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凝重起來。

　　麗雅好奇地凝視著章程，突然笑了，“章，你是要我出賣哈利嗎?”

　　“不說算了，就當我沒問。”章程聳聳肩，裝出無所謂的樣子。

　　把酒一敬而乾，又給兩人斟上，麗雅說:“沒關系，告訴你也無妨——我們去了地下，是莫達找他，和你無關。”

　　章程慢慢品著酒，不置可否，“現在這個局面下，老哈利是想多了，地球人有沒有機會活下去都很難說。”

　　“為什麽這麽說?章，你太悲觀了。”麗雅搖了搖頭。

　　章程平視著她，“我見過普拉圖人，他們視我們如同螻蟻。”

　　麗雅慢慢把酒杯放到茶幾上，“我始終相信，一個先進到能飛臨地球的文明，絕不會是個殘暴的文明。地心比地表領先萬年，他們隨意殺過地表人嗎?沒有！所以說，利益是可以通過交換得到的，打打殺殺不能持久。”

　　腦中資料顯示，地心確實沒大規模殺過地表人，要是有，也是羅索和莫達這類激進分子的個人行為。

　　麗雅又道:“如果地心需要，我有信心去作談判代表，我相信雙方不會用戰爭來表達訴求，最後一定是相互交易。”

　　章程一奇，“你不怕死嗎?”

　　“死，有什麽可怕，我的族人都快死完了，我也死過了一回。要不是哈利仁慈，現在我已成為椰棗樹的養分了吧。人是很渺小的。”麗雅滑過一絲哀傷。

　　章程沉默了，還是換個話題吧。

　　“你談過戀愛嗎?麗雅。”

　　“談過的，我的男友視我為生命，他是為了保護我才死的。”說完，麗雅神情低沉。

　　這話題比剛才的生死還不合適，算了，直接求教吧。

　　“麗雅，有個女人喜歡我，她認為我是她的真命天子。”

　　麗雅眉毛一揚，“這很好啊，有女人喜歡你是件值得慶賀的事！”

　　章程頭一低，“可是，我有女朋友。”

　　一絲羞愧湧上心頭，這滋味合著蘇梅的笑靨讓他非常難受。

　　誰知麗雅雙手一攤，驚奇道:“有兩個女人都喜歡你，這更好啊！你擔心什麽呢?愛情是自由的。”

　　“我不知道怎麽選擇……”章程聲音漸低。

　　麗雅奇道:“選擇，你為什麽要選擇?除非你並不喜歡她們。”

　　章程急忙爭辯道:“我都喜歡，一個讓我溫暖，一個，讓我激情澎湃……”

　　麗雅不解了，“這是什麽問題?她們在逼你選擇嗎?”

　　“這倒沒有……”

　　“那是你在逼自己選擇?”

　　章程點了點頭。

　　麗雅笑了，“你為什麽要逼自己做這麽痛苦的選擇呢?我喜歡哈利，也喜歡你，還有點喜歡小布斯，我選擇了嗎?我都愛，而且毫不痛苦，愛，讓我每天都熱情洋溢，身心健康，我沒有傷害任何人。”

　　“不是的，麗雅，我的觀念和你不同。在我的觀念中，如果我不能從一而終的話，我會很痛苦，至少我這麽認為。我無法面對一個幽傷的女人，就象傷害了別人一樣……”

　　麗雅一捋秀發，“章，你不了解你的內心，你感到的心疼，也許不過是某種心理暗示。”

　　“心理暗示?”章程閃過一絲慌張。

　　忙問道:“麗雅，你是說我對自己不真誠，所謂痛苦無非是種社會潛意識?”

