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月月想起了陳孟之年輕的時候。

　　那時的他，也有過和覃天一樣英俊挺拔的身影。尤其剛剛認識的那一段時間，他常常和一群同學帶著她爬嶽麓山，登天心閣，上橘子洲頭，足跡幾乎遍布了整個古城長沙。那時的陳孟之，青春，有活力，有正義感，胸懷夢想，慷慨激昂。這正是覃月月對他由感激到崇拜，繼而很快愛上他的原因。令她沒想到的是，這樣的陳孟之如同曇花一現，盡管仕途十分得意，他卻由此步入平凡，並逐漸頹廢，早早就出現了老態。

　　望著覃天的背影，覃月月有點不勝唏噓。

　　龍青松和許琴一人手上拿個本子，在街上走走停停，作些記錄。一個賣小吃的老大爺推著小板車，在街上吆喝:“哎，賣煎洋芋囉，剛煎的金黃金黃的小洋芋……”

　　許琴聽見喊聲，有點嘴饞了，跑過去問:“老嗲嗲，您這都是剛煎的嗎?”

　　“丫頭，我都這把年紀了，在你們後生面前不打誑語，這滿滿一鍋全是剛煎的。你看，剛剛起了一點點小鍋巴，咬在嘴裡噴香酥脆，一分錢一分貨，童叟無欺！”

　　“嗯，看著就想吃！”許琴笑嘻嘻地說著，把本子抱在胸前，騰出一隻手，另一隻手伸進衣兜裡掏錢。

　　龍青松湊上前，主動給大爺付錢，故作大方地說:“來兩串！”

　　“好哩，兩串煎洋芋——！”

　　老大爺用篾簽把幾個煎得金黃香脆的小土豆串成一串，遞給許琴。“姑娘，這是你的。”

　　許琴接過一串煎洋芋，站在街邊，舉起來正要吃，忽然發現覃天和李忠等人從前面的裁縫鋪裡走出來。覃天並沒看見許琴，和李忠等人徑直朝縣政府方向邁開大步。許琴見覃天不理自己，下意識地頓了一下腳，又咬了咬嘴唇，把手裡的小本子夾在手臂下，猛地轉身將大爺手上正準備遞給龍青松的一串小土豆搶過來，朝覃天跑過去。

　　龍青松楞在她身後，拉長了臉。

　　“覃天！”

　　覃天正走著，聽見身後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停住腳步，回頭一看，只見許琴夾著胳膊，手上分別拿著兩串土豆跑過來。

　　“許琴?”

　　許琴跑到覃天面前，一臉俏皮地遞上一串小土豆，“喏，給你一串土特產！”

　　覃天接過小土豆看了看，又縮鼻子聞一下，說:“嗯，這煎洋芋很香啊，好久沒吃過了。哎，多少錢一串?”

　　許琴在他耳邊竅笑道:“你別管，有人請客！”

　　覃天仰起脖子，看見龍青松站在不遠處，明白了，把土豆伸到李忠和兩名戰士面前，瀟灑地說:“不要辜負了別人的一番好意。按照土家人的規矩，山中有肉，見者悉份。來，難得有人請客，大家一人一個，都嘗嘗！”

　　李忠也不客氣，和兩名戰士每人從篾簽上取下一個土豆，送進嘴裡品嘗，說:“嗯，真香！”

　　覃天自己也吃了一個，一邊嚼著一邊舉起篾簽朝楞在不遠處的龍青松打一聲招呼:“龍秘書，謝謝啊！”

　　龍青松朝覃天笑了笑，笑容卻顯得有些牽強。

　　許琴吃著土豆，側著臉問覃天:“哎，你們又不巡邏，上街幹嘛呢?”

　　“剿匪大隊剛成立，各種工作千頭萬緒。這不，還缺幾套軍裝。剛送了點布料到旁邊的裁縫鋪，讓裁縫師傅先幫我們做幾套，救救急。”覃天和許琴說著話，瞅見她胳膊下夾著的小本子，奇怪道:“許琴，你們上次不是已經統計過一次人口了嗎，怎麽今天又要統計人口?”

　　“你錯了，我們不是統計人口，是做一次經濟調查。主要了解一下各個商鋪的經營種類和運作情況，掌握第一手資料，回去要給田大姐匯報的。”

　　“呵，那你們忙吧，我們還要回剿匪大隊組織新同志開展訓練哩。”

　　許琴吃完土豆，扔掉篾簽，用手背擦了下嘴角，忽然叫住覃天，“哎，你都當上大隊長了，什麽時候有空，也教我打打槍啊！”

　　覃天答應:“好！”

　　“說話算數，不許反悔！”許琴望著他，語氣有些嬌嗔。

　　覃天憨厚地點了點頭，說:“當然。”帶著李忠等人邁步而去。

　　許琴望著他們的背影，臉上露出甜美的笑容。龍青松悄沒聲息地從身後湊近來，把腦袋伸在她肩頭，也向前望著，臉色有些難看。許琴猛一回頭，差點和他嘴碰嘴，嚇了一跳。

　　“哎喲，你怎麽神秘兮兮的，嚇我一跳！”

　　許琴摸著胸口，朝龍青松埋怨。

　　龍青松語氣中帶著一股酸味:“你真會慷他人之慨呀。”

　　許琴朝他翻了翻白眼，不滿地說:“不就一串小洋芋嘛，用得著這麽酸溜溜的嗎?小肚雞腸！”扭頭走進旁邊的商鋪。

　　龍青松沉吟了一下，跟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