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複拓

　　商少峰卻問，“話說，今天不是應該方向天巡視嗎，怎麽林公公來了。”

　　林公公道:“方統領倆兄弟接了暗旨出京了，雜家剛剛送他們二人出京，這不回來的途中就遇上了少卿，本想著向前和你打聲招呼，卻沒想到見到了有人正準備伏擊。”

　　“一時觀賞之下發現，那人的身法有些熟悉，果不其然啊，這事情雜家要馬上報告聖上，雜家就先告退了。”

　　商少峰送別，“公公慢走。”

　　商少峰稍緩心神，邁步向著顏府方向走去。

　　顏府。

　　顏府，著名書法大師顏都逸的府邸，其府上牌匾所書顏府二字乃是仁宗皇帝親筆所寫，神宗到此府前都要下轎步行。

　　顏府雖然不大，但卻以此享有盛名，顏都逸更是公認的當代大家第一。

　　商少峰在顏府大門處見到了早早等候的四喜三人。

　　四喜見到商少峰的身影，迎了上去。“大哥，那邊......”

　　商少峰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此事休要再提，事關重大，今天之事也莫要告訴婉兒和思南幾人。”

　　四喜三人紛紛點頭，“明白。”

　　商少峰看向顏府大開的府門，“怎麽沒進去?”

　　景明撓了撓頭，“嘿嘿，這兄弟們擔心大哥嘛。”

　　商少峰知道兄弟們的意思，也沒多說什麽，“走吧。”

　　就在這時，眾人身後傳來一陰柔的聲音，“小師弟。”

　　商少峰回頭看去，發現是顏老的三弟子白楓，也就是商少峰的三師兄。

　　顏都逸不喜收徒，生平也只是收了三名入室弟子，對於商少峰而言也只是入門弟子而已，顏都逸倒想把商少峰收為入室，可商少峰志不在此，所以婉拒了顏都逸，但顏都逸對外仍舊給了商少峰一個入室名號，可見顏都逸對商少峰的喜愛之心。

　　商少峰喜笑顏開，和白楓來了個熊抱。“三師兄，這個點你不是都要修習的嗎，今天怎麽從外面來?”

　　短暫擁抱，二人分開，白楓提了提手裡的木匣，“家裡的宣硯都沒了，師父他老人家吩咐我去墨客閣取了些新的回來。”

　　景明三人也紛紛向前，“老白，許久不見啊。”

　　白楓閃身躲過景明的熊抱，上下打量起眾人，“嘶，我說你們幾個家夥，向來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說吧，今天來這找師父，是不是遇上什麽難事了。”

　　商少峰呵呵一笑，說道。“一個案子，與字畫方面有些牽扯，我學藝不精看不出什麽端倪，這不回來請教師父嘛。”

　　白楓領先進入顏府，邊走邊交談著，“平時也不見得你來這看師父，一有事就來找師父，就師父那脾氣，你就不怕師父他老人家一腳把你給踹出來?”

　　商少峰實在難以將白楓嘴裡的顏都逸和自己印象裡的和藹老人交集在一起，“師父他老人家沒師兄說的那麽無趣吧。”

　　白楓拋給了商少峰一個大大的白眼，“那是對你。”

　　這時一肥胖中年男子從屋裡走出，“外面誰啊，這麽吵，還要不要睡覺了?”

　　商少峰向來人打招呼，“二師兄。”

　　中年男子本先睡眼朦朧，待見到商少峰後那雙小眼頓時放出精光，“呦呵，臭小子還知道回來啊。”

　　商少峰問，“師父呢?”

　　中年男子打了個哈欠，指向書房方向，“書房呢，現在這個點師父應該在和老大切磋吧。”

　　白楓看著上下眼皮打戰的中年男子。

“看你困得這樣子，看回去睡你的午覺吧。”　　商少峰也附和。“打擾二師兄美容覺了，真抱歉啊。”

　　“你倆小子啊，有事記得叫我，我就先......”

　　不等中年男子說完，就有兩人從一側書房內走出，“是峰兒來了啊。”

　　顏都逸雖然年過古稀，再有幾年就進入耄耋之年，但身子骨卻依舊十分硬朗，長須白發，面部和藹。

　　商少峰連忙上前，扶住顏都逸的手臂。“老爺子。”

　　大師兄閆春和藹道:“小師弟。”

　　商少峰向閆春示意，“大師兄。”

　　顏都逸問，“你小子成天東奔西跑不著家的，今兒個怎麽有空來看我這個老家夥了?”

