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君第二天一大早就來找秋野:“少佐，前天黎俠帶了一個人到巍山腳下的一幢小二樓住下。昨天又帶著這個人在清泉寺周圍轉悠。”

　　秋野怔了一下，問:“什麽樣的人?都做了什麽?”

　　林子君畢恭畢敬地回答:“現在還不知道那人是幹什麽的。他們只是轉悠，轉了一會兒就回到了那個二樓。看上去有點瘋瘋癲癲的。”

　　秋野直視著林子君說:“繼續盯緊她。不能讓任何人靠近實驗室。”

　　林子君立正，回答:“是。”

　　秋野抬了抬手，說:“還有，如果那個人對實驗室感興趣，就殺了他。先不要動黎俠。”

　　下午，山本辦公室，余珊給山本倒了一杯茶，說:“大佐，黎俠從種種跡象表明，她就是共產黨，她不僅煽動學生抗日，還進行抗日募捐，組織學生去延安，煽動古塘村農民抗捐抗糧。為什麽不讓秋野君把她抓起來?如果想用她來釣大魚，那抓起來進行審問，也是可以的。”

　　“不用急。她已經是牢牢的被我們抓在手掌裡了，你還怕她跑了不成。”

　　“復仇是我的大事，我一天都不能等待。”

　　“你們中國故人雲: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呵呵，不可操之過急！”

　　此時，山本的電話響了起來。山本看著余珊，示意讓她先出去，黎俠的事情他自有打算。

　　看到余珊出去了，山本拿起電話:“喂！嘿，將軍。是！是！我的明白。我馬上安排。一定按時送到。”

　　山本的辦公室裡聚集了秋野，余珊，還有軍需科，運輸科和戰勤科的幾位科長。

　　“將軍が新しい任務を手配したので，我々はすぐに食糧を調達しなければならない。(日語，意思是:將軍布置了新的任務，需要我們馬上調集一批糧食。)”隨後，山本指著牆上的地圖，說:“ここに來てください。今回の運送は量が多くて、道のりが遠いです。軍勤課、備蓄狀況を話してください。(日語，意思是:到這裡。這次運送的量大，路程遠。勝村君，你把軍勤科儲備情況談一下。)”

　　軍勤科長站起來說:“量と目標によって、今江東の西駅倉庫にある食糧の在庫量は完全に今回の調整に満足できると提案します。そこから調整したほうがいいです。(日語，意思是:根據調運量和目標來看，我建議現在在江東的西站倉庫的糧食庫存量完全能夠滿足這次的調運。最好能從那裡起調。)”

　　山本又把一張臨時地圖放到桌子上，說:“この最新の道路のスケッチは朝の青雲寺のところにあります。中國語版ですか。(日語，意思是:這張最新道路草圖是早上清泉寺那邊搞到的。還是中文版的。)前幾日，我的中國黃翻譯失蹤了。余小姐，你來看一看，翻譯一下。”山本招呼余珊走近點。

　　余珊走到桌前，看了一眼地圖，這哪裡是地圖，在余珊眼裡，這就是塗鴉，她什麽也看不出來。余珊面露難色，指著地圖說:“這些是地名和道路名。還有這些是距離、道路狀況，這個是……”余珊看來看去，說:“是道路周邊的不安全點，這個是卸貨點。”

　　山本說:“ここの積み出しポイントからここの積み下ろしポイントまでは、3つの道が選択できます。じゃ、その道が一番安全ですか?(日語，意思是:從這裡的起貨點到這裡的卸貨點，可以有三條路選擇。那麽，哪條路是最安全的?”

　　余珊看來看去，

說:“根據圖上的意思，應該是這條路。”余珊指了指地圖。　　“余秘書，是這條嗎?你能確定?”秋野指著地圖，有點懷疑。

　　余珊點點頭:“確定。”

　　山本:“吆西。那就走這條路。勝村君，你認為呢?”

