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禾解下身上的包袱,從裡面拿出一個小布袋,放到桌上:“這是買藥的經費。都在這裡了,如果不夠,我回去再籌。”
黎俠說:“你們的經費非常有限,這些錢你帶回去。你們在山上生活艱苦,冒著生命危險打日本。你們就安心打仗。藥費我來想辦法。”她說著,起身去廚房拿了兩個饅頭,一個炒雞蛋,一個豆腐青菜,擺在桌子上,說:“飯菜還都熱著呢!你先吃飯。然後休息一下。我出去一趟。我走時得把燈拉滅了,回來再開燈。”說完,就穿上外套,拿上包,出門去了。
黎俠出門後到街上公用電話亭給吳甜甜打了個電話。
不一會兒,吳甜甜的車就來到了電話亭邊。他探出個頭說:“大俠,上車。”
黎俠上車後,吳甜甜問:“去哪裡?我們去看電影,怎麽樣?”
黎俠說:“肥胖,我有事請你幫忙。我需要購買一批西藥。”
吳甜甜沉吟了一會兒:“那要是被日本人知道了,那可是殺頭的罪。”
黎俠說:“我知道。可是那些為了民族解放,為了我們千千萬萬的老百姓不做亡國奴的戰士們,他們在流血犧牲,可他們大多是和我們差不多年齡的青年,他們也有父母兒女,也有兄弟姐妹,他們可以去戰鬥,難道我們能心安理得的躲起來嗎?”
吳甜甜聽了黎俠的一番話也有點激動起來:“大俠,你別著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聽你的,你說要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黎俠拿出藥單,遞給吳甜甜:“諾,這是藥單。你做後勤,認識的人多,看能買到多少就多少。我也去想想辦法。你有眉目了,我把錢給你。”
吳甜甜:“我以我們倆的名義捐一半這次的藥費。”
黎俠:“謝謝你,肥胖。我們上次組織學生救助難民募捐的錢還剩下一點,加上就差不多了。經費夠了,現在最難的就是藥。”
吳甜甜說:“我們先去吃飯,吃了飯我就去跑藥的事。”
黎俠:“肥胖,謝謝你。”
第二天早上,黎俠先去了醫院,在住院部的護士台看了一圈。
一個護士走過來:“你找誰呀?”
黎俠說:“請問王子花護士在嗎?”
“哦,你找我們護士長啊!我看到她去衛生間了。諾,在那邊。”
黎俠:“謝謝。”說完,就朝衛生間走去。
進了衛生間,黎俠看了一圈,沒有其他人,只有一個穿護士服的人在盥洗台洗著一條小毛巾。
黎俠關上衛生間的門,“請問您是王子花嗎?我是王子苗的朋友。我叫黎俠。”
那人先是一愣,馬上笑著說:“是的。你有小苗的消息嗎?”
黎俠說:“非常遺憾,現在還沒有。”
王子花說:“你有事找我?”
黎俠:“是的。我需要你的幫忙。”說完,在王子花的耳邊低語了一陣。
王子花不時地點點頭。“黎小姐,我明白了。我知道只要是我弟弟的朋友都錯不了。我準備好了,給你電話。”
黎俠把一個小包放到王子花的口袋裡:“拜托了!”
王子花:“好!那我先出去了。”
黎俠出了醫院之後,就差不多十點多鍾了。她飯也來不及吃,急忙往學校趕。
“黎姐!黎姐!”聽到路對面有人在叫,黎俠慢下腳步:“嘿。小寶!你怎麽在這裡?”小寶指了指拉著的車:“我現在到城裡來乾活了。”
黎俠問:“給誰乾呢?”
小寶說:“給糞頭。
” 黎俠:“誰是糞頭?”
小寶說:“你沒聽說過?就是城南的糞商老大。”
黎俠:“那累不累?”
小寶說:“比乾農活好點。每天就這一條街,早上家家戶戶收一趟,下午收一趟。”
黎俠:“收到哪裡去?”
小寶說:“拉到城外的鄉下去,賣給農戶。”
黎俠:“那你住城裡嗎?”
小寶:“每天下午送到鄉下後就回古塘村。”
黎俠:“三叔公身體還好吧?”
小寶:“今天早上他還念叨你呢!他都好著呢!”
黎俠:“那我今天晚上去看他。”
黎俠上班的時候,找到舒東,向他匯報了田禾的事。
舒東同意黎俠的方案。於是,黎俠下班後,和小寶一起來到古塘村的路上,把小寶糞車出城的情況都摸了個清楚,並且把利用糞車夾帶藥品送出城的想法告訴了小寶。
黎俠:“你看可以嗎?”
