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就在他屏息凝神之際，肩頭突然被拍了一下，這一驚，讓他幾乎跳將起來。

　　“誰?！”他低喝了一聲，轉過身抬手向前快速出擊。

　　卻撲了個空，在他身後，可見范圍內，什麽都沒有。

　　這讓嚴昱不由地緊張起來。

　　這個時候，身前又傳來落地的聲響，不用說就能知道，是追兵們下來了。聲音有些雜亂，看來是一群人。

　　嚴昱朝背後的洞壁上靠了靠，摸出一個煙霧彈。對方人多，在這裡起了衝突，對勢單力薄的自己來說是非常不利的。如果對方發現了他，他會選擇拋出煙霧彈，迅速轉移。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外間的聲音很快就消失了。

　　溶洞這麽多，他們是很難一一檢查，但是這麽快就選定了方向…這似乎也不太科學。

　　嚴昱皺了皺眉，小心翼翼地朝洞口移了移，往外看去。

　　真的沒人了…

　　他剛想移出去看看，又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猛地回過頭去，卻又是一無所獲。

　　腳步聲沒有停歇，越來越大…到處都是…

　　回聲…是回聲…嚴昱暗忖，這裡的溶洞可能大部分都是相同的，極易形成回聲。

　　他暗自聽了片刻，想要判斷聲音來自何方，卻忽地湧起一股困倦感…

　　聲音…節奏…嚴昱扇了自己一巴掌…這是催眠麽?這麽先進的機關?

　　他搖了搖頭覺得自己想的太多了，但還是伸手摸出耳塞，塞進耳朵裡。

　　似乎好了點…但是這樣，又沒辦法判斷腳步的來源了…他權衡了一下利弊，還是決定先塞住耳朵，向前探探再說。

　　他摸出了軍用指虎，套在手上。溶洞裡近身格鬥的可能性最大，自己人又隨時會冒出來，用指虎比用匕首更能拿捏分寸。

　　越往裡走，回聲越響，帶了耳塞，也還是能夠聽到四面八方不斷傳來的回音。嚴昱覺得整個腦袋都在嗡嗡作響，簡直快要炸裂開了。

　　“痛苦吧?”一聲突然傳來的問話。

　　嚴昱用手捂了一下耳朵，低著頭，喘著粗氣，蹲了下去。

　　“那些為了你而死去的人。”那個聲音還在耳邊訴說著，嚴昱厭惡地揮了揮手。

　　“還記得麽?”那個該死的“屁”，再一次出現在眼前，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鬼樣子！

　　“你的魂祭，天蓋寺白虎位的肉身煞，團龍山鬼窟裡的焦屍…都是被你害死的…”

　　“放你的狗屁！”嚴昱暴怒，“是被你害死的！”

　　他的面容有些猙獰，那些嘈雜的聲音還是不斷地湧入耳朵裡，整個腦袋像是被電鑽鑽開了一樣，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沒有辦法抑製自己的怒氣。

　　“是你害死的…還有那河裡的無數亡魂…全部都是你害死的…還有程卿…官雲衣…肖奉國…你的家人，你的愛人，你的兄弟…最終，都會被你一一害死…”

　　嚴昱有些眼花…面前好像出現了些什麽…

　　“你沒事吧?”一個熟悉的聲音…

　　嚴昱一把揮開面前的人:“夠了！”他咆哮起來。

　　“你…看到什麽幻覺了?”面前的人…是程卿。

　　“你不就是最大的幻覺麽?”嚴昱冷笑。

　　“你遲早會害死她…”那該死的聲音再度響起。

　　“閉嘴！”嚴昱一拳朝洞壁上打去。

　　尖利的指虎撞擊上了堅硬的石壁，迸撞出零星的火花，猛烈的相互作用力，震得嚴昱整個手發麻。

　　“冷靜點。”程卿伸手拉住他。

　　“這又是下的什麽套?”嚴昱再度揮開程卿的手，“我說過，不管你說什麽，做什麽，我都不會相信！”

　　他的表情有點猙獰，雙手將程卿推到溶洞壁上，“覺得自己特別能耐是麽?找到了我的弱點?你是我的弱點?是麽?你是我的弱點?”

