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即便變成狐狸也不肯低下高高仰起的腦袋的倉稻魂命。

　　等等……

　　倉稻魂命?

　　慕言有些麻了，他口中的“快變”是指讓赤狐成為主意識可不是強迫讓倉稻魂命變狐狸，畢竟赤狐明顯比本尊更好欺負。

　　而現在，屈身變成狐狸的倉稻魂命的忍耐心已經在危險的紅線邊上徘徊。

　　若是慕言將“你會錯意”的真相說出來，十有八九會讓某個神明原地爆炸。

　　感受著變成狐狸的倉稻魂命身上散發出的森然寒意，慕言果斷否決了告知真相的想法。

　　……

　　再次上路，這一次，除了不時出現的牛頭馬面夾道歡迎外，鬼神與伊邪那美命並沒有出現。

　　慕言並沒有擊殺鬼神，倒不是打不過。

　　只是差點被切片的鬼神心生恐懼，頂著傷害也要煙化跑路，短時間內慕言根本無法追上，恰巧又見伊邪那美命出來搞事，只能就此罷手。

　　很快一人一神便來到黃泉的盡頭。

　　“怎麽會，黃泉路竟然被截斷了，這是規則的力量，就像當年一樣……”

　　趴在慕言腦袋上的倉稻魂命高仰起小腦袋，維持作為神明最後的尊嚴與倔強。

　　不過在她在看向前方之景時卻格外凝重。

　　在黃泉路的前方，道路與河流像是被某種力量給生生截斷，形成一條巨大斷層，只剩下一片深邃的黑暗。

　　而路上的渾渾噩噩的亡靈也在此地轉向，朝著來時的方向返回，不停循環，永無終點。

　　對於這一幕慕言並不陌生，早在鬼佛被拖入地獄時，他便來到此處並深入斷層中，只不過斷層之下仍是地獄，並沒有進入特別之處。

　　倒是亡魂轉向的舉動讓慕言若有所思。

　　黃泉路被截斷也就意味著不完整，無法通行，自然抵達不了中陰之間，更入不了輪回。

　　所以，這條黃泉路上渾渾噩噩的亡靈也越聚越多，以此又催生出無窮無盡的妖鬼。

　　鬼並非無中生有，每一個鬼代表著一個靈魂，殺死它們，本身就是一種解脫。

　　不過慕言一個外鄉人，提到殺鬼他比誰都積極，至於什麽亂七八糟隱秘傳說，他哪知道啊，本能地向肩上的專家望去。

　　“怎麽辦?”

　　“……”

　　無人回應，慕言突然有些懷疑道:

　　“作為神明，你不會不知道吧?”

　　“……”

　　仍然沒有回應，只是倉稻魂命的腦袋仰得更高了，壓根不與慕言對視。

　　見此，慕言撇了撇嘴隨即將目光投向黑暗斷層。

　　現在的問題並不在於如何進入中陰之間，而是京都境內死去之人的亡魂究竟去了哪?

　　既然黃泉路被徹底封死，普通的亡魂亦是無法通過，就算慕言找到去往中陰之間的道路，也未必能找到亡魂。

　　其次，早在之前慕言便有意識的記住大量的亡者氣息，然而身處地獄至今從從未察覺到哪怕一絲相符合的氣息。

　　“全變妖鬼了?”

　　也只有化為妖鬼才能解釋這個現象，鬼死後便再無亡魂的存在。

　　但慕言直接否定了這個念頭，其他平民他不知，但那個意圖使用靈石化身為鬼的陰陽師慕言可還記憶猶新。

　　畢竟那個陰陽師是在化鬼之前，是被慕言親手擊殺，能夠絕對保證陰陽師是以人類的身份死去，不可能沒有靈魂。

　　除非有人先一步將他們的靈魂抓住亦或者吞噬。

　　一想到這個可能，慕言眼睛突然一眯。

　　這絕不是無稽之談，就如方才因他這個偷渡客被地獄發現，沿途的三途川內便催生出牛頭馬面來驅逐、擊殺。

　　而製造鬼就需要靈魂，哪怕亡魂基數再大也總會出現驚喜頭獎。

　　其次，不排除一部分惡業深重的人直接墜入無間地獄。

　　“無間地獄……正巧，造成災難的不就有伊邪那美命一份嗎，冤有頭債有主啊。”

　　念及此處，慕言突然朝著腦袋上的倉稻魂命說道:“抓緊了，我可不保證你也能下去。”

　　“你想做什麽?”高仰著腦袋的倉稻魂命剛低頭，只見慕言對著酒盅一飲而盡，旋即一股不可抗力拉扯感傳來。

　　“這是……等、等等，吾……”

