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程卿的時候,嚴昱還有點不太相信。當聽到羅亞說,自己可以跟程卿走了的時候,他更加懷疑這其中一定有什麽陰謀。
不過,不管怎麽說,跟程卿待在一起,肯定比和羅亞他們待在一起要強上許多。
嚴昱跟著程卿和雲建新,走到了一間距離他原先住的地方約10分鍾路程的兩層小樓前面。
“程小姐,如果有什麽需要,你可以隨時告訴他們。”雲建新指了指小樓外來回巡視的雲家人對程卿說道。
“這是在監視我們麽?”嚴昱不領情。
“嚴先生說笑了,你們在山寨裡可以自由走動,不過,寨子裡還是有一些不願意和外界接觸的人,有一些禁地,是你們不太方便去的,這些人不是限制你們的自由,他們只會在必要的時候,提醒和幫助你們。僅此而已。請不要多心。”
“呵呵。”嚴昱皮笑肉不笑地看著雲建新。
雲建新在嚴昱的注視下顯得有些尷尬,他似乎也不願意久留,和程卿打了個招呼,便轉身離開了。
“房間在二樓。”程卿說著,自顧自地上樓去了。
程卿走進二樓的第二間屋子。嚴昱也跟了進去。
進了房,程卿點起了一盞老式油燈,黑漆漆的屋子裡總算有了點光亮。
嚴昱環顧了一下四周,這個房間看上去比自己的那個強多了,前後有兩個窗戶,一張大床,還有桌椅茶幾這樣的家具。
“…你就一個人?”嚴昱問出了一個答案明顯卻不得不問的問題。
“加上你便是兩個了。”程卿悠然地靠著窗子坐了下來,她的心情看起來不錯。
嚴昱走到窗前朝外看了看,這個小樓位置和羅亞他們那個相距較遠,從這裡根本看不到那處的情況,比較麻煩的是,這個樓在山寨深處,也就是在那些當地人住的樓群之中,想從這逃跑看上去幾乎是不可能的。
在看清了地形之後,嚴昱的心情更加沉重了:“鍾義…怎麽會讓你一個人來這的?”他問道。
程卿看向山門方向,答非所問:“我只是需要一個盟友,而你,相對來說,算是最好的選擇。”
她似乎急於解釋自己為何要從羅亞手中要回嚴昱,可越是這樣著痕跡,越讓嚴昱心中發笑。
“咳咳,行吧,那既然是盟友,剛才為何不讓我一起進去看看雲家的石刻?”嚴昱問道。
“沒有必要。”程卿淡淡說道,“那個族長根本不打算給我們看石刻,你進不進去又有什麽打緊。再者,你我需要以一個既對立又統一的姿態出現在眾人面前,才能達到最好的效果。”
“那你來這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呢?你真的要和雲家羅亞他們聯手麽?”嚴昱還是不明白程卿為什麽要來這裡。
“我來這的目的,是為了得到雲家石刻。”程卿語氣堅定,一點也不像是開玩笑,話說回來,她也不是那種會開玩笑的人…
“得到雲家石刻?你有…什麽計劃?”嚴昱覺得這是個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務。
“還記得紫微垣裡的那具乾屍麽?”程卿繼續答非所問。
嚴昱點了點頭:“記得,你說那個人是黑蠱苗的祭司。”
“對,那個人是黑蠱苗的祭司,姓仡濮。”程卿一邊說話,一邊警覺地觀察著屋外的情形。
仡濮…嚴昱皺了皺眉。這名字聽著有些耳熟,是了,雲建新曾說過那個釣魚的展覽是仡濮先生所辦,而官雲衣也曾經提過這個名字,仡濮家早已絕後,她當時是這麽說的。
他瞬間有了很多聯想。仡濮是黑蠱苗祭司,那個團龍山的焦屍是他的兒子麽?因為他兒子死在了團龍山,所以仡濮家絕後了麽?
“黑蠱苗的祭司…那團龍山的那個人,是祭司的兒子麽?他兒子被仇家追殺死在了團龍山,臨死前施了神火咒保護石刻?”嚴昱問道。
“當時為尋找神鏡,從洞壁派出的那隻遠征隊伍,人數雖然不多,卻都是精銳中的精銳。仡濮,上官,步六孤,偃氏和雲氏,都派出了高手參與其中,而這五姓,都曾是他們所效忠的先主的左膀右臂,在洞壁都是舉足輕重的家族。”
“等下,五姓…那石刻為什麽只有三塊?”嚴昱有點不理解,既然這些人都是這麽厲害這麽重要,那麽劃分石刻這種重要的事情,沒有理由撇下其中的某部分人,是不是…有人出了意外?