　　程卿被他抓得有點疼，掙扎了一下沒有掙脫，便不再做無用功，安靜地待著，等著對方自行冷靜下來。

　　“又要在我面前死一次是麽?這回是怎麽死?”嚴昱沒有要冷靜下來的跡象，“老變成程卿不覺得無聊麽?不覺得可笑麽?真的覺得程卿就是我的弱點?！”

　　“是。”程卿還真的淡淡地回了。

　　“…”嚴昱有點無語，“我告訴你，你在我面前死了我也不會救你的！我就看著你死！不死我還補一刀！”他憤憤說道。

　　“好，知道了，可以放開我了麽?”程卿情緒依舊穩定。

　　嚴昱剛想再說些什麽，肩頭又被拍了一下，他一驚之下松開手，迅速回頭，卻還是什麽都沒有。

　　“在你頭頂上！別看！”程卿低喝道。

　　嚴昱根本不理，馬上抬頭看去，卻被程卿猛地向前一推。

　　他來不及罵程卿，因為等他穩住身子回頭的時候，就知道程卿是救了自己一命。

　　他原本待著的地方，此時倒掛著一個怪物。

　　“我靠！”嚴昱呆了幾秒，才罵出聲，“這什麽玩意兒！”

　　“一個體型極大的花臉蠍尾蜥。”程卿冷聲說道。

　　“什麽玩意?”嚴昱根本不知道程卿在說什麽，面前這個東西確實像是一個特別大的蜥蜴，現在兩隻腳吸附在溶洞頂上，半個身子連同尾巴垂了下來，看起來十分詭異。

　　“這東西的體液，唾液和血液都有劇毒，不要冒然攻擊！這個地方太小，你我沒有護罩，殺了它也會被它的毒液波及。它的尾部和毒蠍一樣，藏有毒針，一般會用尾部拍擊，分泌毒液，將目標物麻痹，再慢慢弄死。”

　　“它拍了我兩次了！”嚴昱道。

　　“我們的防護服中間有一層金屬化合膜，防尖銳物的，所以毒針沒能穿透衣服。”程卿慢慢從包裡摸出點火器，“你吸引它的注意！我用火攻！”

　　“喂！”嚴昱一跺腳，那蠍尾蜥被震懾了一下，尾巴和上半身向頂上一縮，弓起身子，擺出襲擊的架勢。

　　程卿打開點火器，火焰“嘩啦”一下噴了出來。

　　那蠍尾蜥敏捷極了，身子在頂上一個扭曲，竟避開了火焰，落在地上。緊接著一個魚躍，撲向程卿。

　　程卿立刻反手將點火器朝蠍尾蜥撲來的方向噴去。

　　卻沒想到蠍尾蜥身子一矮，甩出尾巴卷了一下程卿的雙腳，程卿站立不穩，被勾倒在地，噴火器一下子失了準頭，朝壁上噴去。

　　沒等程卿再度調整方向，那蠍尾蜥直接又一個甩尾連擊，把程卿的噴火器打了出去。然後借勢一撲，竟撲到了程卿身上，直朝著程卿的面部攻去。

　　“啪！”蠍尾蜥吐向程卿臉的舌頭被嚴昱伸手攔截了，嚴昱用力一拽，雖然沒能拽住那滑膩的舌頭，卻也給蠍尾蜥造成了極大的心理陰影。趁著蠍尾蜥發懵的瞬間，嚴昱一腳將其踹開。

　　蠍尾蜥被踹到了牆角，“刷啦”一下竄到了溶洞頂上，然後以極快的速度向前飛竄，瞬間就沒了蹤影。

　　程卿一把抓起嚴昱的手翻看，果然是帶著手套…她松了口氣…

　　下一秒就立刻恢復了高冷，迅速扔了嚴昱的手:“你不是不僅不救還要補一刀的麽?”

　　“不小心給忘了。”嚴昱把沾滿蠍尾蜥口水的手套在牆上來回抹了幾下，“話說…你怎麽會知道那是個什麽東西?怎麽知道它有毒?怎麽知道它怕火?”他連珠炮地發問。

　　“…”程卿看了看他，“因為讀書多，有文化?”

　　“果然還是幻覺。”嚴昱點了點頭，“程卿不這樣說話。”

　　“哪樣說話?”程卿眉頭一皺，“是你主觀上一直將所見定義為幻覺，才會覺得不對吧。”

　　“幻覺的認知應該不會超過本人的認知，但也許你剛說的，都是瞎話。我自己想出來的而已，就像我學生時代會為了寫作文編出一堆根本不存在的名言名句來，甚至剛才那個蠍尾蜥，多半也只是我的想象。不過這個幻覺倒是很嚴密，連成了一條完整的線，讓人不禁懷疑，後面是不是一場極大的陰謀。到底想騙我什麽?”