　　……

　　無間地獄

　　慕言剛一睜眼，耳邊便傳來鋪天蓋地的鐵鏈“嘩啦啦”的摩擦聲。

　　入眼之處，無論昏黃的天空還是黃土，皆成一片鐵鏈交織滑動，如同一群盤卷堆疊在一起的無盡黑蛇般，緩緩蠕動的同時發出聲聲嘶鳴。

　　一直趴在慕言腦袋上的倉稻魂命難得地低下腦袋，一臉凝重地看著漫天鐵鏈說道:

　　“是獄鎖，這裡是無間地獄。”

　　作為老熟人的慕言對此並不在意，只不過，接連天地的鐵鏈對外來者可就沒那麽友好了。

　　一時間群蛇狂湧而出，遮天蔽日的黑海齊刷刷地朝著一人一狐尖嘯而來。

　　下一刻，以慕言為中心，一圈熾烈火焰噴湧而出，如同火浪般向外擴散的同時，愈發壯大。

　　直到獄鎖撞入如同一面火牆的刹那，如同撮鹽入火般，瞬間解放禍鬥之火的恐怖之處。

　　獄鎖非但沒有撞破火牆的防禦，反被火焰打蛇上棍、順藤摸瓜，一路燒回了老家，一時間，仿佛整個無間地獄都在燃燒一樣。

　　在第一次見到無間地獄時慕言就感覺到不對勁之處，那就是“空”。

　　諾大的一片黃土，雖然妖鬼與受苦之魂比比皆是，但放大成整體來看卻又過於空曠，絲毫沒有無間地獄該有的樣子。

　　直到如今加上了禍鬥之火，無間地獄這才算是完整。

　　這裡是火焰地獄，放眼之處，無一活物，只有永恆不散的痛苦哀嚎與崩潰嘶吼。

　　這一幕卻讓頭頂上的倉稻魂命眼中閃過一絲異彩，不過身後傳來的一聲冷笑卻打斷了她的思緒。

　　“業力纏身，人類，看來你活不了太久了。”

　　慕言轉過身，看向突然出現的伊邪那美命也不出聲，只是默默地拔出刀維持架式。

　　對此，伊邪那美命只是無視，轉而看向頭頂的倉稻魂命，冷笑一聲道:

　　“自甘墮落……哼哼。”

　　話音剛落，慕言隻感覺頭頂一輕，隨即一股熟悉的稻穗氣息出現在身旁。

　　倉稻魂命剛一現身，便看向伊邪那美命那腐爛的軀體，眉頭一挑，當即冷聲道:

　　“汙穢、不潔，不堪入目，哼。”

　　氣氛陡然一變。

　　慕言能直觀的感受到兩種不同的力量正迅速積蓄，屬於神明的氣勢攀至頂峰，連同空間也出現絲絲扭曲。

　　但是……

　　“安靜！”

　　被兩種威壓夾在中間的慕言愣是跟個沒事的人似的，直接將一臉愕然的倉稻魂命扯開，隨即插入兩神之中。

　　他是來辦正事的，又不是來看兩個神明撕逼，誰鬧錘誰。

　　“我隻問一件事，那天你被召進現世，死去的那些人類是你殺的?”

　　見慕言強行打斷對峙，伊邪那美命像是得勝一般，頗為嘲諷地看了倉稻魂命一眼，旋即轉向慕言說道:

　　“你就為這個而來?是又如何?不過是群普通人，即便不是死在我手中，也會死在出現的小鬼手裡。”

　　“他們的靈魂在哪?”

　　“可能進了三途川，也可能永遠迷失在黃泉路上，也可能被某個蠢貨給吃了，反正是沒有進入輪回的可能。”

　　伊邪那美命的說法基本與慕言所想一致，但其中所謂的“蠢貨”卻引起了他的注意。

　　“是之前那個體型巨大的鬼神?”