　　軍勤科長仔細看了看圖，說:“我也同意大佐的選擇。這條路不僅距離最短，而且，清泉寺那邊也勘察過是最安全的，路況也是最好的。那為什麽不選擇這條路呢！大佐的選擇是正確的。”

　　山本對著軍需科長說:“北原君，你們軍需科配發這批物質有問題嗎?”

　　北原說:“報告大佐，沒有問題。”

　　山本對著運輸科長說:“伊藤君，你們運輸科的車輛情況呢?

　　伊藤說:“車輛充足，車況良好。鑒於路況和安全都有保障，那麽我們可以以班組行車編組，便於裝卸和調動，加快車輛周轉。”

　　山本:“吆西。今天是禮拜一，那麽明天白天準備，天黑出發。”

　　所有軍官起立，異口同聲地回答:“是！”

　　第二天，天剛擦黑，運輸科長伊藤安排七輛裝滿軍需糧食的日本軍車浩浩蕩蕩地上路了，出發前，伊藤還專門給山本打了一個電話做了匯報。

　　山本滿意地放下電話，笑著對余珊，說:“余小姐，我們去跳舞。”

　　余珊高興地從包裡拿出化妝鏡，又往嘴唇上補了補口紅。把黑色面罩往下拉了拉，說:“還等什麽，那就走吧！”說著，嘴裡邊哼著《櫻花之歌》，邊一扭一扭地走向山本，隨即挽著山本的胳膊就往外走。

　　日本軍人俱樂部的舞會，向來都是男人的樂園。而余珊在其中就像是一只花蝴蝶，飛到這兒，落到那兒，非常顯眼。今天她還特意穿了一件日本傳統和服，色彩繽紛豔麗，和服繪紋是秋天的紅楓。腰帶緊緊束著腰部，顯示出柳腰消背。和服背後的帶枕是一個大蝴蝶結樣式。衣袖寬大，寬松的襟左右一搭，始終敞開的，給人似脫而未脫的感覺。衣料輕薄透明，朦朧恍惚。腳上的木屐走起來路來吱吱作響，使得她更加引人注目。

　　山本工作了一天，本來已經精神疲乏。可余珊花枝招展的飛舞，無拘無束的笑聲，嬌嗔嗲語的聲音，楊柳含煙，風情萬種，偶爾還向他拋過來的一個媚眼，讓他頓生無窮的力量。而余珊在舞場上的左右逢源，認識的不認識的都一秒鍾就成老相識，大有一番天下何人不識君的自信，不過三五分鍾，便和誰都有了一種惺惺相惜，相見恨晚的樣子。

　　就在山本興致勃勃，情緒很高時，秋野急匆匆的從人群中擠過來，在山本的耳邊低語了幾句。山本頓時臉色大變，一下把余珊推開，瞪著她，惡狠狠地罵了句“巴嘎！”便急匆匆地和秋野離開了舞廳。

　　原來，運輸車隊出了江東，剛進入山區不久，就遭到了抗日遊擊隊的堵截，不僅喪失了糧食和汽車，隨車的所有日軍也全部被殲滅。原來，他們選擇的那條路不僅是三條路中路況最差的一條，而且風險也是最大的一條路。余珊的翻譯錯誤，給了我抗日遊擊隊大獲全勝的機會。

　　秋野向山本建議:“大佐，余珊不能勝任翻譯，我們還是要重新招聘一個翻譯才可以。”山本問:“你有合適的人選嗎?要靠得住的。”秋野:“那我先打聽一下。”

　　第二天，秋野就來找山本:“江東大學的圖書館管理員千羽給林子君介紹了一個人，此人的日語非常好，不僅會日語，還會英語和德語。我見過他，不到三十歲。是新京人，叫方正。他的情況都在這裡。你看看。”

　　山本接過檔案，看了一會兒:“十五歲就考取了新京大學，獲得官費赴日本京都大學留學，難怪精通日語。秋野君，我記得你就是京都大學畢業的。你認識他嗎?”

