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和馬又去了兩次英雄秀的打工。
每次打工結束,他都要送日南裡菜回家——其實也不是刻意送,就是在日南裡菜家附近的車站下車,步行送到她家門口。
反正和馬憑月票坐車,一個月內可以搭乘任意次,下個車再上來不用額外花錢。
第三次打工結束,和馬剛脫了皮套穿好本來的衣服,就聽見喬尼喊他:“待會有時間嗎?”
和馬下意識的回了句:“我還沒到20歲,不能喝酒。”
“我知道你沒到二十歲,你上次說過你明年開始交國民年金。”喬尼擺了擺手,“我不是喊你去喝酒的,我是問你,有沒有興趣再接個打工?”
和馬立刻回答:“有啊。”
現在千代子每天晚上都會跟和馬計算明年四月會有多大的資金缺口。
她已經把和馬在庵野明人那邊當監修賺到的錢和騷尼音樂的大岩川侯一製作人提前墊付的音樂版稅都給存進了銀行。
靠著這兩筆錢,和馬明年要交的國民年金和東大的學費總算是有了著落。
但是阿茂和晴琉的學費還沒不知道該從那裡出。
千代子現在每天都唉聲歎氣的,和馬總覺得她現在看誰像在看豬仔,評估能賣出多少價格。
昨天晚上千代子還跟和馬念呢:“老哥你要是馬上東大畢業,並且通過甲等公務員考試進入警視廳就好了,畢竟進去就是警部補,一年有將近八百萬的年薪呢,乾三年升警視,就有一千萬的年薪了呢!”
然後千代子話鋒一轉:“老哥你學習這麽厲害,一年就能上東大,你能不能跳級啊,明年就畢業,然後考甲等公務員考試。這樣阿茂的學費就有著落了!”
對於千代子的話,和馬完全無法回應。
他沒辦法告訴千代子,自己能複習一年就考上東大,是因為上輩子在中國接受了牛逼哄哄的應試教育,有基礎。
至於在東大跳級,首先和馬上輩子並沒有學過多少法律相關的知識,其次日本大學這邊很多科目不考試,而是要寫論文,有些還要搞論文答辯——是的,單獨一個科目的小論文,還要專門拿出兩個課時搞答辯。
總之跳級是別想了,和馬只能老老實實跑完剩下三年。
為此,他還得為徒弟的學費發愁。
現在每天晚上千代子的家計結算,到最後一定會變成她的自怨自艾:“我當時怎麽就沒有同意老哥你賣道場呢?我居然還說買了道場就自殺,我真想回去打死那時候的自己。”
對於這樣的千代子,和馬是安撫也不是,揶揄也不是——其實平心而論,和馬更想揶揄她一番的,但最終當哥哥的責任心還是超過了心中小小的惡意。
所以,和馬得找更多的打工。
對於喬尼的問題,他想都沒想就給出了肯定的回答,甚至都沒有先問問那是什麽打工。
喬尼拍了下和馬的肩膀:“我就知道兄弟你靠得住。那明天上午在中央車站集合吧。”
和馬點頭:“沒問題。可是要幹什麽去?打柏青哥嗎?”
“你是笨蛋嗎?就算是我,也不會把打柏青哥那種不正經的營生當成打工啊。是去片場啦,久違的有了作為養成藝人的工作。”
和馬看著略帶自豪的喬尼,問道:“去給人當武替?”
“你怎麽回事啊!我就不能有個正經的角色嗎?好吧,是給人當武替,準確的說,是皮套演員。”
“可是,明天不是周日嗎?”和馬疑惑的問。
“現在快年底啦,年底有年假,所以所有拍攝都會往前推啦,而且拍攝現場周日加班又不少見,
畢竟片場租一天就要一天的錢,周日放假不拍攝也一樣要給錢。”和馬“哦”了一聲,然後換了個問題:“假面騎士的?”
