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時,馬三寶和幾名便裝戰士從外面回到鎮上。經過一家小雜貨鋪門口,馬三寶摸摸自己的口袋,吩咐戰士:“你們先回去,我去鋪裡買包香煙。”
幾名戰士先走了。
馬三寶站在雜貨鋪外面,要了包煙,手在身上摸了一會,卻沒摸出錢來。在他有些尷尬之際,身後突然伸出一隻手,遞了一塊銀元到他面前。馬三寶警覺地一邊伸手掏槍一邊猛然回頭,原來是黃勝站在自己身後。他把槍收起,捂住胸口,有些懊惱地說:“黃營長,你這麽神神叨叨的,差點把我的心病都嚇出來啦!”
“都是自家兄弟,怕什麽。哎,忘了帶錢了吧?我先借給你,有空了你再還給我。”黃勝把銀元塞進馬三寶手裡,並暗示道:“這可是銀元,比紙錢強多了。”
馬三寶把銀元在手上拋拋,朝黃勝乜斜眼,露出貪婪之色:“喲,黃營長,你跟著盧宗漢,看樣子這油水還是不少啊,出手就是銀元。不象我們,一個月才拿那麽點兒津貼,根本不夠用!”
黃勝瞅著他身上的打扮,奇怪道:“你不是解放軍嗎,怎麽突然變成老百姓了?”
馬三寶抱怨:“嗨,都是我們大隊長,讓我們組織便衣隊,搞化妝偵察,說這樣便於接近群眾,能搜集到更多的涉匪信息。在外面轉了一整天,腿都酸了,連頓飯也沒混上!”
黃勝趁機下套:“正好,我也沒吃飯。我們倆雖然以前一個是國軍,一個是保安團,但也算是一條藤上的瓜,能在這裡重新見面,真是緣分。走,我請客,我們倆去喝杯小酒!”
馬三寶心裡有些癢癢,嘴上卻推辭:“不了,我還得回去向隊長報告情況哩……”
黃勝這時一心想把馬三寶拉下水,哪肯輕易放手?嘴上說:“吃個飯不耽擱事。再說,你不是也沒摸到什麽情況嘛,拿什麽匯報?走吧,走吧……”手上連推帶拽,把馬三寶拉向附近的一家小酒館。
酒館門外,站著兩個彪形大漢,等黃勝拉著馬三寶進了門,兩人將一塊“打烊”的牌子掛在門上,立刻關上了店門。
屋裡,燈火大亮,正中一張大桌上擺滿了雞鴨魚肉和各種下酒菜。馬三寶一看,頓時垂涎欲滴。黃勝把他摁到椅子上坐下,抱起壇子倒酒。
馬三寶咽著口水,“黃營長,我們倆吃這麽多菜,太奢侈了吧?這一桌得多少錢哪?”
黃勝倒了酒,把酒壇子放到一邊,吩咐站在旁邊的一個大漢:“請司令出來!”
馬三寶這時似乎已猜出點眉目,卻故作莫名其妙,盯著黃勝:“司令?什麽司令?”
突然耳邊傳來一陣乾笑,一個聲音答道:“是我!”馬三寶猛然回頭,只見盧宗漢穿身府綢短衫,搖著折扇從旁邊一間屋子走過來。馬三寶站起身來,下意識地想伸手掏槍,黃勝雙手壓住他的肩膀,把他死死摁在椅子上。
盧宗漢走到桌邊,“唰”地一下收起折扇,臉上堆著笑,向馬三寶拱手抱拳:“這位想必就是馬三寶馬兄弟吧?盧某真是久仰大名,如雷貫耳呀!”
馬三寶看著盧宗漢,又瞟一眼黃勝,心裡七上八下:“你們……你們想做嘛……”
黃勝道出了真意:“馬三寶,今天這桌菜是盧司令特意為你安排的,你看這雞鴨魚肉,哪樣不是當下最緊俏的?為了請你吃這頓飯, 盧司令根本不在乎錢。”
盧宗漢坐到桌旁,
兩名大漢一左一右站在他身邊,滿臉橫肉,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 馬三寶也不敢亂動,朝盧宗漢訕笑:“盧司令,你這是何意啊?”
黃勝遞一杯酒給他,“你先敬盧司令一杯!”
馬三寶此時已身不由己,聽話地端起酒杯,起身向盧宗漢點頭哈腰,陪著笑臉說道:“盧司令,三寶不才,借花獻佛,敬司令一杯,還請多多關照!”
盧宗漢也端起一杯酒,皮笑肉不笑:“既然有緣,就是自家兄弟,不必客氣,隨意,隨意……”和馬三寶碰了一下杯,把酒杯送到嘴邊輕輕抿了一口,放下。
馬三寶一口乾完杯中酒,管他三七二十一,伸手擦一下嘴角溢出的口水,猴急地從盤裡扯下一隻雞腿大口啃咬起來。
黃勝見機抱起壇子給他續上一杯酒,放下壇子,自己也端起一杯,虛情假意地說:“三寶兄弟,你我都曾是落難之人,如今雖然各為其主,但盧司令寬宏大量,厚待你我,實在是我等之福。今天我也借花獻佛,敬你一杯,希望咱們兄弟倆苦盡甘來,享受當下,不醉不歸!”
馬三寶吃得帶勁,端起酒杯和黃勝碰一下杯,嘴裡還在嚼著雞腿,含混不清地說:“管他娘的共軍國軍,老子今天不醉不歸!來,乾!”一仰頭乾完酒,把酒杯往黃勝面前一頓,“滿上!”
黃勝趕緊又抱起壇子,給馬三寶續酒。
盧宗漢穩坐一旁,輕輕搖著扇子,心中暗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