　　麗雅頭一點，給了章程一個肯定的眼神。

　　章程一時無語，這種痛苦難道是種假象?是自認為的痛苦?而我心中其實很高興，

只是擔心蘇梅而已......　　“章，你跟她們有婚約嗎?”麗雅問。

　　章程垂首輕搖。

　　“那就沒有事啊，如果你認為你的選擇會傷害到人，那你注定要傷害一個人。”

　　章程抬起了頭，眼中一片茫然。

　　“或者是兩個！”麗雅肯定地說。

　　章程不解了，“麗雅，你能說明白一些嗎?”

　　“第二個肯定是你自己！因為你把自己的愛生生割斷。”

　　生生割斷?

　　章程沉默了。

　　如果虛偽的面對自己和人生，終將會有傷害！不是別人就是自己。

　　心中暗暗有了決斷。

　　這一趟，沒白來。

　　回到與那國島，快半夜了。

　　聞著身上一抹異香，章程一陣苦笑。

　　分別時，麗雅撲上來抱住章程說:“章，你不要忘了，我也喜歡你，而且永遠不會受到傷害！”

　　文化，真的有很大差異！

　　麗雅給章程的藥方是——拭目以待。因為愛是可能會變化的，就象人的生老病死一樣，愛情，也有它的生老病死。

　　應該說，麗雅給了章程很大的開解和安慰。在聽完美香的情況後，她至少讓章程明白，這不是誰的錯。

　　愛情之中，沒有人有錯！

　　就這樣吧，順其自然。章程從來就討厭虛偽的人，想不到現在討厭的卻是自己。

　　山村中，還有一盞燈為他留著。

　　心中暖意蕩漾，美香，還在等我。

　　寺內美香端坐在塌塌米上，房間整潔一新，正在盤坐練功。

　　解開馬尾的秀發攏在耳後，精致的下巴和瑤鼻更顯立體，一身老式的白色和服，讓皮膚顯得更白。

　　雙目微閉，長長的睫毛在眼皮上非常明顯。

　　此時的美香，一改日間的英姿，反而帶有一種母性的光輝。

　　美香，真的令我心動啊。

　　感應到了章程回來，美香歡喜的聲音傳入腦內，“章桑，你回來啦！快請進來吧，房間我都打掃乾淨了。”

　　章程走了過去。

　　美香打開屋門，身子一躬說道:“事情辦好了嗎?哥哥送高崎夫婦治傷去了，今晚不回來，所以，只有我們倆了。”

　　這個良道。

　　“你怎麽還不睡?”章程柔聲道。

　　“哪有丈夫沒回來，妻子一個人先睡的道理。我來幫你寬衣吧，淋了一天的雨了。”

　　這話，讓章程有些不適應，但一想起麗雅所言，又覺得這是日本的習俗，也就隨她了。

　　美香還燒了一大桶水，非要“請”章程去泡澡，章程隻好又順其自然。結果，這個大美女擼起袖子就當起了搓澡工，洗完，又給章程拿來一套乾淨的深灰和服穿上。

　　“這是主人家的吧?”章程問道。

　　美香一點頭，“是的，哥哥會給他們一筆錢作為封口的報酬。”

　　直到坐上了榻榻米，章程都沒回過神來。

　　美香臉帶羞怯地一彎腰，“章桑，時候不早了，我們休息吧。”說完，竟不敢抬頭，臉紅到了脖子。

　　章程暗自偷笑，這個美香怕是被日本的封建思想毒害得不淺，還是等她正常一點再說吧。

　　何況，還有蘇梅啊。

　　想起府南河邊蘇梅羞澀的言語——就這樣好麽，我還沒享受夠戀愛的滋味呢……

　　音畫如昨，心頭一陣難過。

　　“美香，我不用睡覺，你這樣的言談舉止，我很不適應。”

　　美香抬起頭，興奮的眼神仿佛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小聲道:“也許是我從小見慣了母親對父親的態度吧，一想到你將是我的丈夫，就忘掉了自己……”

　　“美香，你有過男朋友嗎?”章程問。

　　美香搖了搖頭，“從小，我就知道自己的婚姻是注定的，所以，雖然有很多男人追求我，但我都拒絕了。章桑，你有一個妻子是吧?”

