上，只見他一身太平道衣，左手拂塵，右手持劍。

　　“可惜，你假稱病危，實則是不想，我等前來……”又一道身影顯現，頭戴黑金冠，一襲黑袍在風中獵獵作響，腰間懸著一根黑鐵鎖鏈。

　　“今日帝崩，明朝佛昌！老衲今日沾染殺孽，實是不得已為之，即便他日入地獄，也絕不後悔。阿彌陀佛！”一聲慈悲的佛號響徹皇城，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手持降魔杵，從不遠處現身，緩緩走了過來。

　　大秦皇帝咳嗽不止，手絹之上，又染血跡。

　　“好大的手筆！太平道、天魔教、法相寺，三教之主，悉數出動。你們，究竟，意欲何為啊?”皇帝喝問，不過他的內心，卻是冷到了極點，面色慘白，連退數步。

　　太平道主手中拂塵微微一甩，說道:“大秦立國已近三百年，而今氣數已盡，皇帝又何必多言！”

　　天魔教主冷笑一聲，一步步向前走來，一邊走，一邊開口道:“三教之主齊出，自是取爾性命。”

　　大秦皇帝冷哼一聲，說道:“也對，只要朕不死，這天下雖亂，可也未必頃刻就倒。只要朕死了，這天下，便任由爾等割據。”

　　“即便朕死，

也要爾等同歸於盡！”大秦皇帝正色道。　　“你以為，你是大秦太祖?太祖皇帝當年都做不到的事，你又何德何能?敢口出妄言！”天魔教主眼中，盡是不屑。

　　*

　　“賊人夜闖皇宮禁地，臣竟未察覺，臣失職，臣有罪！”一身著黑甲的虯髯大漢幾個騰躍，不知從何處，急衝衝闖入乾清宮，見到皇帝後，立即跪地叩首，來人正是侍衛統領大臣童大力。

　　“來者是三教之主，法力無邊，又攜鎮教之寶前來，區區皇城，又如何攔得住他們?罪不在卿，童卿請起，今與朕，一同禦駕敵，如何！”皇帝說道。

　　“稟陛下，數百侍衛，立即就至，裡城禁軍，也得信號，稍後就到。”童大力橫眼看了看三教之主，大聲說道:“主辱臣死！臣今日，死戰不退！”童大力說道。

　　“老奴，亦隨陛下同生死。”那老太監渾身真力鼓動，眼中，七彩之色若隱若現。

　　*

　　乾清宮外，數百侍衛拚命往裡衝，意在護駕。

　　太平道主大袖一揮，袖中飛出九個金甲小人，落地後，那金甲小人迅速變得和真人一般大小，持金色長槍，鎮守大門。

　　“今日，裡城有天魔教九長老和本寺十八羅漢阻攔，禁軍一時半會進不來。這裡，又有道兄的金甲力士，鎮守乾清宮大門。屠龍，應萬無一失。”法相寺主持說道。

　　數百帶刀侍衛，發了狂般往裡衝，這些人俱是寶筏境強者，任選其中一人，置於州縣之中，也必是響當當的角色。

　　可這九個金甲力士，手持金色長槍，挑、刺、砸、劈、點、戳，槍尖抖動，不過片刻，數十侍衛倒於地下。

　　余下侍衛，悍不畏死，拚死前衝。

　　*

　　“速戰速決，以免夜長夢多。”太平道主說道，他拂塵一抖，其上的天蠶絲瞬間暴漲變長，刺向大秦皇帝。

　　與此同時，另一手的長劍，脫手而出，化為清光，發出“嗤嗤……”破空之聲，斬向大秦皇帝要害部位。

　　這拂塵，名為清光塵，劍為太平劍，俱是太平道鎮壓氣運的至寶，平時絕不輕易祭出，不料今日，竟被他全數帶了出來。

　　“這童大統領，便交由老衲吧！”法相寺主持手中的降魔杵金光閃爍，旋轉如風，脫手而出，只見他雙手合十，口中輕念佛決。

　　童大力怒喝一聲，說道:“本統領的修為，雖遠不及你，可你也休想討得了好去。”他挺身而上，一拳擊向降魔杵。只是，這降魔杵乃法相寺至寶，“轟隆”一聲後，他身體被降魔杵撞飛十余丈，一口吐血噴湧而出，重重摔倒在地上。