“對。本來的皮套演員生病了,所以找人替代,剛好我們事務所出了這部劇的二騎,於是就喊我過去。”
和馬:“我們是演假面騎士嗎?”
假面騎士一開始,初代騎士藤岡弘老爺子是親自穿皮套上場和怪人乾架的,但後來在打戲過程中藤岡弘老爺子受傷了,導致後面拍不下去,這才讓真人演員和皮套的演員分開。
由假面騎士真人演員的事務所,出皮套演員,聽起來很合理。
但是喬尼搖頭:“不,哪兒有那麽好的事情,我們是去演怪人啦。薪金一般,但是我感覺你挺需要錢的。”
和馬點頭:“我是很需要錢。”
“怎麽,要買摩托車?”喬尼問。這個年頭摩托車是個時髦玩意,大學生很多都想搞一輛。
這點在同時期的中國也一樣,不像後來提到摩托車就想到拉客的摩的,想到“小小公婆騎著摩的加速加速”。
和馬:“我有輛哈雷。”
雖然因為燒不起油已經很久沒騎了,但他確實有一輛哈雷。
之前阿茂還每天花十幾分鍾維護這哈雷呢,但是現在阿茂忙著備考,哈雷也就沒人維護了,扔在庫房角落沒人管。
喬尼吹了聲口哨:“真的假的?哈雷耶!那東西死貴死貴吧?真虧你能買得起啊。”
和馬笑了笑,沒回答。哈雷是舔狗徒弟送的這種事,事到如今也沒法說出口了。
“那要不你明天騎你的哈雷到片場?”喬尼說,“我給你地址?”
“不,還是明天中央車站集合吧。”
和馬話音剛落,日南裡菜就敲響了更衣室的門:“前輩!快點啊,我等你好久了。”
喬尼拍了拍和馬的肩膀:“去吧!你這該死的戀愛帝國主義者。”
“不,我和日南保持著純潔的關系啦。”和馬話音未落,日南裡菜就上來抱住他的胳膊。
喬尼罵道:“你先看看你手臂貼著啥玩意呢再說話好嘛,你以為我會信你嗎?”
和馬怎舌,看了眼美滋滋的日南裡菜。
“可別指望我放開哦。我好不容易有可以獨佔師傅的時候。”日南裡菜大聲說。
和馬歎了口氣,對喬尼揮揮還能動的那邊手:“明天見。”
“別遲到!十點在中央車站!”
和馬應了一聲,拉著日南裡菜往更衣室外走。
日南裡菜小聲問:“什麽事情啊?兩個大男人去約會?師傅你該不會是……”
“我沒有,我不是,你別亂說啊。”和馬熟練的否認三聯,然後才解釋道,“明天我們要去假面騎士片場打工,好像是擔任皮套演員。”
“誒,這樣啊……那我也去吧?”日南裡菜忽然興奮的說,“我好久沒有在周日出門了。”
“你這麽松懈,考試沒問題嗎?”和馬不由得問。
現在已經十二月了,各校招考在明年三月,按照和馬上輩子高三的說法,現在已經到了高考百天衝刺階段。
上輩子和馬在高考百天衝刺階段,幾乎每天都要刷一整套卷子,“遨遊”在題海中。
日南裡菜聳了聳肩——因為她抱著和馬的胳膊呢,這個聳肩的動作讓和馬胳膊感受到一系列壓強變化。
“我好歹也是前學生會長啊,在年級裡也是名列前茅的存在呀。早稻田大學而已啦,很輕松啦。”
“驕兵必敗啊。”和馬告誡她道,“淹死的都是會水的。”
日南裡菜嘿嘿笑起來,說:“既然師傅這麽擔心我,那從今天開始我就住到道場,讓師傅這東大學生天天輔導我好不好?”
“不好。”和馬斷然拒絕道。
“為什麽嘛!反正師傅你都要指導池田同學不是嗎?多帶我一個怎麽了?”
