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匪兵背著支步槍跑向盧家大屋,正是剛才在街上偷窺覃天和許琴的那個人。
廳堂裡,盧宗漢和趙老財躺在涼椅上吸著水煙。背著步槍的匪兵從外面跑進來,單腿跪下,拱手報告:“司令!”
盧宗漢從涼椅上坐起來,放下水煙筒,拿起一塊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油汗,抬眼問:“什麽事?”
“司令,我剛才看見了共軍那個當官的,看樣子好象很年輕,可能還不到三十歲……”
“覃天……沒想到他居然親自帶著隊伍來了。”盧宗漢沉吟片刻,盯著匪兵,“繼續說,還有誰?”
“還有個女的,也很年輕,好象叫什麽許……許區長!”
盧宗漢站起身,在屋子裡踱步,有些憂心忡忡:“共軍不僅來了剿匪大隊,還來了個區長……看來,他們是真的下了決心要在我南鄉扎根立足了。”
趙老財一下從涼椅上撅起屁股,心裡直發慌:“老表,那我們豈不是已經沒有退路啦?”
盧宗漢思忖一下,吩咐匪兵:“去,把黃勝給我叫來!”
“呃!”匪兵轉身跑出去。一會兒,黃勝從外面進來。
“司令,您找我?”
“黃勝,共軍已經正式進駐了我南鄉的地盤。到現在為止,除了路上的卡口和他們交了火,共軍好象還沒有要進攻我盧家大屋的意思。我猜他們是因為初來乍到,還有些顧忌。既然大家沒撕破臉,人家大老遠的來了,我總得盡點地主之誼吧。你去安排一下,宰殺一頭肥豬,料理乾淨了,親自給他們送過去,就說是我盧某人的一點心意,聊表問候!”
“司令,共產黨向來標榜不拿群眾一針一線,這豬肉送去,要是他們不收,我們豈不是下不來台?”
“錯!”盧宗漢陰險一笑,“下不來台的應該是覃天他們。我這是一石二鳥,既表明了我盧宗漢的態度,又逼著他們出招。這肥豬送去了,收不收,他們都得費一番心思才行。”
黃勝奉承道:“司令,您真是高明,共軍還沒跟您過招,您就一腳把球給他們踢過去了,怎麽接招,他們恐怕還真得煞費苦心!”
盧宗漢頗有些自負:“我盧某人能幾十年屹立不倒,也不全憑的是運氣。想當年,羅效之當團總,帶著隊伍殺紅軍,剿賀龍,搜捕地下黨,那可真叫叱吒風雲,何等的風光啊,最後不也沒落下個好結局嗎?那是因為,他們都是些楞頭青,不會審時度勢。老輩人其實早有榜樣,吃我們這一碗飯,有人有槍只能算是草莽,要效仿諸葛孔明,觀天象,測風雲,運籌帷幄,才能始終立於不敗之地。雖然現在形勢似乎對我不利,但只要適當運用謀略,還是能夠謀出一條生路的。”
“司令文韜武略,非一般人可比呀!”
“行啦,別學劉彪一天到晚拍馬屁!我交待的事,趕快去辦!”
“是,我這就去辦!”
“還有,傳我的命令,叫各隊管好自己的人,不要挑釁解放軍,以免落人口實!”盧宗漢老謀深算,黃勝臨走還不忘叮囑他幾句。
黃勝連連點頭,領命而去。盧宗漢回到涼椅上,拿起水煙筒,繼續吸煙。
趙老財偎到他身邊,使起了壞水:“老表,我剛才一琢磨呀, 覺得解放軍來的可能沒多少人,你手上有一千多人的隊伍,不管怎麽說,人人門前都有幾尺硬土,豈能讓共產黨領著那些窮光蛋來撒野,
幹嘛不把他們一口給吃了,還可以繳獲不少家夥哩!” 盧宗漢冷笑:“哼,你呀,鼠目寸光,只看眼前,不顧身後。老話說得好,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解放軍這次來的人也許真的不多,但他們背後有強大的力量。目前,共產黨已經取得了決定性的優勢,如果不審時度勢,魯莽出擊,那就是自掘墳墓,活得不耐煩了!”
“可共產黨遲早會對付你的呀。”
“我曉得。終有一天,我盧宗漢可能會人頭落地,但至少不是現在。程潛、陳明仁能投靠共產黨,不僅僅是因為他們走投無路,而是手上還有一定的實力。只要有實力,共產黨就會對你高看一眼。現在,若能和共軍周旋而保存自己的實力,我寧可夾著尾巴做人,也不願當被槍打的出頭鳥!”
“老表,你可真有肚量啊!”趙老財訕著臉,聽不出他的話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盧宗漢搖著扇子,乜斜趙老財一眼,走到天井邊,望著外面的天空,自語說:“想當年,韓信尚且能受胯下之辱,我等凡夫俗子夾一下尾巴有何不可?”
趙老財湊上去附和:“那是,只要留得青山在,能怕沒柴燒嗎?哎呀,當今這各路司令,幾大天王,還是老表你最英明哪!”
盧宗漢嘲諷道:“只有你,沉不住氣!”
趙老財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又說錯話,被盧宗漢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