　　秋野:“我不認識，我在京都大學的時候，他已經畢業了。我打電話，問過京都大學的老師，聽說，他在日本的時候就有些名氣了，他還受到過日本皇室的接見呢！京都大學教過他的老師都誇獎他。”

　　山本:“他什麽時候回中國的?”

　　秋野:“一九三一年，大日本帝國的軍隊進駐東三省的時候，他隨部隊一起來的，他當時是日本軍部的一名隨軍翻譯。”

　　山本:“太好了！那你叫他明天來這裡。”

　　第二天，方正就如約來到了山本的辦公室。山本一看眼前的這個人，高大魁梧，英氣逼人，十分滿意:“方桑，你目前在哪裡就職?”

　　方正早就準備好了說辭:“現在我暫時在旅店裡做管理工作。”

　　山本:“暫時是什麽意思?”

　　方正:“做旅店管理不是我的專業。我也不喜歡。我在日本學習的日本文學。我還是喜歡回到我的專業上來做。”

　　山本:“為什麽不在東北?怎麽要到江東城來呢?”

　　方正停了一下，說:“這說起來話就長了。”

　　山本:“我對方桑的故事很感興趣，不妨說來聽聽。我們現在有的是時間！”

　　方正和山本雙方相視了一下，方正移開視線，略加思索地說:“這個其實是我個人的隱私，也許像山本大佐這樣的長官會覺到很無聊。那既然大佐都這麽說了，那就和你聊聊也無妨。我在東北的時候，有一次參加日本軍部的一個舞會，在舞會上遇到一個女孩。這個女孩是我見過的最特別的，就是東北女孩那種敢愛敢恨，極具特性！如果聊得來，她和你可以瘋一天，給我的感覺我和她就是最好的朋友。可是，突然間，就因為哪句話說的不對了，立馬就不搭理你，幾天都找不到她。山本大佐，你會不會覺得很無聊啊！”

　　山本顯得很有耐性的樣子:“我很願意聽聽你們的浪漫故事，繼續！”

　　方正回到自己的話題:“我本以為她是東北人，後來聊得多了，才知道原來她是江南這邊的女子。他父親是個大商人，經營茶葉生意的。那次她是乘父親去做生意，去東北玩的，她是那種過著養尊處優、非常奢華生活的女子， 當然我在她眼裡，也只是增加她生活樂趣的調味品而已。可是，我卻是為了她茶飯不思，於是，對她展開了激烈的追求。”

　　山本饒有趣的說:“方桑也是個性情中人麽！”

　　“可是，她在我面前總是個高傲的公主，有時還很凶狠，像盛放在陽光下帶刺的玫瑰，漂亮又危險。有一次，我為了追她，差點進了班房。”

　　“為什麽?”

　　“她到哪裡，我追到哪裡。我好不容易找到她，她又消失了。那一次是在上海，我好不容易找到她，她不肯見我，我就在她住的樓下等，等了一天一夜，沒等到她下來，倒是把警察給等來了。”

　　山本哈哈哈地笑了起來:“原來方桑還有這樣的經歷。”

　　“這不，她來到江東，我就追到了江東。”

　　“能讓方桑這麽著迷的女孩那肯定非常優秀。”

　　“後來，我是聽我一個朋友勸我說，其實她也很普通。只是在我眼裡，她很與眾不同罷了。說什麽:晴空萬裡，何處不可翱翔，非要做飛蛾獨投夜燭。還說什麽清泉綠果，何物不可飲啄，非要像鴟鴞一樣偏嗜腐鼠。當然，別人這麽說我們也不太合適，我也不是鴟鴞，她也不是腐鼠。但就是怎麽個意思，勸我不要單戀一支花。”

　　“這麽讓方桑著迷的是哪位姑娘呢?”

　　“這......暫時保密。”

　　“那你就在我身邊為我做翻譯吧。我保證那位姑娘會讓你很快就不再獨撲夜燭。”

　　就這樣，方正成功地打入到山本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