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倉稻魂命嘴上說著只能一次,在現實的壓迫下,身體最終還是變成了狐狸。
如果好感度可以量化,慕言能從非常直觀的從頭頂上傳來的陣陣冷意裡察覺到,一人一神的關系從最初的冷淡漸漸向仇恨靠攏。
……
話歸正題,黃泉路從字意來看,的確是呈一條直線到底,但它卻只是組成地獄的其中之一。
一望無際的黃土與荒山,理論上來講現世有多大,地獄也不比其小多少。
想要在這個基礎上尋找鬼神,縱使鬼神如同山嶽般大小,但對比無邊無際的地獄來看,也不過是滄海一栗。
不過比起找鬼,尋找一個曾經的神明對慕言而言反到不是難事。
因為,這裡有個比禍鬥狗鼻子還靈的存在……
“早一步找到鬼神,早一點回去,懂?”
“現在,該往哪邊走?”
高仰著狐狸腦袋的倉稻魂命惱火地瞪了慕言一眼,也不出聲,只是用一雙小爪子揪著慕言的頭髮朝某個方向扯去。
“我要是禿了,有你好果子吃。”
話語間,慕言一刀將不知好歹的妖鬼斬斷,隨即朝著快被扯斷的頭髮所指引的方向而去。
按照伊邪那美的說法,鬼神因為貪吃,吞噬過多充斥怨念的亡魂而翻車,最終丟了神魂化身為鬼。
但是即便化身為鬼,也無法磨滅曾為神明的事實。
正因如此,倉稻魂命能憑借鬼神途徑之處殘留的氣息追蹤。
“你想救多少人?”
頭頂突然傳來的聲音讓尋思著對付鬼神方法的慕言不由一愣,隨即一臉古怪道:“我還以為你恨不得殺了我,拒絕說話呢。”
對此,慕言隻感覺頭皮一痛,一撮頭髮隨風飄落,隨後倉稻魂命的聲音再次響起。
“復活死者很容易,但讓神明唯恐避之不及的真正原因是復活背後的代價。”
“復活即代表新生,而作為復活他人者便被視其為庇護者、責任人,因此,被復活者以往種種惡業、因果便會盡數轉移到責任人身上,這便是業力的其中一類。”
“以此等方式獲得惡業是無法輕易消除的,若復活者犯下滔天大惡,百世淪為豬狗之流,承擔者亦需花百世時間去化解。”
“也就是說,你每復活一人,他之前所做的惡業,面臨的懲罰都將由你一並承擔,所以,你想復活多少人?”
“……”
?
??
???
按倉稻魂命的意思,慕言要是將京都的亡者復活,所有的黑鍋都要他一個人背?這算什麽啊?背鍋大王?救不了救不了救不了。
“這麽嚴重的事你之前怎麽說不說?”
“吾之神使飽受你的欺辱,它自然不願告之真相。”
“吾為神明,眾生皆平等,神明亦有私怨,但不會刻意去針對人與事,吾隻將其中利害關系告之與你。”
慕言眉頭一皺,注意到倉稻魂命的話中關鍵點。
“你的意思是指,神明也會因私怨而動手,就像剛才你和伊邪那美命準備乾架一樣?”
剛說完,頭皮又是一痛,一大撮頭髮掉了下來,慕言隻感覺他變得越來越強了。
其實倉稻魂命的意思不難理解,關於代價與業力,慕言早該察覺到的。
當初明心主持借由大量靈石的力量成就猿佛,以此度化亡靈。
要知道,在那時黃泉路就一直是被阻斷、關閉的,亡靈入不了輪回自然永遠的迷失在地獄中。
而在恰好的時間、恰好的地點,猿佛的出現,直接送迷失的亡魂進入輪回,在某種意義上比復活更加困難。
之後,鬼佛被拖入地獄,皆是原本屬於亡魂的惡業與因果,也就是業力盡數附加在鬼佛身上所致。
慕言此刻與明心的情況何其相似,但比之後者,慕言更加強大且具備對抗地獄的力量。
黑鍋可以背,但慕言決不會去洗,唯一遺憾的是,他沒辦法甄別真正的惡者,要麽一起救,要麽都不救。
“你決定好了?”