“我妹妹會像被入侵領地的貓一樣警戒拉滿的呀。”和馬回答。
這時候他們已經通過電梯下到了商場一樓,出電梯門的時候有個小朋友指著日南裡菜說:“媽媽快看,是英雄秀上的大姐姐!大姐姐在約會!”
日南裡菜立刻笑開了花,然後對和馬說:“那師傅你就和我確定關系呀,千代子就不會說什麽了,我又能得到輔導,一石三鳥啊!”
“你確定嗎?道場裡幾個師姐,你誰都打不過吧?到時候他們來揍你了我可不會幫你哦。”和馬說。
其實日南裡菜不但打不過道場裡的師姐們,連晴琉這個小師妹她也打不過。
日南裡菜:“我應該能打得過神宮寺學姐吧!”
不,你等一下,那個最不能惹啊。
但是不等和馬提醒,日南裡菜已經換話題了:“對了,師傅明天你去片場,記住一定不能碰他們給的營養劑哦。”
和馬微微蹙眉,警戒起來:“什麽營養劑?”
“最近我媽媽從她演藝圈的朋友那邊拿到了一種藍色的藥丸,然後哄我說吃了就能提升腦力,她的朋友們都在吃。”
和馬立刻聯想到喬尼說的那種東西。
“你沒碰吧?”和馬擔心的問。
“當然沒有,太可疑了。但是我媽媽一直在囉嗦,說什麽她已經拿去化驗過了,就是維生素和一些營養物質。可是她會拿去化驗,就說明她自己也覺得這藥可疑吧,居然還忽悠女兒吃。”日南裡菜露出憤憤不平的表情,“我要趕快考上早稻田,然後離開家。”
和馬:“你考上了大學,還要家裡出學費吧?”
不對,和馬心想,我應該多打聽那藥的事情啊。
但是既然已經問了,只能跟日南把話題繼續下去。
日南裡菜歎了口氣:“我倒是自己存了一些錢,至少第一年的學費不用家裡出。但是之後……說不定為了交學費繼續學業,我還得回去當讀者模特。
“你還別說,讀者模特這一行還挺好賺的,擺幾個姿勢被拍一天,就能拿錢。”
和馬保持了沉默。
日南裡菜悄悄瞥了眼和馬:“咦,我以為師傅你會拍胸脯說,你的學費我包了呢。”
“我神經病啊,現在我這邊負擔已經夠重了。”
“可是,我不明白,晴琉和我有什麽不同嗎?為什麽師傅你能接納晴琉成為自己家人,我就不行嗎?”
和馬:“晴琉已經無家可歸了。”
“那師傅的意思是,我回去把我家人全都……”
“別去!”和馬趕忙打斷日南裡菜的話,別給老子突然變病嬌啊。
日南裡菜繼續說:“那我們來假設,假設我父母突然出了車禍,我也一下子無家可歸了,師傅你會收留我嗎?”
和馬沉默了幾秒,才回答道:“應該會收留吧。”
“到時候師傅會承擔其我的學費唄?”
