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成一致的兩人，開始向出口行進。

　　走到第三個路口的時候，嚴昱叫停了:“我來的時候，隻走過兩個路口，我都是向右的，和玩遊戲走迷宮一樣的走法。”

　　“也就是說，又迷路了。”程卿歎了口氣。

　　“照理說，是不應該的，我記得很清楚，來路並沒有這麽複雜，一共只有兩個路口，第一個路口有三個洞口，我選了最右邊的，第二個路口有兩個洞，我選了右邊的。總共加起來最多也就走了一公裡不到。”嚴昱有些不解。

　　“我走的時候也是一路標記的，最後還是失去了方向。”程卿仔細看了看周圍，“也許是視線不好，我們漏掉了一些來時沒有觀察到的路口。說這些沒用了，現在這是第三個路口了，先選一個再說吧。”

　　“最左。”嚴昱沒有猶豫，“這是我一貫的走法，沒有走不出來的迷宮。”

　　“這不是在玩遊戲。”程卿看了他一眼。

　　“那你有更好的提議麽?”嚴昱也看了看她。

　　“走吧。”程卿又是一歎。

　　剛轉入左邊的溶洞，兩人便一下子站定了。

　　面前…有至少三具屍骨…

　　“OK…我承認迷路了…”嚴昱有些發愣。

　　屍骨看起來年代有些久遠，身上的衣物早就爛光了，骨頭也不太全，三這個數字，是來源於錯落的白骨中，那三個很明顯的頭骨。

　　“要重選麽?這條路看起來不太安全。”嚴昱說道，“當然，也可能這條就是正確的路，雖然不知道是去哪的，但是這些人既然來到這…”

　　“這些人來到這也可能是因為迷路…”程卿潑了一盆冷水。

　　“那你想怎…”嚴昱話還沒說完，程卿突然猛地向後一縮。

　　“怎麽了?”他問道。

　　“蛇…”程卿冷靜的聲音裡有一絲微顫。

　　嚴昱這才發現，四周黑漆漆的地上，全是蛇…蛇身是黑色的，和黑暗的環境融為一體，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是在冬眠麽…”嚴昱仔細觀察了一下，這些蛇都一動不動地伏在地上。

　　“小心點，這也許是石刻巫文上提到的守墓黑蛇群…”

　　“怎麽破解?”

　　“石刻上的信息有限，隻提到了黑蛇群的進攻，但是年代如此久遠…未必是相同的蛇群。”程卿仔細觀察了一下地面上的僵蛇。

　　嚴昱蹲了下去，選了一條最近的蛇，從包裡掏出匕首，挑了一下。那蛇還是一動不動，和死了差不多，“好像是死的。”

　　“那邊好像是個門。”程卿指了指這條通道的盡頭，“我去看看。”

　　“唰！”嚴昱一把抓住程卿的手:“我去。”

　　程卿稍微掙了一下，沒有掙脫:“不是說了麽，我只是個幻覺。”她輕聲說道，沒有再掙。

　　“是啊。”嚴昱將她拉至身後，“你只是個幻覺。”黑暗中，他自嘲地笑了笑。

　　嚴昱松開程卿的手，用腳踢了踢地上的“死蛇”。

　　“小心點。”程卿拉了他一下，旋即松開。

　　“看吧，這樣我就更堅定你是個幻覺。”嚴昱笑著，往前趟了一步。

　　“用冷光吧。”程卿從包裡掏出熒光棒，來回彎折幾下，朝通道深處扔了過去。

　　這下子視線變得好多了。地上的“死蛇”密密麻麻，看得人頭皮也不住地發麻。嚴昱穩準狠地一刀剁了面前的一條蛇。

　　“死蛇”被一刀兩斷，卻沒有血跡濺出，也沒有任何異動。

　　“死了很久了吧?”嚴昱蹲下來觀察了一下。

　　“看起來不像…”程卿面色凝重。

　　“總不會是仿真蛇吧。”嚴昱笑道，“這骨肉倒是真的，可為啥不流血呢…”他用匕首插了蛇尾起來觀察，“感覺像是冰凍的死蛇…可是這裡的溫度雖然低，也還沒到零度以下啊…”

　　“門左邊那個轉盤看到了麽?”程卿指了指遠處，“應該是機關。我們還是一起過去吧，站的太遠我看不出那個機關的門道。”