“我的決定從來沒有變過。”
“好,到了。”
倉稻魂命的聲音剛落,一聲巨大的聲響與顫動傳來。
只見目及之處,一道巨大如同山嶽般的朦朧身影正漫無目的的行走在地獄之中。
見此,慕言也不再說話,九十九精華武器開啟,狀態全開,BUFF拉滿,隨即閉眼,一顆心沉了下去。
鬼神非神,沒了神魂一切就好辦多了。
只要防止鬼神見勢不妙直接煙化跑路,將其斬殺並不困難,而對於這種泥鰍型的敵人,最好的應對方式——
一刀秒了。
下一刻,猿佛憑附,世界驟然一黑,最後近慕言的存在也一同消失。
純粹的黑暗之中,慕言愕然地看著手中一柄似刀的光影浮現,緊接著一簇火苗燃燒抖動。
這可不是以往使用無想劍會出現情況。
隨後,慕言身體顯現,四周的純粹黑暗亦開始褪去,露出滿是深不見底的裂痕的土地,仿佛下一刻便會崩潰坍塌。
忽然之間,一縷縷紅黑霧氣從裂痕中湧出,迅速化成一隻隻妖鬼亦或者卡巴內,沉重的喘息與嘶鳴聲再次回蕩。
如同一盞盞幕燈般逐一亮起,然後戲劇開幕。
這是暴揍兩大妖後,慕言一直不願回想的一幕。
舉目四望皆敵人,殺至麻木,殺至懷疑人生,最後成為失去思想的機器,不再思考,卻格外專注。
而專注,便是無想劍的內核;發動無想劍需要進入無我之境,而無我的極致便是專注。
聚集全心全力,專注殺敵、專注攻擊,專注極致攻擊的一瞬。
……
而在外界,慕言閉上雙眼的刹那,頭頂上的倉稻魂命本能地察覺不對勁,身下的人類的氣息在發生奇怪的變化。
而在一秒之後,這種變化急劇加強,轉瞬間便讓倉稻魂命感到一絲心悸。
如同常人面對無限膨脹的物體般,哪怕再是保證不會有危險,但心裡卻難以控制地升起心悸與恐懼。
而倉稻魂命也是第一次,在慕言身上感受到恐懼,那是源自於死亡的威脅。
這下,倉稻魂命哪還顧得上其他,連忙從慕言頭上跳下迅速遠離百米之外,而那股無差別的威脅卻不減反增。
就在這時,慕言猛地睜開雙眼,赤紅如血般的眼睛裡只剩下不加掩飾的深沉殺意,隨即提著刀,慢步著向鬼神走去。
而在慕言睜眼同時,源於身體的那股壓製感與異象卻突然之間消失不見,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非但沒有因異象的消失而平靜,反倒更加壓抑。
而早早遠離,幾乎快看不見身影的倉稻魂命卻一臉凝重地看著緩緩向鬼神走去的慕言,心中疑惑不解。
在常態時,倉稻魂命眼中的慕言,不過是一個殺業深重而被業力纏身的縫合怪。
縫合,是指慕言體內寄存的亂七八糟的力量,但凡是個正常人,絕不會如此作賤身體。
然而直到此刻慕言毫不掩飾將一切顯現出來時,倉稻魂命發現她錯了。
這哪是殺業深重那麽簡單啊,光是籠罩在慕言身側的業力與血氣就不是簡單幾千幾萬人能形成的規模。
單是這點,就是一般犯下滔天大罪的惡神都未必比得上慕言。
另一方面,被如此龐大的業力纏上,即便是神明也早被侵蝕而崩潰,哪像慕言這樣還能活蹦亂跳保持著清醒的神志。
倉稻魂命認為有必要重新審視兩人的關系,這個男人壓根就是人形災禍,距離過近會引火燒身的。
……
另一邊,慕言造成的動靜自然吸引了鬼神的注意。
龐大的身軀僅僅是轉身便掀起一陣轟隆隆的巨響,當鬼神徹底轉過身,慕言已經接近腳底,只需輕輕挪動巨腳便能將起踩成齏粉。
但是,當鬼神看清來人的模樣時,頓時一個激靈,壓根不作猶豫,身體直接開始虛幻準備跑路。
對於慕言的模樣,鬼神再蠢也印象深刻,畢竟在這之前,如果不是它跑得夠快,整具身體都快被砍碎咯。
然而,就在鬼神即將煙化消失之時,一股無形的力量強硬封鎖四周空間,如同一雙強有力的巨掌掐住它的咽喉,隔絕一切力量的輸出與流入。
隨後,慢步走來的慕言停下腳步,下垂的長刀緩緩高揚,隨即斬落。
“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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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世·稻荷大社。
“啊疼疼疼,我怎麽昏過去了。”
藤吉郎呲牙咧嘴地從冰冷的石板上爬了起來,身體何處仿佛被車軲轆壓了一遍似的,酸疼不已。
還未等藤吉郎睜開眼,一陣嘈雜哄鬧的聲音便傳入耳中。
尋聲望去,只見一個身穿華服的女人正懷抱著一個清秀少年喜極而泣。
藤吉郎一邊拍打著酸痛的身體,仔細回憶著什麽,他對那個女人有些印象。
直到片刻,藤吉郎終於想起來,那個女人正是那天主動向老大求助而不惜割腕之人。
想到這裡,昏沉的意識突然驚醒,藤吉郎“噔”的一下站起身來,這才發現周圍的異狀。
不知何時起,天空再不複不詳壓抑的血紅色,溫暖的陽光重灑大地,空氣中似乎還帶著幾分芬芳的泥腥味。
入眼之處……
倒塌的神社,被一分為二的山崖,以及幾乎將神社內部填滿的茂密草木。
還有……
好多好多的人類。
哭泣、歡喜、迷茫、呆愣、驚愕。
各式各樣的表情宛如眾生相般在神社內重複上演著。
“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麽?”