　　另一旁，天魔教主凝視老太監，冷笑一聲後，解下腰中黑索，黑索之上，不時閃爍螢火。

　　“出！”天魔教主輕唱一聲，黑索脫手而出。

　　老太監如臨大敵，這黑索，乃是天魔教鎮教之寶鎖魂索，來歷極大，天魔教主親手祭出，萬萬不敢輕視。

　　那一邊，大秦皇帝長嘯一聲，猶如龍吟。

　　皇城內外，紫色龍氣極速匯集，湧入乾清宮牆壁之上的一幅圖中。

　　“來！”那一幅圖，紫光騰騰，飛至大秦皇帝身前，擋住清光塵和太平劍。

　　片刻之間，已於虛空之中，相互交擊數百次。

　　“究竟是龍氣，天生克制我等修道之人。雖說，你已算是末代皇帝，即使我手持本道至寶，僅憑我一人之力，依舊奈何不了你這山河社稷圖。”太平道主嘴角流出一絲血跡，他微一咬牙，左右手運轉，清光塵、太平劍繼續飛往攻擊。

　　眼見黑索即將飛至老太監跟前，忽地一轉彎，卷向大秦皇帝。

　　那老太監也輕嘯一聲，微一張口，一柄黑色小劍，從口中飛出，也攻向大秦皇帝。

　　“韋憐花，韋公公，你跟隨我三十年，不想今日，也要背叛於我?反了！反了！都要反了嗎?”大秦皇帝雙手開始顫抖。

　　黑色小劍，鎖魂索極速砸向大秦皇帝，皇帝雙手抖動，大量龍氣再次匯聚山河社稷圖中，護在跟前。

　　五件絕世兵器，相互交擊，周遭建築，不時垮塌。

　　終究，那黑色小劍品質差了一些，其上，出現好幾絲裂紋。

　　“陛下！老奴韋憐花，幼時，我父親受東牛州的昏庸官吏誣陷，後在獄中，被毒打致死。一家人沒有了頂梁柱，以致於家破人亡。後來，我入花間道，不想根骨九兩三錢，呵呵……道中傾力培養。再後來，三教九宗合謀，我便自願……”韋憐花慘笑道:“陛下，你說，這筆帳，這筆帳，老奴該不該算在您的頭上?”

　　“哼！都是亂臣賊子，又何須多說！”大秦皇帝說道，他身體本已虛弱，此時勉強催動山河社稷圖，雙手不由自主發抖，面色蒼白。

　　“童統領，今日，朕絕無幸免，你且退去，護送太子逃離！”大秦皇帝高聲說道。

　　童大力橫練功夫了得，可法相寺主持親持降魔杵，三招過後，他渾身浴血，差點站立不穩。

　　這法相寺主持，心懷慈悲心腸，有意饒他一命。否則，他早已殞命當場。

　　童大力朗聲說道:“臣今日，決意戰死，絕不逃離。”

　　“將軍之意，朕心已明，此乃聖旨！你欲違之?”皇帝大聲說道。

　　聽聞此話，童大力不再逗留，幾個翻滾，躍出宮去。

　　“阿彌陀佛！”法相寺主持任由童大力奔走，並無阻攔。

　　“想跑?”韋憐花手指一指，黑色小劍倒飛而出，直奔童大力身後。

　　大秦皇帝左手操控山河社稷圖，右手虛空拍出一拳，一道凶猛的紫氣破空朝韋憐花面部而去。

　　“殘缺的天子龍拳?”韋憐花不敢分心， 無奈之下，收回黑色小劍，平心靜氣，避過這拳。

　　“阿彌陀佛！就讓這統領大人去吧！”法相寺主持宣了一聲佛號。

　　“降魔杵！去！”他僧袍一拂，降魔杵金光四射，飛攻山河社稷圖。

　　大秦皇帝本就是強弩之末，此時更是難以為繼。

　　“砰！”

　　那山河社稷圖乃是當年大秦太祖苦心煉製，今夜遇四件鎮教之寶攻擊，終於化為紙屑，漫天飄揚。

　　“朕崩，也要拉你們墊背！”大秦皇帝運使殘余之龍氣，龍袍鼓脹。

　　“轟隆！”一聲巨響，響徹整個紫荊城。

　　大秦皇帝以龍氣引爆身軀，乾清宮頃刻間，化為飛灰，成數十丈深坑。

　　百丈之內，亦成為一片焦土。

　　皇城之上，三教之主身影閃現。

　　“那韋憐花，確是死了麽?”太平道主問道。

　　“那韋憐花，也是鍛神巔峰的人物，便是當今花間道主的修為，也未必高過他。可畢竟，他手無至寶，皇帝又一意求死，要拉他陪葬。可惜，可惜……”天魔教主說道。

　　*

　　寶元九年，帝崩。

　　數月後，吳闖連下兩州，以三州之地，祭祀天地，稱吳王。

　　胡人八十萬鐵騎，攻破雁北關，長驅而入……

　　侍衛統領童大力，護太子逃往寧州，後稱帝，頒布聖旨，召諸將勤王。

　　三教九宗，以及其余有實力的門派、世家門閥，皆割據一方，混戰連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