　　嚴昱再度觀察了以下，除了遍地的“死蛇”和那幾具白骨看上去有點詭異，似乎並沒有什麽危險。

　　他點了點頭，對程卿說道:“你跟著我走，咱們走慢點，剛才那個噴槍拿好，遇到危險，我們立刻往通道口撤。”

　　“好。”程卿應道。

　　嚴昱走在前方開路，用腳踢開地上的“死蛇”為程卿開道。一路行進倒也順利，很快就來到了通道盡頭的門邊。

　　面前是一個像磨盤一樣的轉盤，上面同樣伏滿“死蛇”。

　　嚴昱用匕首撥掉上面的死蛇，程卿湊上前去仔細研究起來。

　　“應該是開門的機關。年代久遠，不知道其中的鏈條還能不能運作。”程卿觀察完磨盤，又去研究那道石門了。

　　“要推推看麽?”嚴昱伸手搭在轉盤上。

　　“先不要妄動，這裡的屍骨和蛇有點奇怪，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造成的。”程卿謹慎道。

　　“是有點怪。蛇和人到底是不是一批的也搞不清楚。人死了皮肉都沒了，蛇死了倒是有皮有肉，要是這裡的溫濕度能夠保存屍體，那人的皮肉也應該都在。也不可能是蛇吃的，蛇吃東西都是吞咽不是麽?”嚴昱問程卿。

　　“吃是吞著吃，吞咽過程中就開始消化食物，最後再把無法消化的吐出來。”程卿說道。

　　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那堆錯落的骨頭。

　　“所以，這些是吐出來的麽…”嚴昱走向那堆骨頭，“這些蛇太小了，雖然說蛇能吞下比自己個頭大幾倍的東西，但是這種小蛇能吞得下人?這個和蛇吞象也沒什麽區別了吧！打死我也無法相信啊。”

　　“所以…”程卿緊張地環顧著四周，“有沒有可能有體型大的…”

　　嚴昱聽懂了程卿的擔憂，也猛地抬頭，緊急搜尋起來。

　　“剛才那個蠍尾蜥，體型比正常的蠍尾蜥大了至少有十倍。”程卿的話中滿是擔憂。

　　“這裡沒有…”嚴昱仔細找了一圈，通道裡並沒有大體型的蛇，“這麽久了說不定早死了，就算沒死，也應該不在附近。”

　　“你有沒有發現，從我們轉進這個通道，噪音就小了很多，幾乎沒了。”程卿突然問道。

　　“好像確實是…”嚴昱點了點頭，從轉入這個通道之後，他和程卿之間說話可以不用靠吼了。

　　“先出去…”程卿有點不安，雖然她不知道這個不安來源於什麽，但這是她的感覺，她的第六感，身為一個“引子”的第六感…

　　“為什麽?”嚴昱並沒有感受到切實的危險。

　　“出去再說！”程卿快步走向嚴昱。

　　“可是…”嚴昱還想說什麽，就被程卿拽著向外走了。

　　“砰！”一聲巨響。

　　他們進來的那個通道口，突然墜下了一道石牆，把來路堵得嚴嚴實實。

　　兩人都是一呆，然後趕忙跑了回去。

　　“完了，推不動…”嚴昱用力推了一下。

　　“這個石牆至少有幾百斤的重量，不可能推得動。”程卿心中的不安在加劇，但在言語仍然盡量保持鎮定。

　　“那怎麽辦?先看看周圍有沒有機關能打開石牆，要不然就只能去試試那個磨盤了。”嚴昱抬頭看向通道另一頭的磨盤。

　　兩人順著石牆沿摸索了一陣，並沒有找到打開的機關，無奈之下，隻好再次走向通道另一邊的轉盤。

　　“你靠牆站。”嚴昱囑咐程卿，“我去推。”

　　“你要是死了，我一個人也走不出去。”程卿沒有靠牆站，“與其一個人在這黑暗之中等死，還不如一起死了算了。”她也把手放到了轉盤上。

　　“你這是要跟我同生共死麽?我有點受寵若驚，感覺特別不真實。”嚴昱笑道。

　　“反正只是幻覺。”程卿看了他一眼。

　　“莊公夢蝶，也許人的一生，到頭來都是場夢，無一處不是幻覺。”嚴昱微笑道，“能在美夢裡死去，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原來死在一個陰冷黑暗，遍地死蛇白骨的地方，也算是美夢…”程卿也自嘲地笑了。

