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覃天思忖之際,馬三寶看見白花花的肥豬肉就擺在門外,小聲嘀咕:“這麽好的肉,盧宗漢白送,咱們收下也沒什麽呀,有哪麽複雜嗎……”
覃天看了他一眼,嚴肅地說:“這肉我們當然不能收。收了,老百姓看在眼裡,以為我們剛到南鄉就被盧宗漢收買了,我們還怎麽發動群眾,開展剿匪和土改工作?如果不收,盧宗漢肯定會詆毀我們,說他主動釋放善意,想投靠人民政府,但我們把他拒之門外,以後他再和政府作對,責任都會推到我們身上!”
馬三寶才恍然大悟:“這個盧宗漢,太陰毒了,居然想給我們套籠子!”
“我們當前的剿匪政策首先是以政治瓦解為主,所以得想辦法給盧宗漢一個台階,讓他既能順坡下驢,又找不到借口向我們潑髒水!”覃天撓著腮幫子,想找出一個兩全其美的對策。
這時,覃大貴挨近到覃天身後,小聲說:“天兒,讓我去和外面的土匪談。”
覃天驚訝:“爹,你怎麽和他們談?”
“是啊,覃大叔,外面來的都是土匪,你怎麽和他們談?”許琴也望著覃大貴,眼中充滿疑問。
“我不是農協主席嗎,我有辦法!”覃大貴放下手裡的步槍,叼著煙鬥,打開鐵柵門走出去。
黃勝見覃大貴忽然從區政府走出來,對他不屑一顧,“你不是澧水河裡打魚的那老頭嗎,區長和剿匪大隊長都不出面,你一個老百姓來湊什麽熱鬧?”
覃大貴舉著煙鬥,抽了口煙,嘿嘿一笑:“你錯了,我是個老百姓不假,但我也是南區政府的農協主席,盧宗漢既然讓你們把豬肉給送來了,怎麽好意思讓你們再抬回去呢?我代表農會,把肉收下。不過,還要麻煩你們把豬肉給我抬到街上去,我要把它分給那些缺吃少穿的街坊鄰居和各個農戶。”
黃勝橫眉豎眼:“你想當菩薩,憑什麽讓我們給你把肉抬到街上去?”
“這你都不懂?如果我們自己抬上街,老百姓隻認我們,那這積德行善、凝聚人心的好處都讓我們給佔了,而盧宗漢出了燈油還要站在黑處,既沒名又沒份,豈不是白白宰了一頭大肥豬?”
覃大貴瞟黃勝一眼,慢悠悠地抽著煙。黃勝歪著嘴,擰著下巴,拿不定主意。一個匪兵湊上前來,在他耳邊嘀咕:“黃隊長,我看這老頭說的有道理。司令宰殺一頭豬,名義上是慰問他們,實際上是投石問路。如果讓他們得了便宜還賣乖,那司令豈不是虧大啦……”
黃勝招呼幾個抬豬肉的匪兵:“弟兄們,把豬肉抬起來,給這老頭送到街上去,我看他能出什麽妖蛾子!”
覃大貴磕掉煙灰,把手背在身後,邁步走向街上。一群土匪抬起豬肉,乖乖地跟在後面。
覃天走出大門,望著黃勝一夥簇擁覃大貴遠去,臉上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許琴和張建明等人跑出門口,圍著覃天,擔憂地說:“隊長,覃大叔會不會有危險啊?”
“放心,他們不敢把我爹怎麽樣。”覃天充滿了自信。
覃大貴帶著黃勝等人來到街邊一個賣菜的小攤,看見地上擺著塊案板,吩咐抬肉的幾個匪兵:“放下!”
幾個匪兵把豬肉放在案板上, 累得氣喘籲籲,卻不好發作,一個個斜著眼盯著覃大貴。覃大貴找街邊店鋪借了把大砍刀,將大塊豬肉分成無數小塊,朝遠遠圍觀的群眾招呼:“哎,
各位鄉親,為了慶祝南鄉集鎮和平解放,我代表南鄉區政府農民協會,向每戶免費發放半斤豬肉,請大家相互轉告,快點來領……” 看熱鬧的群眾聽說免費領豬肉,一下圍攏上來,爭先恐後地朝覃大貴伸手:“給我一塊,給我一塊……”
覃大貴一邊發肉,一邊樂呵呵地說:“鄉親們,別急,都有,都有……”
黃勝站在旁邊的屋簷下,氣得臉都歪了,悻悻地招呼一群匪兵:“走!”
匪兵們跟著黃勝,灰溜溜地返回盧家大屋。
盧宗漢在屋裡穩坐釣魚台,本以為能等來一個歡欣鼓舞的好消息,不料聽黃勝回來說,幾百斤重的豬肉連區政府的門都沒進,卻讓覃大貴拿到街上全都分給了老百姓,氣得啞口無言,臉色鐵青。
劉彪站在一旁,瞄一眼黃勝,不無嘲諷:“有些人總是自以為是,我看是腦袋裡面進水了。跟共黨打交道,沒有想的那麽簡單!”
黃勝不服氣,回嗆道:“你說誰自以為是?誰腦袋進水啦?我是為司令著想,為所有的兄弟們著想!如果真把豬肉抬回來,那司令豈不是更沒面子?”
盧宗漢吼道:“夠啦!收買人心,那是他們的拿手好戲!但是我盧某人也不是省油的燈。當前的策略,我們最好以靜製動,看他們怎麽走下一步棋!”
黃勝和劉彪垂立一旁,都不敢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