　　程卿長歎一聲:“…無法溝通。”

　　“你想跟我溝通?那更不對了，你一向對我愛理不搭。對，就是現在這個樣子。”嚴昱指了指程卿那副關愛弱智的神情，“這才是程卿。”

　　“你有病麽?現在我有別的人可以溝通麽?如果有，我確實不想跟你說話。”一向清冷的程卿都忍不住要罵人。

　　她感覺頭痛得厲害，四面八方的噪音還沒有停歇，本來就讓人煩躁，還有這個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死強死強的嚴昱，簡直讓人煩不勝煩。

　　“反正你看起來不像程卿。”嚴昱依然故我。

　　“隨便你。”程卿表示放棄。

　　“我得承認，有的時候，人的畫風確實是會變的。”嚴昱話鋒一轉，程卿抬頭，覺得他還不是無可救藥，可是下一句，又讓她無語凝噎，“但是程卿不會變，她不是人。”

　　“…是因為覺得我是幻覺才這麽出言不遜的?”程卿皺眉。

　　“不行麽?那你先證明自己不是幻覺啊。”嚴昱斜眼看了看她。

　　程卿做了個深呼吸…抑製住怒氣:“隨你吧，你見過雲衣麽?”

　　“見過。”

　　“在哪?”

　　“不知道。”

　　“…”

　　“她跟你一樣，是幻覺。”

　　“你判斷幻覺的依據是什麽?”程卿快被她煩死。

　　“我覺得是幻覺就是幻覺。”

　　“所以是不是幻覺全憑你的主觀臆斷?”

　　“不行麽?”嚴昱其實色厲內荏，事實上，他原先牢不可破的幻覺觀，在剛才的蠍尾蜥事件後有點動搖，但至少，他要表現得強勢點。

　　“呼…”程卿再此調整了呼吸，放棄爭辯，“我很佩服肖奉國，能和你做這麽久的朋友。”

　　“我也很佩服鍾義，能和你做這麽久的朋友。”嚴昱回敬道，程卿讓他難以招架，但如果只是幻覺，他可以遊刃有余，至少他是這麽認為的。

　　程卿忍住火，不再與他進行言語上的糾纏。她知道嚴昱是個很固執的人，他所認定的，無論旁人怎麽說，都很難從根本上改變他的看法。與其對牛彈琴，還不如務實地做點別的。

　　找官雲衣，還是靠自己吧…程卿歎了口氣，開始思考如何才能最快地找到失散的隊友。

　　“那邊的路，都走過了麽?”程卿指了指嚴昱的來路。

　　嚴昱看著她，沒回答。

　　“就算我是幻覺，也不至於連話都不能說吧?”程卿皺眉。

　　“最好少說，說多了影響判斷。”嚴昱也皺眉。

　　程卿知道再說也是白說，遂不再說話，徑直走向嚴昱的來路。

　　“那邊是出口。”嚴昱這才慢吞吞地說道。

　　程卿停下腳步，這裡的岔路太多，彼此之間又相連，即便是在燈火通明的情況下，也是個極其複雜的迷宮，更何況是在黑暗之中，僅憑借夜視鏡摸索出路。

　　這樣找人，和買彩票撞大運沒有什麽區別。不得不承認，她已經陷入了僵局。

　　“前面是什麽?”嚴昱指了指程卿的來路。

　　“迷宮。”程卿有些煩亂，嘈雜黑暗的環境，無法溝通的隊友，渺茫未知的前途…

　　“先朝剛才那個怪物相反的方向走?”嚴昱提出了一個建議。

　　“先出去吧。”程卿則有不同的意見，“裡面的路太亂了。我一路做了標記過來，卻還是失了方向。”

　　“出去又能做什麽?”嚴昱不以為然。

　　“這些溶洞，只怕不全是天然生成的。我們聽到的回聲，看到的怪物，估計也都是有意為之。”程卿說道，事實上，由於洞裡的回音太大，他們說話的音量都比平時大了數倍。

　　“這些聲音，像是在催眠一樣。”嚴昱想起剛才沒帶耳塞時的困倦感。

　　“所以，還是先退出去再作打算。長期處在這種環境中，會很容易產生幻覺。”程卿指了指嚴昱的來路，還是主張先出去再說。

　　嚴昱並不想出去，但是即便帶著耳塞，噪音還是源源不斷湧入耳朵，這讓他煩不勝煩，加上夜視鏡戴久了，眼睛有些疲勞，確實需要先找個安靜又安全的地方休息一會兒。

　　“好吧。”他說道，算是同意了程卿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