　　“反正看樣子你這輩子也不會接受我了，那還不如早點弄死你算了，早死早超生，排隊排第一。”嚴昱雙手推在磨盤上，蓄力待發。

　　“下輩子還是別相遇了，相遇本身，就是一種錯誤。”程卿低下頭，輕聲說道，“你我此生不遇見，今日也不至於雙雙落入絕境。”

　　“人生來都是奔著死去的，照你這麽說的話，乾脆不要出生了。生下來幹嘛，反正也要死。”嚴昱不以為然。

　　“你就沒有一絲的後悔麽?”程卿出言問道，眼神卻並沒有看向對方。

　　“後悔什麽?”嚴昱倒是轉頭看向程卿。

　　“沒什麽。”程卿平複了一下心情，想要推動轉盤，幾經猶豫，卻又把手收了回來，“我…”

　　“什麽?”嚴昱也站直身體，暫時放開轉盤。

　　“我覺得有必要說清楚。”程卿說道，站定，看向嚴昱。

　　“說吧。”嚴昱也站定，雙手往胸前一抱，“死前給個痛快。”

　　“我並不是毫無…”

　　嚴昱在等待程卿把話說完，這場對話卻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程卿驚恐到變了調的顫聲:“蛇…別回頭，千萬別回頭，不要動…”

　　“什麽?”嚴昱僵在那裡，脖子有點硬。

　　兩人的對話一停止，旁的聲音便清晰了起來。嚴昱聽到了讓人毛骨悚然的嘶嘶聲…

　　“別動…”程卿的眼睛緊緊盯著一條位於嚴昱頸邊不到二十公分的蛇，那蛇掛在牆壁上，吐著信子，隨時都有可能向嚴昱的脖子進攻。

　　程卿把噴槍抓在手裡，大喝一聲，朝牆壁噴了起來，同一時間嚴昱身子一矮轉身站到了程卿身邊。那蛇被燃了尾巴，猛地一縮，掉在地上。

　　兩個人往地上一看，真是要嚇得魂飛魄散，原本癱在地上的“死蛇”竟然都莫名地活了過來，在熒光棒的冷光之下，只見無數蛇影攢動，嘶嘶聲不絕於耳，直讓人腳底發軟心頭髮麻。

　　更可怕的是，程卿手中的噴槍似乎成了眾矢之的，那余溫尚存的槍口，吸引了這群冷血動物所有的目光，它們發瘋般地扭動著身子，朝程卿爬去。

　　嚴昱一把奪過程卿手中的噴槍，瘋狂朝四周掃射了一番，暫時掃出了一圈安全區。

　　可那安全僅僅是暫時的，陰暗的角落之中不斷有蛇撲將出來，前赴後繼，很快噴槍的火勢就弱了下去。

　　“要用完了！”嚴昱大喊著， 依然手舉噴槍護在程卿身前。

　　程卿已經顧不得再去思前想後了，她衝到轉盤邊上，用盡全身力氣，將轉盤推動起來。

　　“哢噠”聲中，石門慢慢打開一條細縫，可是太小了，還太小了，程卿已經不是用手了，她雙手曲於胸前，用整個身體推著轉盤，隨著她和轉盤之間的角度越來越小，那縫隙終於又被拉開了一些。

　　“走！”嚴昱單手抓著那火焰幾乎就要熄滅的噴槍，一把拽開程卿往門縫處一推，自己去抵住轉盤，“先走！”

　　可是程卿沒有走，縫隙太小了，嚴昱根本過不去，留他一個人在這除了死沒有第二條路。她還要最後努力一次，只要再打開一些！只要再打開一點點！就可以一起逃出生天！

　　她衝向轉盤，以身體的衝撞，用這死生之間的爆發力，為嚴昱贏得最後的一線生機。

　　嚴昱摸出包裡的固體酒精，連同只剩下一口氣的噴槍，對著蛇群做了最後一擊，幾乎在同時，用盡力氣踹了轉盤一腳，借著反彈的力量向後躍去，緊護著程卿衝入門縫中。

　　因為用力過猛，兩人直接摔進了門內。

　　來不及看清門內的詳情，嚴昱爬起來立刻拉起程卿向前跑，他知道蛇群也會順著門進來的，必須立刻找到別的出路才行。

　　“啪！”一道刺眼的燈光直射在嚴昱臉上，他本能地伸手一擋。

　　“啪！”又一道燈光打在程卿的身上。

　　兩燈交叉之下，兩人無所遁形。

　　“這下子，人來齊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戲謔的笑，在前方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