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頂山海拔高度僅一百多米，方圓也不過二、三裡路，因其頂部既方又平而得名，是城中唯一可以俯瞰整個城區的製高點。頂上建有兩座碉堡，由保安團的十幾名團丁長期駐守。

　　此刻，一名站崗的團丁縮在碉堡邊的樹蔭下，躲著太陽，偷懶打瞌睡。

　　覃天從山邊的小路上爬上來，先觀察了一下情況，然後突然開口吆喝:“賣魚嘍，賣澧水河的新鮮河魚……”

　　在樹蔭下歇瞌睡的哨兵嚇了一跳，抹一把嘴角流出的口水，端著槍跳起來，指住覃天呵斥:“瞎吆喝什麽呀，嚇老子一跳！”

　　覃天陪上笑臉，“老總，買點魚吧，叼子，黃牯魚，桂花魚，還有鯽殼子，都是從河裡剛打上來的，隨你挑……”

　　“挑你媽個頭，滾開！”哨兵一臉不快，用槍托砸向覃天的魚簍，轟他走，“快點走，再不走，連簍子都給你砸啦……”

　　一個碉堡裡，幾名團丁圍著一堆彈藥箱在打紙牌。一個鼻青臉腫的排長臉上塗著草藥汁，青紅紫綠，象個唱戲的醜角，手裡拿了一把臭牌，聽見外面有動靜，順手把牌交給旁邊湊熱鬧的一個團丁，煞有介事地說:“先給老子打著，我出去看看怎麽回事兒。”

　　接牌的團丁頭搖得象撥浪鼓，“哎呀，這把牌真他媽臭。排長，你是不是上茅房屙屎拿手指頭揩的屁股呀……”

　　排長幸災樂禍:“你傻呀，拿到好牌老子會讓給你?”

　　碉堡外面，覃天被哨兵呵斥，挑著魚簍正要下山。排長鑽出碉堡，在旁邊的樹下撒了泡尿，邊提褲腰邊喝住覃天，“哎，等一下，做嘛的?”覃天正琢磨怎麽樣才能弄清碉堡裡面的情況，一聽有人吆喝，暗中一喜，忙回轉頭說:“長官，我是澧水河裡老覃的兒子，賣魚的。”

　　“等會兒，我看看。”

　　覃天巴不得，趕緊放下魚簍。排長走近來，朝魚簍裡瞄一眼，把眼一瞪:“什麽新鮮河魚，這他媽都是死魚，你賣什麽賣?”吩咐哨兵:“這賣魚的小子以次充好，通通給他沒收囉！”

　　哨兵揮舞著槍托轟覃天下山，“走，再不走沒好果子吃！”

　　覃天一副可憐兮兮地的樣子，央求道:“老總，魚可以給你們，你把簍子給我呀，我明天還要接著賣魚哩。”

　　排長堆起一臉假笑，吩咐哨兵:“老百姓過日子不容易，把魚倒出來，簍子給他拿走！”

　　覃天陪上笑臉:“謝謝老總！”挑起魚簍，問:“這魚……倒在哪兒?”哨兵把他帶進碉堡，朝地上一指，“就這兒，倒地上。”

　　一個正在打牌的團丁指使哨兵:“你小子傻呀，這麽多魚，不能讓他殺了再轟走嗎?”

　　“對呀，我怎麽沒想到哩。”哨兵恍然開竅，喝令覃天殺魚。覃天眼珠一轉，佯裝為難:“老總，這裡面這麽窄，你們又要打牌，我怎麽擺攤殺魚啊，要不，去另一間屋裡殺吧！”

　　哨兵想想也是，吆喝:“走！”

　　排長坐在樹蔭下抽著煙，見哨兵帶著覃天把魚又挑了出來，瞪起眼喝問:“哎，你他娘的怎麽回事兒，不是把魚給收了嗎，怎麽又讓他挑出來啦?”

　　哨兵討好賣乖:“排長，這麽多魚，我讓這小子通通給我們殺乾淨，省事兒。”

　　“那你讓他殺呀，又挑出來做嘛呀?”

　　哨兵帶著覃天走向另一個碉堡，“這邊擺不開，上那邊兒殺去。”

　　排長斥責哨兵:“就你事多，快去！”

　　覃天跟隨哨兵走進另一個碉堡，把魚倒在地上，抄了把殺魚刀，蹲在地上一邊麻利地殺魚，一邊不經意地抬眼朝四周張望。碉堡分上下兩層，下面一層開著幾個地鋪，旁邊擺放著一堆彈藥箱和幾支俗稱漢陽棒的老式步槍，卻沒見著什麽重武器。

　　哨兵歪在地鋪上，一邊看覃天殺魚一邊掏出一支卷煙，點燃了慢慢抽著。

　　覃天和他套近乎:“老總，你們怎麽把鋪開在地上，不怕沾上寒濕嗎?”

　　哨兵吐著煙圈兒，斜眼瞪著覃天，“就你多管閑事，不開在地上，難道還開到天上去?”

　　“不是有樓嘛，開樓上不就行啦。”

　　“樓上架著重機槍，誰他娘的讓你開鋪睡覺。少囉索，快點！”

　　覃天不好再接著問，低下頭，熟練地揮刀剖魚。不一會兒功夫就把二十多條魚殺完了，拎著空魚簍鑽出碉堡，找點水洗了洗手，挑起簍子快速走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