藤吉郎有些迷茫地看著這一切,他總感覺似乎錯過了最為關鍵的時刻,但腦海中最後一刻的記憶卻停留在一群看熱鬧的人噗通倒地的景象。
就在這時,一個矮胖老頭映入藤吉郎妖中,讓他雙腿不由一軟,失聲道:
“今上大人!?”
……
——平等院。
“我……還活著?”
蒼橋泰繼茫然躺在泥土上,他還記得所有同僚死於妖鬼之手後,作為最後一人的他,使用了禁忌的力量,卻在中途被一個妖怪截殺。
但混雜著鬼血的土地傳來一股惡臭,卻無比清晰的傳達著一個事實。
他,還活著。
這股迷茫並沒有持續多久,意識清醒後,蒼橋泰繼立刻從地方爬了起來,他還有任務與職責。
但映入眼簾的一切又再次讓他陷入茫然。
原本的平等院被茂密的樹林撕得支離破碎,隨著宇治川的湧入,徹底淹沒於水底,形成一片別樣的風景——樹海。
與此同時,在蒼橋泰繼周圍,陸續有陰陽師清醒過來,重複著他直到現在也還在進行的狀態。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
稻荷大社上方,嶄新的斷崖之上。
一道身影盤坐在斷崖的平面上,默默地注視著在這一刻同時進行的無數個美好重逢與重獲新生的喜悅。
“你好像很累。”
“通宵的後遺症。”
慕言挪動目光,看向盤坐在身旁的……狐狸?
“對了,你是誰來著?”
“我好像又用那個副作用很大的啥玩意來著,等我想想。”
慕言收回目光陷入了沉思。
狐狸,是一個讓他既親切又倍感熟悉的存在。
每當夜晚降臨,總會準時出現在他夢中,讓他魂牽夢縈,恨不得砍了它腦袋當酒盅的……
玉藻前!!!
當這個字眼出現在腦海中的刹那,慕言直接伸手向身旁的狐狸抓去。
然而,慕言剛伸手,一旁的倉稻魂命便輕哼一聲,一道無形之力直接將慕言給抽飛出去,一路滾下山腳驚得無數隱藏在山林中的動物不安地逃竄。
……
看著驚起山林一陣雞飛狗跳的場景, 倉稻魂命湛藍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縷異彩。
回想起不久前在地獄中,慕言斬殺鬼神的那一瞬間,倉稻魂命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在那一刀斬殺鬼神之前就已經出現了規則的力量。
規則是什麽?
規則就如獄鎖,凡是被它捆住的生物,不論是身份如何都會直接失去力量,除非用同等規則還擊。
而九九精華武器加持的無想劍,比較簡單粗暴。
我這一刀砍下來,你不能跑,要麽硬抗要麽死。
這時,數隻赤狐輕巧地爬上斷崖,來到倉稻魂命身前,恭敬地跪倒在地。
“今後,這處神社由汝等庇護。”
說完,倉稻魂命看了赤狐一眼,隨即便想起身離去之時,身體突然一僵,她突然意識到一個非常非常非常嚴重,不亞於神明隕落的問題。
她並非以真身出現在赤狐們的眼底,而是以同為赤狐的模樣!
大問題!!!
霎時,空氣仿佛凝結般,刺骨的冰冷讓跪伏在地的赤狐們有些不知所措,似乎不明白哪裡惹怒了神明大人。
“忘掉今日一切所見,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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