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盧家大屋二十多公裡遠的陀螺山下，走來幾個神態疲憊，樣子狼狽的便裝漢子，手裡拿幾支長槍當拐棍拄著，一個個哼哼唧唧，舉步維艱。

　　第一層石墩上的土匪哨兵突然發現了他們，猛地一拉槍栓，喝道:“站住！哪路神仙?”

　　“大哥，我們……我們是郭和尚的手下，今天突然遭到了解放軍的圍剿，隊伍全都被打散了，只剩下我們這幾個人，一路逃命過來，想投奔盧宗漢盧司令……”

　　領頭的漢子正是化了妝假冒土匪的解放軍大隊長覃天。他身後跟著的幾個人，也是李忠和偵察班的幾名戰士假扮的，一個個東倒西歪，有氣無力的樣子。

　　站崗的匪兵見覃天自報家門，稱是郭和尚的手下，不敢怠慢，趕緊報告在棚屋裡睡覺的小頭目老六。原來，郭和尚也是個角兒，大名郭炎，是兩縣邊界一帶和盧宗漢相當的大匪首，名聲在外，匪兵們早已如雷貫耳。

　　老六聽說有幾個郭和尚的人來投奔盧宗漢，一下跳了起來，跑出棚屋，站在石墩邊緣向山腳眺望，看見覃天等人真的象幾個殘兵敗將，假惺惺地拱了拱手，同情地說:“下面的弟兄，你們來投靠盧司令，我老六十分高興。不過，司令現在還沒上山，正在鎮上的盧家大屋。他嚴令我等，未經許可，不得讓任何人隨意上下陀螺山。你們如若真心投靠，就請再辛苦幾步，直接去盧家大屋找盧司令，說明原因，司令一定會接納你們的。”

　　幾名戰士操著土話抱怨:“哥佬，從這裡去盧家大屋，若乾遠的路，俺們的腳板都起水泡兒了，走不得，讓我們上山算啦……”

　　站崗的匪兵在老六面前小聲說:“六哥，這幾個人，聽聲音是本地人，不象北方佬，應該不是解放軍假扮的，不如讓他們上來吧，就說人是你從郭和尚那邊挖過來的，給司令擴充了隊伍，興許還能給你升個隊長……”

　　“放屁！”老六罵道，“司令再三交待，沒有他的命令，除了我們自己的弟兄，其他任何人不得上山。解放軍一向精明狡詐，他們就不能找幾個本地人蒙哄我們?要是出了差錯，老子可擔待不起！”

　　覃天見老六和哨兵在石墩上嘀咕，故作氣憤地說:“算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你們不待見老子，老子走啦！”帶著李忠等人，繼續裝著有氣無力的樣子，把槍拄在地上，慢吞吞地掉頭走了回去。

　　離開了匪兵的視線，覃天和李忠等人迅速加快腳步，馬不停蹄，趕回南鄉集鎮。

　　區政府門外的茶棚下，打扮成小販的黃勝又坐在桌邊，端起一碗大碗茶，一邊喝一邊朝區政府大門口張望。

　　茶棚老板拿塊抹布，過來擦桌子。

　　黃勝放下茶碗，問老板:“今天什麽情況?”

　　老板小聲地報告:“大清早，覃天和馬三寶帶著人都出去了。那個姓許的女區長還有農協會主席和一幫工作隊員後來也走了。”

　　“覃天和馬三寶他們是一起走的嗎?”

　　“出門後，他們各奔東西，走的不是一個方向。還有那個許區長，帶著手下一幫人好象往南邊走了。現在區政府就剩下個中隊長，叫張建明，另外還有百多號當兵的。”

　　黃勝躊躇片刻，小聲叮囑老板:“馬三寶回來後，找他問問覃天的去向。”

　　老板把抹布搭在肩上，點頭哈腰:“明白。

”　　“嗞！”

　　黃勝端起茶碗，一口把碗裡的茶水喝幹了，擱下碗，抓起放在身邊的一條搭褳搭在肩頭，把一頂草帽戴在頭上，起身離開，嘴裡裝模作樣地吆喝:“豬鬃，收豬鬃——！”

　　覃天帶著李忠等人回到區政府時，天已快黑了。許琴等在大門邊，正有點魂不守舍，見覃天回來了，忙急步迎上去，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拉進了院子，躲到圍牆後，心急如焚地說:“覃天，出事啦！”

　　“出事了，出什麽事了?”

　　“辦公室剛才接到剿匪指揮部的通報，說很多地方突然遭到舒巴子和向財東手下的土匪襲擊，縣裡派出的征糧戰士和土改幹部犧牲了十多名同志，造成了重大損失。為了支援石城，趙營長接到命令，已經帶著全營戰士離開了太浮山，返回縣城去了。政委和田縣長提醒我們，要嚴防盧宗漢趁機發難……”

　　剛剛摸清了盧宗漢的隱密匪巢，正準備趕回來研究針對盧宗漢的一下步行動，卻接到突如其來的壞消息，讓覃天有點措手不及。他大步蹽進辦公室，搖響了桌上那部剛架通不久的黑色電話機，對接線員急吼一聲:“我是覃天，給我接剿匪指揮部！”

　　電話接通了，電話另一頭，傳來鮑政委厚重的嗓音:“我是鮑文俊。”

　　覃天急忙說:“政委，我是覃天，聽說很多地方遭遇了土匪襲擊，是真的嗎?”

　　“怎麽，這種事，還能和你開玩笑嗎?”鮑政委的語氣有些嚴厲。

　　覃天握著話筒，一下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