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慧明俯身，暗歎一聲，又瞧了瞧燕明已如枯屍的軀體，沉默不語。

　　張青鸞驚愕道:“懷滅，你殺了他麽?”

　　慧明微微一笑，露出溫暖柔和的面容，說道:“我已入佛門三百余年，早已不殺生。我只是助他修行而已。”

　　聽他此言，張青鸞露出疑惑的神情。

　　慧明說道:“前些日，這位燕施主受慕容小蛟所傷，身化枯屍，數月複原後，修為反而勇猛精進。”

　　看著張青鸞依舊不解的神色，慧明又說道:“這些日，我與他深談論道，又知他修行的功法甚為獨特，每次用盡所有真力和生命精氣再重修後，修為反而更為精純醇厚。

　　所以，我故意為之，將他重傷。待數月後，他的修為，應更上一層樓。之所以事前不給他說，是有意為之，反而落了下乘。”

　　“哦！原來如此。”張青鸞說道，思索片刻後，又說道:“懷滅，剛才我在一旁，聽他所言，說鍛神境之威，是以元神借用天地之威，還說什麽自修小世界，可自給自足，似乎是你突破的關鍵。難道你真的沒有想過，殺他滅口嗎?”

　　慧明又是微微一笑，攤開雙手，說道:“即便別人知道，又如何?這位燕施主，他所提的不過是設想，未必當真有用。

　　這世間的人，能修到鍛神境十八重者，不足十指之數。我兩世修行，雖說未必當世第一，但也差不了多少。即便他們知道此秘密，即便燕施主所說的當真有用，他們的進境，也未必如我。更何況，與你相比，什麽道行，什麽修為，真的還重要嗎?”說完，他又搖搖頭，意思是不重要。

　　聽他此言，張青鸞欣喜之色溢於言表，不過還是好奇的問道:“這世間的修行者，能與你比肩者，不知都有哪些人?”

　　慧明說道:“你對這個也感興趣嗎?”

　　張青鸞說道:“我原是花間道聖女，江湖的事，總是有些好奇而已！”

　　慧明說道:“要論當世的高手嘛，總還是有那麽十來位。大秦朝廷如今的那位童將軍，天生神力，一身橫練功夫還算不錯。九宗之中，也有兩三位還行，譬如你們花間道那位道主，畢竟花間道立道三千年，為九宗第一，也還可以。

　　慕容小蛟差了一些，不過後面也能跟上來，還有太平道主的小兒子，本寺之中我那位眼高於頂的小師侄，他們的情況都差不多。還有兩三位隱世的高手，一位遠在東海的鯨魚島，一位在北極無量洞，還有位在西邊的九萬大山……

　　當然，要說到當世第一，這些人還是比不上三教之主，那三教之主，不僅人人是鍛神境十八重的修為，還掌控極厲害的鎮教神兵，這三人，皆是當世第一人的人選。當然，我若以殺生刀相抗，他們也未必勝得過我。

　　不過，這三人也還不是最厲害的。如今亂世，待那一統天下的真龍天子出世，以龍氣修真，天子龍拳雄渾霸道，三教之主又非其敵。另外，還有那割龍刀的傳人，據說每八百年一出世，按史書所載，上一次出現的時間，差不多是在八百年前，呵呵，算一算也該出世呢！恐怕也不會甘於寂寞.....還有這位燕公子，身負奇功，數十年甚至數年之後，也未必弱於他人。

　　今世紛亂，不可更改啊！只是，百姓何辜啊！”

　　張青鸞喃喃道:“前世的我們，就是因為戰亂……”說完，眼圈已微微泛紅。

　　慧明伸手摸了摸張青鸞的秀發，

說道:“都過去呢！從今往後，再無人可分開我們。”　　“懷滅，你說的前世，我還是有些模糊。你去法相寺歸還七殺刀之前，我想你帶我，去原來的村落看看。也許，我能恢復一些記憶……”張青鸞說道，這些時日，她盡力想象自己是張小滿，可是前世記憶不再，心中始終有些惴惴不安。

　　慧明點點頭，說道:“陰山腳下，古家村，距離此地有數千裡之遙，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好，我也多少年未回家鄉呢！正好回去一趟……”

　　說完，他又對那枯屍說道:“燕施主，貧僧知你能聽見，貧僧所為，不過是助你修行，事先未征詢你的意見，你不要見怪。”