　　商少峰道:“您才不老呢，你還能活個幾十年呢。”

　　顏都逸呵呵一笑，“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說吧，你小子可不會這麽好心來看我。”

　　商少峰道:“都是徒兒學藝不精，這不有個案子遇到了難處，想著師父會給點靈感，這不就尋來了。”

　　顏都逸似是也來了興致，“書法這方面你雖然跟我學的不多，但尋常的東西還不至於難住你，看來這次你是帶來了好玩的啊，老二啊，既然醒了就別睡了，你也跟著過來。”

　　二師兄連廣頓時拉噠個腦袋，怏怏不樂。“啊，好吧。”

　　商少峰帶著景明三人跟隨顏都逸進入了書房，商少峰從懷裡取出幾封信，一封是常福沒銷毀的，另幾封則是常戈的日常來往書信。

　　顏都逸看著鋪在書桌上的幾封書信，問道:“這是誰的字跡?”

　　商少峰道:“常戈常員外。”

　　顏都逸愕然，“常戈那娃子死了?”

　　商少峰疑惑，“您這話的意思，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啊。”

　　顏都逸很明白。“你小子負責的案子不都是命案，尋常案子還能到你手裡不成。”

　　商少峰再次問道:“咦，您好像認識常戈?”

　　顏都逸道:“我年少時曾和常戈的爺爺常柏有過交集，再加上先前也接觸過幾次，他可是個善人啊，做了不少的好事，年紀輕輕的怎麽就......”

　　商少峰說道:“是這樣啊，那您看看這封信和其他的信有什麽異常嗎，我反正是知道看不出來任何瑕疵了。”

　　顏都逸取過透鏡，坐在書案旁，仔細觀察起來。

　　顏都逸看了好一會，硬是把白楓三人看的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因為以顏都逸的書法造詣，若是一般的偽裝會被一眼看出，再要不然這信就是真的。

　　顏都逸問:“你確定這封信有問題?”

　　商少峰信誓旦旦。“有，原先我還對此存疑，可剛剛的遇襲就徹底打消了我的懷疑，我敢肯定，這封信絕對有問題。”

　　顏都逸聞言，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那好，我再詳細看看。”

　　顏都逸這次過了許久之後才說道:“妙啊。”

　　商少峰連忙說道:“老爺子，莫不是看出什麽來了?”

　　顏都逸說:“容許我先留個謎底，閆春啊，你們三個過來瞧瞧，看看哪裡有問題。”

　　“我來瞧瞧。”

　　“瞅瞅......”

　　閆春三人紛紛湊上前，取出各自的透鏡，開始查驗。

　　三人就這麽仔細的觀量著眼前的幾封書信，可就這麽看了一炷香的功夫，愣是沒瞧出什麽異常。

　　連廣打算放棄了，“師父，我感覺沒什麽不對啊，這些字無論從筆勢還是走鋒來說，沒什麽太大的問題。”

　　沒等顏都逸說什麽，閆春和白楓近乎同時說道:“不對不對，我知道了，這是複拓技法。”

　　連廣被二人的話鎮住，隨後再次看向書信，“複拓?”

　　連廣隨後恍然大悟，“沒錯，還真是複拓啊。”

　　現在換商少峰疑惑了。“複拓?”

　　顏都逸為商少峰解釋，“這是一種近乎絕技的臨摹手法，可以這麽說，這封信也可以說本就是常戈所寫，所以也就沒了作假的痕跡，你沒看出來也算是正常。”

　　商少峰不相信這個結果，“這信是常戈寫的?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連廣故作神秘。“小師弟，注意師父的用詞，我說的是也可以說，意思就是可以說是常戈所寫，卻也可以說並非常戈所寫。”

　　商少峰果然被連廣說懵圈了。 “啊?”

　　顏都逸看著傻眼的商少峰，不禁覺得有些好笑起來。“別聽他忽悠，其實這個臨摹的手法雖然可亂真，但還是有個致命的缺陷。”

　　商少峰脫口而出，“什麽?”

　　顏都逸帶著信紙來到了水盆旁邊。“水。”

　　商少峰仍舊不解。“嗯?”

　　顏都逸也沒再解釋什麽，只是松開了捏住信紙的手，信紙隨勢落入了水盆中。

　　“別......”

　　商少峰的話再也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看見信紙落入水中後，一張整齊的紙頓時變成了整齊的小碎方片，每一張方片上都有一個字，字浸入水中後很快就模糊難辨。

　　四喜幾人哪見過這種現狀，紛紛撓頭表示不解。“什麽情況?”

　　顏都逸感慨。“這就是臨摹技中的複拓手法，這種手法雖然可以以假亂真，但其所需準備甚巨，再加上工序流程也十分的繁雜，所以學習複拓一般都會吃力不討好，慢慢地也就失傳了，沒想到今天得見，顏某三生有幸啊。”

　　商少峰迫不及待的問道:“老爺子，你還沒說這究竟怎麽個複拓呢。”

　　“就拿我來做個比對吧，要想用複拓技法以我的筆跡寫一封信，首先要準備甚多我平日裡往來的書信，先做好內容，然後從以往書信裡裁剪下所需的字，隨後進行詞組搭配，再配以獨特的信漿包裹，最後經過細加工，最後就得出這麽一副‘真’跡。”

　　商少峰明悟了“合著這就是拿真的當真的用，但實際還是假的唄。”

　　“沒錯，假的真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