“不,到時候請你用保險公司的賠款支付你的學費。”
日南裡菜怎舌。
她沉默了片刻,忽然開口道:“果然,我和晴琉的區別就在於,沒有跟師傅你對砍過啊。”
“你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和馬訝異的問。
“沒什麽理由,就是這麽覺得。可是……我不知道和師傅你對砍的時候的晴琉是什麽樣子啦,但現在的她看起來就是個躲在哥哥身後的小妹妹一樣。
“雖然她的劍道可能很厲害,但是我在她身上感覺不到像保奈美學姐那樣的昂揚鬥志。”
和馬正想回答,日南裡菜忽然松開他的手臂,往前跑了兩步搶先出世月票進了地鐵站的閘機。
她在閘機另一邊轉身看著和馬,雙手背在身後。
和馬忽然覺得,這個場景像極了上輩子小時候看過的《東京愛情故事》裡的某一幕。
日南裡菜隔著閘機,對和馬說:“前輩的溫柔有時候就像毒藥,所以保奈美學姐才漸漸不在道場露面了吧。”
和馬:“她只是忙於財團的事務。”
“真的有那麽忙嗎?難道不是害怕前輩的毒藥會侵蝕掉獨行的勇氣嗎?”日南裡菜微笑著質問道。
和馬聳肩,從口袋裡掏出月票向看守閘機的地鐵員出示。
地鐵員點了點頭,打開了閘機開口。
和馬走向日南裡菜,而日南裡菜卻轉身,維持著雙手背在身後的姿勢往前走去。
她穿著長大衣,大衣的下擺下面露出北高冬季水手服百褶裙的下擺。
因為《水手服與機關槍》的影響,現在的一般人的觀念已經變成長擺水手裙等於太妹,所以好學生現在反而都是比較短的裙子。
日南裡菜的裙子也短到剛好只能在大衣下擺下面露出不到三公分。
此時是十二月,東京已經下過幾場雪了,她那光腿看著就讓人覺得冷。
隨著她走路的動作,裙擺不斷的晃動著,每一次上揚都讓人忍不住遐想聯翩。
作為禦寒的策略,她穿了厚厚的白色半膝襪,襪子和裙子下擺之間維持了恰到好處的絕對領域。
襪口可能有松緊帶,完全勒進了大腿裡。
和馬緊趕兩步追上日南裡菜,但忽然發現好像話題斷了,只能隨便找話說:“你這水手服裙子會不會太短了?”
“我有什麽辦法,我也想穿長過膝蓋的長裙啊,但是現在教務處一看到長裙子就覺得你是太妹,都怪水手服與機關槍啦。”日南裡菜歎氣道,“我又不會從書包裡掏出機關槍掃射。”
和馬聳肩。
日南裡菜繼續說:“聽說師傅你當年跟太映映畫說過,川角的水手服與機關槍是青春劇情片?”
“是啊,我說過。”
“真說過啊,我以為是以訛傳訛呢。那後來太映給你報酬了嗎?”
“沒有,他們隻給我結算了在東京特急當武指的錢。”
“那也太不會做人了吧。”日南裡菜評價道,“我要是太映映畫的高層,就死死抓住師傅你這個搖錢樹,往死裡薅羊毛。”
“那你就努力考大學啊,而且早稻田文學部不行的,去了那裡要麽你當作家,要麽當文學評論家或者研究者,當不了大資本家。”
其實還可以去文部省和在國際關系學界混不下去的上智大學畢業生共事。
兩人一邊聊,一邊進了站台。日本這邊晚上下班的社畜一般都會有社交活動——主要是喝酒,人都分散到居酒屋之類的場所去了,所以晚高峰比早高峰的人要少很多。
日南裡菜找了個人少的地方,往黃線後一站,繼續說:“我考早稻田一是把握比較大,二是跟父母妥協後的結果啦,演藝圈也有女演員是在早稻田加入戲劇社,然後再進入東京的劇團,最終出道的喲。我媽媽從來沒放棄讓我出道的想法。”
既然話題轉會到這裡,和馬便佯裝隨意的說道:“說起來,你媽媽給你弄的藍色藥丸,你有帶著嗎?”
“有啊,每天我都悄悄扔掉兩顆,假裝吃了。師傅你要嗎?”
和馬點頭:“給我吧。”
於是日南裡菜打開書包,從裡面拿出一個小袋子——跟喬尼拿出來那個袋子同款。
“看,就是這個。”
日南裡菜向和馬展示袋子透明的那一面,裡面的藍色藥丸看起來像是剛剛泡發完成度水彈——和馬上輩子經常玩水彈槍。
“手拿來。”日南裡菜一邊說一邊打開袋子。
和馬掏出手帕,攤開在手上,然後伸過去。
日南裡菜把兩顆藥丸倒在手帕上。
和馬小心翼翼的把手帕包好,揣進兜裡。
這時候他注意到旁邊有個小朋友指著這邊對他媽媽說:“媽媽,那邊兩個哥哥姐姐在交換小藥丸耶。”
帶著孩子的女士大驚,拍了小孩腦袋一下,罵道:“別多管閑事!”