　　“說是鬼神倒也不算是錯，也只有那個蠢貨才會去吞吃充滿怨念的亡魂，結果把自己腦子給吃壞了。”

　　說著，伊邪那美命像是想起開心的事，頓時幸災樂禍地諷刺道:

　　“不過正是因為它夠蠢夠貪吃，以至於釀下大禍而被神明賜死，甚至不用我出手就自己墜下地獄，天天在黃泉路上遊蕩。”

　　“不僅沒了神魂，還因為吃太多亡魂而變成了鬼的模樣，真是夠蠢。”

　　亡魂若是進了三途川，便會與水和無數掙扎其中的亡魂融為一體，永世不得超脫，更別說救了。

　　慕言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追上鬼神，殺掉鬼神。

　　“走了。”

　　“變回去吧。”

　　話音落下，倉稻魂命只是面無表情看了慕言一眼，隨即無聲地偏過頭去。

　　“吾之前說過了，只能一次。”

　　對此，慕言只是眉頭一挑，上下打量起的倉稻魂命僅靠幾根稻穗遮蔽的身體，再次確認道:

　　“你確定?雖然我不在意，但你可不要後悔。”

　　倉稻魂命秀眉一蹙，心中突然湧現出一絲不詳之感，正視慕言，聲調不由高上一分。

　　“你還要用之前的理由來威脅吾嗎?沒用的，即便是……”

　　話還未說完，只見慕言黑著臉衝了過來，攬住倉稻魂命的盈盈一握的纖腰，隨即像抗麻袋一樣，將其抗在肩上，拿出酒盅一飲而盡。

　　“等等，你……”

　　人影消失，四周燃燒的火焰隨之熄滅。

　　至始至終，一旁的伊邪那美命都只是靜靜地看著，絲毫沒有出手阻攔的意思，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方才喃喃道:

　　“預言之人，弑殺神明，稻荷復活……”

　　“已經進行到這裡了啊，下一步預言是什麽?”

　　“末法時代……”

　　“只要按照預言的步驟進行，最後就能……”

　　……

　　當慕言重回現世，又急忙跳河下地獄後。

　　——啪！

　　一聲清脆響亮的拍擊聲響起。

　　“無恥！”

　　黃泉路上，慕言摸著完好無事的英俊臉龐，心裡暗道僥幸。

　　從強硬地抗起倉稻魂命那一刻起，慕言就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從事實來看，前人誠不欺我，機會果然是永遠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余光掃過一臉屈辱，恨不得生撕了他的倉稻魂命，慕言心中就是一陣氣憤。

　　這個世界還能不能好了?男人到底要怎麽活著你們才滿意?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這個世界到處充斥著對男人的壓迫，男人何時才能真正的站起來！

　　如果不是慕言技高一籌，在倉稻魂命的攻擊接近之前，迅速閃避並予以強烈還擊。

　　不然他那張英俊帥氣的臉龐必定留下不可磨滅的傷痕，這是對世界上所有善於發現並欣賞帥的人們，無法挽救不能饒恕的損失。

　　“這可不能怪我，對於一個時刻處於危機之中的人來說，這只是應激反應，足夠快的反應是生存的必要條件。”

　　“換作是其他人對我攻擊，他們的下場一定不會太好。”

　　“所以，能走動路嗎?需要我幫忙嗎?放心，這次用背的，或者說，變回去?”

　　倉稻魂命目光冰冷地看著一臉自認為真誠的慕言，如果目光能夠殺人……

　　如果動用神明的力量，目光真的可以殺人，而且要讓慕言死上百遍千遍。

　　但是，一旦動用神力，且不提能不能殺死慕言，在地獄中動用神力後，倉稻魂命同樣沒了退路。

　　地獄之所以是神明的禁忌之地，一是尋常方法無法脫離地獄，二則是獄鎖的存在。

　　念及此處，再加之那仍舊能感受到溫熱之感的身體某處，倉稻魂命心底的怒火非旦沒消失，反而更甚了。

　　……

　　事實上， 慕言對以這種方式對待倉稻魂命仍舊遲疑。

　　倉稻魂命並非弱小之神，她是一個完整且處於全盛時期的神明，出於某些限制而不敢輕易使用神力，但不代表不能用，她就是個典型的移動炸彈。

　　但慕言需要她，或者說需要她能夠讓系統聯網的能力。

　　無論是第一次下地獄還是從無間地獄返回再次進入地獄。

　　慕言完全有理由將她留在現世，但他並沒有這樣做，究其原因不過是怕倉稻魂命跑路而已。

　　所以，比起倉稻魂命，慕言更希望唯唯諾諾的赤狐成為那具身體的主導意識，但目前看來，只要作為本尊的倉稻魂命不放手，赤狐是涼涼了。

　　因此，無論兩人處於什麽關系，主與仆、神與人、朋友什麽都行，慕言必須作為決策者，佔據關系的主導地位。

　　就以“變成狐狸”來講，這種事只有零次和無數次，只要潛移默化中改變倉稻魂命對變身的認知，屆時還不是慕言想看什麽就變……咳咳。

　　就目前看來，倉稻魂命仍然保持著理智，代表著沒有真正觸及到她的底限，不過估計也不會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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