小寶說:“出城應該沒問題。可以在糞車底下加個夾層。我們糞車出城基本不檢查,哨兵都熟悉我們的。”兩人一路走著,說著,聊了很多過去、現在和未來。
小寶對於這些以前想的很少,即便是想也是圍繞著家裡,村裡的日常生活,至於精神信仰,生命意義,未來希望,他從來不曾想過,這些都超出了他的日常認知。現在,他模模糊糊的感覺到,人除了一日三餐,還有更多的東西要去追求。
黎俠在古塘村沒有呆很久,在和小寶商量好運送藥物的事情之後,惦記著家裡還有田禾,就急急忙忙往回趕。
一進家門,黎俠就上樓,見樓上沒人:“田禾,田禾。”喊了幾聲也沒人應。
黎俠又到樓上,打開燈,看到床頭邊的書裡露出半拉紙。
黎俠抽出來一看,是田禾留下的:“黎老師,我還要去辦點事,先走了。”
再說田禾出了黎俠家,到街上去買了一些山上需要的日用品,剛出商店,就看到店外有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過,田禾趕緊背過身,往商場裡面走。
那個人似乎也看到了田禾,也拐進了商場,緊跟著田禾。
田禾突然一回身,和那人差點撞了個滿懷:“喲,林子君!這麽巧我剛回來就碰到你。”
林子君也非常詫異:“你……我記得你畢業後是去上海的什麽地方上班了嗎?!怎麽……”
田禾:“是上海的一家商行。”
林子君猜到田禾是在說謊。“那你買這麽多東西?”指了指他大包小包的東西。
田禾:“哦,我這不回家來,幫著家裡買點東西。”
林子君:“那你這次回來在家多住幾天哦!我們幾個同學好好聚聚。”
田禾:“我們同學在江東的應該沒有幾個了吧!再說,我這也是商行裡辦事路過這裡。子君,我還得趕緊回家去,他們還等著我呢!以後有機會再見。”
田禾懶得和他糾纏,就匆匆離開了。
林子君那裡肯那麽簡單的讓他走。田禾一走,他便跟上去了。
田禾早知林子君不會善罷甘休,就帶著他在街頭巷道兜圈子。
林子君不愧是特務出身,一時還難以甩掉。這時,正巧方正路過,看到林子君,有看了看前面的田禾,立刻明白怎麽回事了。
方正走過去,攔了林子君前面,說:“林子君,你忙什麽呢?好久沒見,一起喝杯咖啡!”說著把他拉到旁邊的咖啡店裡去。
無奈方正是山本身邊的大紅人,林子君可不敢得罪,再說也沒有什麽田禾的確鑿把柄,就隻好作罷。就隨著方正進了咖啡店。
沒幾天,吳甜甜就來找黎俠,藥品搞到了。
黎俠興奮地說:“太好了。我也弄了一些,但是不多。”
吳甜甜:“多一點也是好的。”
黎俠把具體運送的方案給吳甜甜講述了一遍。吳甜甜說:“那就這樣,你是日本人的目標,所以,就不要去了。我把東西給小寶,然後,我暗中護送著出城。如果,有什麽意外,我有我家老爺子擋著,也好弄一點。”
黎俠:“那好的!我到時候,組織學生上街遊行,也可以引開一些敵人的注意力。在城外接應的田禾,也是我們江東大學畢業的。出城之後,你把東西交給他。”
吳甜甜:“好的。”
一切都安排妥當,黎俠這天按照計劃到達學校之後,就召集學生到市政廣場,一路遊行來到駐屯軍司令部,要求日方對礦難傷員的救治地點,施救使用的藥物和救治方案等公開說明,學生們拉著橫幅,舉著牌子,喊著口號,這裡也來了很多的記者和圍觀者。憲兵和警察在門口維持著秩序,看到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學生也沒有要退去的意思,只能向山本報告。
余珊看到黎俠在遊行隊伍中,想到機會來了,說:“大佐,帶頭的就是黎俠。抓了她,學生自然就退去了!”
山本:“那麽多的記者在場,我們抓來容易,收場就難了。叫他們派兩個代表,進來談。”
學生會主席和另外一個學生作為代表進了司令部。待學生們出來時,黎俠上前和學生代表交流了一會兒,遊行隊伍就解散了。
而在學生們遊行時,吳甜甜已經把藥藏在了小寶的糞車下,然後把事先準備好的糞水倒在糞車裡,小寶又在他的那條糞道上挨家挨戶收集了八九戶,就快速的朝著城門拉去。
到達城門時,其它的糞夫也都來到了這裡,長長的糞夫隊伍在城門口排隊,等候通過。行人走過這裡,都紛紛遮掩口鼻,哨兵也不願靠近,走馬觀花的遠遠看了一下,就讓糞車一輛接一輛地通過了。
吳甜甜早就等候在城外兩公裡的地方,見小寶遠遠走在其它糞夫的後面。待他過來,吳甜甜上去從小寶的糞車底下拿了藥品,消失在路邊的樹林裡,交給等候在那裡的田禾。
就這樣。藥品在日本人的眼皮底下送出了城。
吳甜甜在回學校的路上,感覺天空特別的藍,盡管冬天的冷風嗖嗖的,萬物瑟瑟發抖,他卻感到渾身熱氣騰騰,他索性把外套的扣子解開,任風把衣角吹起,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在熟悉的馬路上。又看見一個糞夫拉著車迎面過來,吳甜甜向糞夫笑了笑,揚揚手,似乎是和一個熟悉的老朋友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