說罷她看了眼和馬,臉上堆出抱歉的笑容,然後馬上轉過頭去,不再看這邊。
日南裡菜吐了吐舌頭:“好像被當成在乾壞事的不良了。”
“你看起來還挺高興?”
“是呀!因為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想要當不良,我曾經故意把水手服的蝴蝶結弄亂,裝作不良去買煙呢,那店員很害怕的把煙賣給了我,搞不好我還真的挺有演戲的天賦。”
和馬:“這是……為了反抗你媽媽?”
“是呀,如果牙齒抽煙抽黑了的話,就不能當讀者模特了吧。”
和馬看著現在完全乖乖女打扮的日南,想象了一下她的太妹形態。
“所以,最後你抽了嗎?”他問。
“沒有,因為被嗆到了。那時候我咳嗽得快把肺給咳出來了,所以就放棄了。
“後來我才知道,女演員裡不少其實都抽煙,有些還酗酒,因為壓力太大了。所以我抽煙什麽的,根本不可能對媽媽造成傷害,只會傷害我的肺。”
日南裡菜扭頭看著和馬:“師傅將來一定會抽煙的吧,畢竟刑警不抽煙,總覺得那裡不對。”
和馬笑了,確實不管是影視劇還是還是現實中,刑警們好像都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煙。
長風衣和香煙,似乎成了日本刑警的標配。
但是和馬不太想遵循這個慣例。
他上輩子沒抽煙主要是因為小時候管得嚴沒有多少零花錢,同樣七塊錢,去買一包煙還不如去電腦房玩三小時來得爽。
這輩子和馬恐怕也要因為同樣的理由禁煙了:抽不起。
和馬相這些的同時,日南裡菜在旁邊看著他的側臉。
和馬注意到目光,便回了個詢問的眼神。
日南裡菜笑道:“師傅時不時會這樣走神,不知道在想什麽,我總覺得這個時候的師傅有種神秘氣息,好像離我們很遠很遠。”
和馬開玩笑道:“我知道你無可救藥的迷上我了,你不用再這麽直抒胸臆了。”
日南裡菜笑得更開心了。
就在這時候,列車進站了。
這個時代的日本地鐵還沒有屏蔽門——其實在中國地鐵裝屏蔽門之前,大多數國家的地鐵都是沒有屏蔽門的。
列車進站的風吹起日南裡菜的秀發。
她不得不抬起手,輕輕按住頭髮。
車停穩開門後,和馬率先買部上了車。
日南裡菜轉到和馬前方,轉身面對他,踮起腳尖湊近他耳邊輕聲說:“猜猜我現在在想什麽,師傅。”
和馬隨便猜了一個:“強吻我。”
日南裡菜嘿嘿笑起來:“確實有想過,可惜,猜~錯~拉~”
說完她輕輕一用力,把和馬推下車。
正好這時候車門關閉,和馬眼疾手快從兩扇門縫隙中鑽回車廂。
日南裡菜:“你怎麽不按套路出牌啊!這種時候目瞪口呆的目送我離開才是正常戀愛劇的發展吧?”
“我也沒辦法啊,”和馬兩手一攤,“身手敏捷又不是我的錯。”
日南裡菜上前一步開始揮小拳拳砸和馬胸口:“我不管!你把我小惡魔系女孩子的形象還給我!”
和馬連連點頭:“好好,還給你還給你。你看,我這樣……”
和馬做了個從自己口袋掏東西的動作——當然什麽也沒掏出來——然後把這個虛空的東西往日南裡菜大衣口袋裡一塞。
“好了,還給你了。你現在是小惡魔系女孩了。”
日南裡菜瞪大眼睛看著和馬,那表情像是個老巫師在看麻瓜徒弟。
和馬:“我還給你了啊,你還想怎樣?”