程卿沒有馬上解釋嚴昱的這個疑問,而是依照她的節奏,繼續敘說著。
“祭司的兒子娶了上官家的女兒,所以仡濮上官兩家,是親家。而上官家的長子上官鈞,也就是隨祭司之子出征的那個上官氏,他娶了仡濮家的女兒,他的弟弟則娶了雲家的女兒,所以雲家和上官家也是親家。”
“…繞了一圈全是親戚?”嚴昱有點無語,這個關系真是夠錯綜複雜的…
事實上,隨著程卿的敘述,他的疑問越來越多了,比如,程卿說過,巫文一般是祭司掌握的,不會傳給外人,祭司是姓仡濮的,怎麽最後變成上官家會巫文了,難道是祭司兒子娶了上官家的女兒,孩子就開始隨母姓了?
好在,他的疑問,很快得到了解答。
“遠征隊出征的時候,祭司之子還沒有子嗣,為了保險起見,他暗中指定了一個傳人,以防自己發生不測後,祭司的巫文和巫術會失傳。這個傳人只有他的父親老祭司知道。”
原來如此!不消說,這個傳人一定是上官家的了,嚴昱暗想,上官鈞娶了仡濮的女兒,他們的孩子算起來是仡濮家的外孫,在仡濮氏沒有其他傳人的的情況下,傳給外孫確實是說的通的。
“這個傳人,就是上官鈞的兒子。”果然,程卿說的和嚴昱想的一樣。
“出征的隊伍到底遇到了什麽,沒有人知道。”程卿看著屋外,聲音裡竟多了幾分悵然。
“祭司沒有等回兒子,便啟動了應急的措施,將上官氏的幼子作為傳人培養,傳習巫文。後來…某一天。”程卿突然話鋒一轉,“習得巫文的上官氏幼子突然被送出了山。”
“為什麽?”嚴昱一愣。
“沒有人知道。”程卿搖了搖頭,“只知道在上官氏被送出山之後沒多久,雲家突然以平叛有功出仕,身居要職。且雲家的先祖,是當年那隻遠征隊伍裡,唯一重新出現的人。”
“哦!所以祭司佔卜的一人得還,指的是雲家的先祖?”嚴昱想起在程卿在紫微垣裡說的話,“這麽看來,雲家的先祖就是那隻遠征隊裡的叛徒了!”
程卿沒回答他,她看著屋外,似乎在思考別的事情。
“應該是因為雲家的出賣,導致了整個遠征隊伍遇到了危險,最後全軍覆沒,雲家卻以平叛有功,得享榮華富貴!”嚴昱思忖片刻,繼續說道,“祭司應該是提前知道了危險,所以派人把你們上官家的先祖送出了山。”
“我不是上官家的。”程卿看了嚴昱一眼,冷漠地說道。
“是是,你是程家的。”嚴昱暗罵自己不長眼,哪壺不開提哪壺。
“你還有事麽?沒事請你出去,我要休息了。”程卿下逐客令了。
說錯一句話就要被趕走…
嚴昱歎了口氣,這女人的喜怒真是太難測了。
他悻悻然地朝外走去,走到門口拉開門,又突然想起一事來。
他探頭往外看了看,確定沒有人在附近,又關上門回頭走到程卿身邊,低聲說道:“對了,那個和石刻在一起的玉佩,是什麽情況?”
程卿一凜,嚴昱抓住了一個非常重要的點。
嚴昱想起了他曾經做過的那個夢:“那個玉佩,應該是祭司讓他兒子帶著的陰玉…有陰,就應該有陽,說明可能還有一塊陽玉,呵呵,洋芋。”
嚴昱這個時候還不忘自顧自地樂了一下,不過在瞥見程卿嫌棄的眼神之後,他迅速調整了態度,“咳咳,陰玉陽玉,合起來就是陰陽玉…”
“陰陽玉!”程卿一震,她想起那病床上的父親曾經驚坐而起,抓著她的手大叫過的話。
“若男!若男!破了神火咒才行!白玉已經變黑了!陰陽玉的輪回開啟了!”
這句話她分析過很多次,卻一無所獲。
從團龍山回來之後,她心中一直有一個疑問,父親既然提到了神火咒,那是否說明他是穿過黑霧到達過神火咒洞口的?可為什麽秦靈樞的表述中,父親和譚宗複又像是被黑霧侵襲導致了心智迷失呢?
“陰陽玉的事情你從什麽地方知道的?!”程卿想先弄清這個疑問。
“額...我曾經做過一個夢。”嚴昱考慮應該怎麽跟程卿解釋這個事情。
程卿一聽到夢這個字眼,心中就升起異樣的感覺:“什麽夢?什麽時候做的?”