　　*

　　觀想樹的天地之中，燕明的意念模模糊糊，隱隱約約中聽見了慧明的聲音。

　　“原來，他並非想要殺我。也對，如一開始，他向我說明，我心內便知他不會真的殺我，難免不盡全力，真力和生命精氣便難以耗盡……”燕明心道。

　　“短短時日，又再度重修。如今，已是第五次。待今次複原，或許，面對這個世界的第一流高手，就有了那麽一絲的自保之力。可是，要與之相抗，還得第八、九次重修之後……

　　或許，今次之後，我該試試鍛神之境呢！我所修枯榮功，與大秦世界的功法不同，原無可能煉出元神。

　　只是，枯榮真力精深奧妙，又可模擬今世的真力，之前凝氣、寶筏，便是以枯榮真力模擬今世真力的運行，因此修成。

　　或許，以此法再次模擬，也可能修出元神。更何況，我修枯榮功，意念可隨意出入觀想樹的天地，意念本是元神的最初形態，也許修煉元神，比他人更為容易一些……”

　　*

　　陰山，雄壯巍峨，山高少樹。

　　陰山南側，是大秦，農耕文明。北側，是大草原，胡人所居。

　　“前面便是古家莊。”慧明指著前方的一處小村落。

　　張青鸞“哦”了一聲，此刻她思緒複雜，不知心內所想。

　　“咦！燕施主醒呢！”慧明說道。

　　枯屍生機漸複，燕明緩緩睜開雙眼。

　　“謝大師成全！”燕明躬身行了一禮。

　　“小事一樁！不足掛齒！”慧明說道。

　　燕明微微一笑，不再提及此事，見遠方村落，問道:“這便是大師的家鄉嗎?”燕明問道。

　　“正是。轉眼三百年，鄉音未改。只是物是人非，再難回到過去。”慧明歎道。

　　聽到這話，張青鸞渾身輕輕一顫。

　　“大師和張姑娘前去吧！在下便在此處等候。”燕明知自己不宜隨行，於是開口說道。

　　慧明點點頭，又對張青鸞說道:“小滿，咱們進去吧！”

　　張青鸞又是“哦”了一聲，隨慧明朝前走去。

　　燕明望著二人身影，見慧明指了指一座石橋，訴說著什麽，張青鸞卻似乎心不在焉。

　　“這張姑娘，似乎不對勁啊！”燕明心道。

　　不久，慧明、張青鸞二人已入村落之中，見不到人影。

　　*

　　“小滿，我原來的家，便在這裡。可惜，三百多年呢，原來的木屋，早已風吹雲散，變作了今天的石屋……”

　　“這裡，原是你家……”

　　張青鸞望著眼前的景象，欲言又止，終究還是忍住不說，仍是聽慧明訴說三百多年前的往事。

　　“這顆樹，是你父親所種。”慧明指著一顆盤根老樹說道。

　　張青鸞咬了咬牙，美目凝視慧明，伸出手來，拉著慧明的手，說道:“懷滅，我不能騙你，你所說的一切，我真的， 真的沒有絲毫印象。

　　也許，你在三生井裡所看見的，都是真的。在前一世，我是張小滿。但那是前一世，現在的我，不是張小滿，我是張青鸞，我真的只是張青鸞。”她一邊說，一邊擦拭眼角的淚水。

　　慧明愕然，說道:“對我來說，張青鸞便是張小滿，張小滿便是張青鸞。”

　　張青鸞搖搖頭，說道:“對我來說，張青鸞是張青鸞，張小滿是張小滿。你說的對，物是人非。你心中所喜歡的，只是三百年前的張小滿，不是我。”

　　慧明說道:“小滿，你別胡思亂想。”

　　張青鸞淚珠掉落，說道:“前世今生，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不可混為一談。懷滅，我很喜歡你，深入骨髓的喜歡，便如你喜歡張小滿一樣。可是我要離開了，真的對不起，我只是張青鸞。”說完後，她便泣淚而去。

　　“小滿！”慧明有些不知所措，呆立原地不動。

　　“張姑娘！你先出來呢?慧明大師呢?他怎麽沒有隨你一起出來。咦！你怎麽落淚呢?”燕明問道。

　　張青鸞也不答話，快步離開。

　　*

　　“咦！大師，你出來呢！”燕明問道。

　　“嗯。”

　　“剛才張姑娘……”燕明說道。

　　慧明面色淒苦，說道:“她終究不是她！隨她去吧！我們走吧！”

　　“咱們去哪?”燕明問道。

　　“法相寺。”慧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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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備注:謝謝笙魈打賞，這幾天力不從心，這周之內一定加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