日南裡菜一下沒繃住,笑起來:“前輩!你是怎麽做到這麽一邊說瞎話一邊保持嚴肅的?”
和馬:“我可是東大法學院的啊,我如果不去警視廳的話,將來就是律師,嚴肅的說瞎話可是我吃飯的技能。”
“不要突然就給出這麽有現實意味的回答啊!你這法律豺狼預備軍。”
和馬正要回答,就聽見剛剛看到他從日南裡菜那邊拿藥丸的那個小朋友說:“媽媽,是笨蛋情侶!”
“別看!”那位媽媽再次拍了下小孩子的腦袋,然後對和馬露出加倍抱歉的笑容。
日南裡菜樂不可支:“我們是笨蛋情侶耶,師傅。”
“我們不是,你冷靜。”
“外人看起來就是嘛!而且師傅你還佔我便宜佔了那麽多。”
“是你自己要摟上來的啊。”
“哼,我可是知道的,師傅你這樣的渣男就是這個套路,被倒貼就不拒絕,出事了就全推給女方。”
別罵啦別罵啦,和馬心想,你以後貼上來我保準給你一個大嘴巴子,讓你知道你的立場,女人。
日南裡菜:“師傅你現在是不是在想,我再貼上來,就狠狠的揍我,讓我知道我的立場?”
“你猜對了。”和馬點頭。
“好耶,所以給我個小紅花吧!”
“小紅花?”
“我猜對了呀,難道不應該獎勵一個小紅花嗎?”
和馬抬起手,用食指狠狠的彈了下她的額頭:“來,你的小紅花來了,在額頭上!”
和馬這一指,確實打出了一個紅色的印子,說是小紅花也沒什麽問題。
日南裡菜捂著額頭,發出比起慘叫更像是嬌嗔的聲音:“呀~”
和馬連連搖頭。
從某種意義上說,日南裡菜比直球進攻的美加子難對付多了。
他決定之後不管日南裡菜說啥,自己都敷衍了事。
他不想再和這個徒弟走得更近了。
於是他看著車窗外的景色。
車窗外的東京,充滿了和馬很熟悉的光景——上輩子他離開家鄉,到省會去上大學的時候也看到了這樣的景色:到處都是熱火朝天的建築工地,視野內塔吊林立。
現在的日本社會還沒有陷入停滯,處處都充滿了生機,像極了和馬記憶裡的二十一世紀時的祖國。
不知道自己社麽時候,才能回到記憶中的那片土地,就算是以“外國人”的身份回去,去看看也好啊。
說不定自己選東大法學系是個錯誤,自己應該去考上智大學然後學中文的,之後就可以作為外交官落葉歸根了。
和馬想著這些,忽然發現身旁的日南裡菜安靜得可怕,便扭頭看向女孩。
他發現女孩正望著車廂裡的上班族們出神。
和馬先扭頭確認女孩在看什麽,但是他並沒有找到什麽值得注意的。
這時候女孩自己開口道:“我沒有在看具體的某個人啦,前輩。我是在看他們。”
他們——女孩口中的這個詞,應該是泛指上班族們。
日南裡菜繼續說:“看裝束,他們應該是一般會社員吧。有了穩定的工作,只要按時上班混日子就能按部就班的晉升,後半輩子也有公司來保障。
“他們未來的每一天都可以預見是一成不變的一天。所謂變成社會人,就是像這樣找個公司慢慢的腐朽。”
和馬不由得多看了日南裡菜一眼,說:“這還真像是個早稻田大學文學系會說出來的話。”
“哼哼,對我刮目相看了吧。”日南裡菜笑道,但馬上又恢復成剛剛那種略帶感傷的語調,“我其實很害怕我的余生像這樣腐爛在某個角落。我會順從媽媽的意願去當讀者模特,去爭取出道,也有想要轟轟烈烈的把握住自己人生的想法在裡面吧?”