嚴昱這次沒有隱瞞,他將自己曾經做過的那個夢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程卿。
程卿的眉頭越皺越深。
“陰陽變換,天道輪回,失落的神鏡終將回到主人的手中。”聽到這句的時候,程卿心中的震動無以言說。
嚴昱的夢境,一定就是團龍山鬼窟裡的那個乾屍,當年施下神火咒的情形。
失落的神鏡終將回到主人的手中。這句話,也正是她父親曾經說過的,可父親怎麽會知道陰陽玉的事情?難道他也曾夢到過同樣的事情?
“攜陰玉同行,色變速退…”程卿眉頭打結,喃喃自語著,“白玉變黑,陰陽玉的輪回已經開啟…這兩句是什麽意思...如何變色?又是什麽樣的輪回?這個玉佩莫非是有某種預卜吉凶的能力?而其中的變化,是體現在玉佩的顏色上?”
她沉思了一會兒,終是歎了口氣:“算了,這個事情暫時我們恐怕是得不到答案了,不過,也許能從雲家套出些什麽來。畢竟,他們的先人曾經參加過那次的遠征,且是唯一重新出現的人,如果這世上真的有人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那恐怕就只能是雲家的人了。”
嚴昱還想問問程卿想怎麽跟雲家套話,卻又被程卿下了逐客令。
“我要休息了,隔壁還有一個房間,你可以在那裡休息。”
“唉…”他歎了口氣,轉身走了出去。
身後的程卿隨即關上了門,片刻都沒有耽擱。
【雲家祠堂】
“你是告訴我,一個外來人在雲家的地盤如入無人之境?這偌大的雲家寨,所有的暗哨明崗,沒一人瞧見她去了哪裡?”黑暗中,一個蒼老的聲音問道。
“是伯安的失職…我追出去後,隻遠遠看到她過了棧道,她的速度太快了...這女人竟能在黑暗中以那樣的速度過那天塹,簡直匪夷所思。等我追到棧道邊上,她已不見了蹤影。這個女人的身手真是可怕,只怕我雲家寨中無人能與其匹敵。”
雲伯安的聲音裡滿是慚愧。
“上官若男是上官家上一代唯一的傳人,上官家一向對後人嚴厲,這個女人所受過的訓練只怕比你和建新要可怕百倍。”老族長那張乾屍般的臉,出現在搖曳的燭光下。
“伯安慚愧,只怕伯安遠不是她的對手。”雲伯安倒是坦白。
“罷了,輸給她也不丟人。程卿那邊有什麽動靜?”族長乾皺的五官和深嵌的皺紋糾結在一起,根本看不出什麽表情。
“她和羅亞似乎是達成了某種共識,羅亞將嚴昱這個人質,交還給了她。”
“上官家的女人,一個比一個難纏。你好好看住她,一定要確保一切按照我們的計劃進行。”
“是,族長放心,伯安必全力以赴。”
這個時候門外來了人,雲伯安上前與之交談了幾句,又掩上門,走回族長身邊:“官若男回去了,最早看到她的崗哨是山門那兒的,可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是憑空飛出去的,一定是故意繞了個圈子,兜到了山門附近!”
“寨子裡那些皮毛布局,難不倒她這個上官家傳人的。不過就算她什麽都知道了又能怎麽樣?這是雲家寨!她還能翻了天?”族長有些激動,咳嗽了幾聲。
雲伯安趕緊倒了杯水抵到她手中,老族長輕輕推開杯子:“伯安,你親自盯著官若男。”
“是!伯安必盡全力!請族長放心!”雲伯安沉聲應道。
“你別忘了,塔裡還有兩張牌呢,選個合適的時候打出去。”老族長那渾濁的眼中突然閃出一道亮。
“你記住!這個機會,我們雲家等了太久太久!這是一場雲家輸不起的仗!寧可錯殺,絕不可放過!”他的聲音逐漸轉冷,充滿了殺機。
【羅亞】
“程卿有仡濮石刻,不管她懂不懂巫文,這個時候想讓她出局,都已經是不可能了。但是官若男,是重中之重,沒有官若男,石刻根本沒用。雲伯安也不知道能不能留住官若男。我倒希望他留不住,呵呵。”羅亞站在窗前緩緩說著。
“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先和程卿結盟,奪得雲家石刻。然後嘛,再去找官若男,她不是不願意和程卿共事麽?那簡單得很,得到雲家石刻離開雲家寨之後,程卿這塊鋪路石也就沒什麽用了,到時逼她交出仡濮石刻易如反掌。”他摘下眼鏡,輕輕擦拭起來。
“等到三塊石刻到手,官若男破解出其中的秘密之後,呵呵,她也可以回家和呂義山繼續過她的安逸日子了。”他看向窗外,臉上露出一絲陰冷的笑容,“笑到最後,才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