　　“是女朋友，她是我的師姐，她叫蘇梅……”

　　章程緩緩說起了蘇梅，卻發現自己離蘇梅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漸漸有些低落起來。

　　聽完章程的敘說，美香小聲道:“如果蘇梅姐姐知道了我，她會不會很難過?”

　　“也許會，也許不會……”章程確實把握不了。

　　“章桑，我只在乎和你的天作之合，但一定不要傷害到蘇梅姐姐，其它你做什麽都可以。”

　　章程看著美香精致的臉龐，清澈的眼神，不竟有些眩暈。

　　這就是情感量子的吸引嗎?如果地心研究是正確的，那自己對美香的感情就不是假的，不是為了佔有或是一時衝動。

　　這，還真可能是種天意，不然怎麽如此和地心的理論相吻合呢?

　　只是這種感情一但產生或被激發，根據情感量子理論中的糾纏原理，蘇梅，應該感覺到了。

　　我對蘇梅也是愛的啊，只是對蘇梅的愛和面對美香時的微能衝動完全不同。

　　一個平靜、安寧，一個激動、滿足。

　　“如果蘇梅姐願意和我同侍一夫最好，如果她不願意，作為補償，我們找到時間之軸後，可以帶她一起進入，這樣她也能得到長生了。”美香恢復了一些堅毅的神情。

　　“找到時間之軸就能長生嗎?”章程很懷疑。

　　美香點點頭，“老祖十二年前回來過，他留下了話——只要進入金剛期就可以去香格裡拉尋找時間之軸，時間之軸通往一個異度空間，裡面的時間是停止的，任何生物都將永生。”

　　章程有一種驚掉下巴的感覺，“這怎麽可能?衰老是生命的演變過程，金剛期的凍齡作用無非是讓這一過程變得無比緩慢而已，不然，為什麽進不到出竅期的金剛期最終也會坐化！”

　　美香搖搖頭，“這個我不知道，在傳說中香格裡拉一直就是長生之地，老祖幾百年來容貌確實沒有改變。”

　　“寺內老祖還會回來麽?”

　　美香搖了搖頭，“可能會回來，但我不知道。”

　　“為什麽要到金剛期才能去找時間之軸?”章程又問。

　　“據老祖說，時間之軸好找，進去香格裡拉之後很難，不到金剛期的人會屍骨無存，但長生的誘惑還是讓人前赴後繼地去送死。”

　　“裡面有很凶猛的野獸嗎?”章程猜道。

　　“是有奇怪的獸類，但最大的威脅是裡面有很利害的罡風，還有一層很強的腐蝕性空氣，同時尋寶的人也是威脅。有不少異寶，都是千百年去尋求長生的人留下的，人會被腐蝕掉，但帶來的異寶會留下。”

　　章程一指美香胸口，“那枚攝月鏢是老祖從香格裡拉帶出來的嗎?”自從把攝月鏢裝進它的原裝盒，章程就讓美香保管，自己身上的東西有點多了。

　　美香點了點頭。

　　“你腰間的熱熔槍和良道手上的東西都是從裡面帶出來的?”

　　美香正色點頭。

　　地球上有這樣的地方?真是完全沒有想到，地心的資料裡也沒有。

　　章程還有點不解，“為什麽別人都要到金剛期才能去，而你遇到我就可以去了?”

　　美香回憶道:“當時我很小，據我父親說老祖很喜歡我，給我卜完卦後久久無語。他說我的男人將是個非常利害的人，不止可以帶我去香格裡拉找到時間之軸，還會帶我飛升到永生之境，連他都無法企及呢。父親還說，老祖很嚴肅，從不開玩笑。他九十年前遊歷回來說自己有了預見未來的能力，還預測了日本的戰敗和戰後的崛起，是個很神奇的人。”

　　說完，頭一低，臉上浮出幸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