和馬:“即使那樣意味著需要枕營業?”
日南裡菜露出無奈又有點可憐的笑容:“真要走那條路,這也是沒辦法的不是嗎?畢竟我沒有晴琉那樣的歌喉,跳舞也不行,也不會彈三味線,家裡也沒有一整個財團來支持我追尋夢想。
“如果漂亮是我唯一的武器,那我活用這武器,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不是嗎?
“當然,現在我已經不想混演藝圈了。師傅你覺得作家日南裡菜好,還是文學批評家日南裡菜好?”
“不要當作家。”和馬把上輩子聽來的話說出來,“寫書死路一條。”
日南裡菜笑道:“師傅是覺得我能比肩太宰治嗎?”
和馬:“不光是太宰治啦,日本作家自殺率太高了。”
這時候,列車進站了。
日南裡菜忽然吐了吐舌頭:“我看到我媽了,她居然到車站來接我……好煩啊,和師傅最後的甜蜜蜜散步就這麽沒了。”
“沒有甜蜜蜜啦。”和馬糾正道。
“那麽,師傅明天見,中央車站是吧?”
看來日南裡菜是打定主意明天也要去一趟假面騎士片場了。
和馬點頭:“是,不過我們可以在這個站先碰頭,然後甜蜜蜜的晃蕩過去。”
“沒有甜蜜蜜啦。”這次換日南裡菜糾正道。說完她就下了車,向她媽媽走去。
日南阿姨在用敵視的目光看著和馬。
和馬心想:阿姨你可錯怪我了,你這女兒,沒有我點撥,怕不是也會走上自己的路。
列車車門關閉,再次啟動。
車窗外日南裡菜那略帶落寞的臉,漸漸的遠去。
**
和馬回到家,直接拿起玄關的電話。
他撥通了花房隆志的號碼。
花房隆志立刻接起電話:“摩西摩西?”
“是我啊,和馬。我……”和馬忽然警覺起來,鬼知道福祉科技有沒有偷聽自己的電話,於是把拿到了藍色藥丸的話吞下去,“你現在有空麽,過來我家吃晚飯吧。”
“有空是有空,你有要緊話要說對不對?我建議你電話裡就說,因為一般這種電話裡不說非要見面的情況,你去了看見的就是你的屍體。”
和馬:“我武藝高強, 讓他們來吧。”
花房隆志沉默了一秒,然後說:“那特麽就是你看到我的屍體了。”
“別廢話了,過來吧。如果你掛了,我答應你,一定會血債血償,不對,是十倍償還。”
“行,有你這話我放心了,我馬上過去。你最好拿到了值得我冒險的大新聞。”
**
一個半小時後,花房隆志到了桐生道場,並且不是屍體。
和馬給他開門的時候,開玩笑的拿著一把大蒜。
“等一下!你先聞聞這個!”他把大蒜送到花房隆志面前。
“別鬧,這是對吸血鬼特攻的東西,對我這僵屍沒用。”花房隆志擺了擺手,拖鞋進了門。
和馬領著他到了飯廳。
“哦,今晚這魚煎得挺香嘛。”花房隆志這麽說著在桌邊坐下,然後對給他盛飯的千代子點頭,“謝謝啊。”
和馬掏出那藍色藥丸。
他已經把本來包在手帕裡的藥丸轉移到塑料袋裡。
花房隆志皺眉看著那兩顆藥丸:“這個東西,我一直有耳聞,但是沒有獲得過實物,他們對記者很提防。”
和馬:“這就是實物,我要麻煩你去化驗一下。”
花房隆志:“沒問題,不過這個交給白鳥不是更合適嗎?”
和馬微微蹙眉,他又想到了津田組那天晚上,白鳥對津田開槍的情景了。
不是不信任白鳥,但是留個心眼總沒錯。
“給白鳥,你不就少個大新聞了嘛。”和馬回應。
花房隆志笑了:“行,我馬上去找熟悉的地下化學從業者,明天給你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