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不大，但打理得很乾淨。

陳夢抱著六個月大的女嬰，輕聲哄睡，王武呆呆看著楊初夏手裡的那串冰糖葫蘆，一個勁地在咽口水。

也是，家門都不怎麽出的王武，怎麽可能吃過這種稀罕玩意。

王小宇將木桶和扁擔放在屋子的角落，隨後就站在那，手足無措，看上去倒不像這屋子的主人。

楊初夏再次將冰糖葫蘆遞給王武，王武看了一眼王小宇，見王小宇點頭後，王武才小心翼翼地接過了。

林凡看到角落裡已經長起胡須的王小宇，又是一陣心酸。

沉默了半天。

王小宇悵然若失道:“坐吧。”

林凡坐了下來，沒等王小宇繼續說話，林凡就自顧自地講起了這一路發生的事……

離開安平縣，斬殺紫霄宗高懷，成為浩氣宗人間行者，下山歷練，找修補金丹的方法，找藥材等等等等，林凡一口氣說了一個多時辰。

王小宇聽得淚流滿面，全身顫抖。

這五年，林凡一直在為了我而周遊各地、冒各種風險嗎?

陳夢雖然聽不太懂，但聽到一些關鍵的字眼時，還是覺得心驚肉跳，她一早就知道自己的丈夫來歷不一般，但沒想到竟然會這麽的不一般，眼前這三個人，拋開小女孩不算，這位青年和年輕女子光看上去就氣質非凡，陳夢又不是三歲小孩，他怎會聯想不到，他們就是傳說當中的求仙之人。

“爹，你怎麽了?”王武覺察到王小宇的變化，跑上前扯了扯王小宇的褲腿問道。

王小宇只是朝陳夢哽咽說道:“你帶小武和瑤瑤先回房間。”

陳夢點點頭，一手抱著女嬰，一手牽著王武，走進了隔壁的房間。

林凡見狀，一揮手，屋子裡就起了一道無形屏障。

林凡從儲物袋裡拿出那粒來之不易的七品丹藥，朝王小宇遞了過去。

王小宇看著林凡手裡的玉瓶，表現得格外平靜。

“我現在過得很好。”

一句話讓林凡心如刀割。

當初一心想要在修行之路更進一步的王小宇，現在也放棄了自己當初的理想嗎?

誰能想到七八年前那個臉上還寫滿朝氣的王小宇，此時臉上只剩下了滄桑。

林凡覺得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

當初王小宇下山前，自己要是不給他那麽多好東西，王小宇又怎麽可能會被打碎金丹，一想到這，林凡拿著玉瓶的手也開始顫抖起來。

王小宇見狀，擠出笑容說道:“我現在和她在一起，每一天都過得很充實，所以林凡，這顆丹藥你還是收回去吧。”

林凡激動道:“你知不知道，一個修士要是被打碎了金丹，他的壽命也會因此縮短，這五年你過得很充實，但接下來的五年呢?你還能剩下多少個五年?當初你下山之前，曾答應過我以後一定會回浩氣宗的，現在你還做的到嗎?”

浩氣宗離安平縣有幾千裡之遠，若不會禦空，普通人是很難走過去的。

王小宇默然。

林凡起身，扶住了王小宇的肩膀，大聲道:“我現在是浩氣宗的人間行者，等回了浩氣宗，我就是浩氣宗的掌教，你跟我一起回去，把家人也都帶上，到時候我在仙山上給你找個安靜的地方，讓你們住下來，我保證不會讓別人打擾到你們。”

王小宇還是沉默。

林凡聲嘶力竭道:“你還有什麽顧忌，你說啊，你跟我說啊。”

王小宇搖搖頭笑道:“林凡，你還能回來看我，我就很高興了，至於回浩氣宗，還是算了吧，陳夢她肯定過不慣那樣的生活，我也不想再回去了，那裡和這裡是兩個世界。

”林凡深呼吸一口氣，輕聲問道:“你想好了?”

“嗯，我想好了，當初還在浩氣宗時，我覺得每次破境是最開心的時候，但現在我覺得能和家裡一起慢慢變老也是一件開心的事，林凡，我現在已經有了家人，是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樣每天沒日沒夜的修行，所以這顆丹藥你還是收回去吧。”

“可是吃下這顆丹藥你至少還能多活一百年，能多出這麽多時間陪伴家人，難道不好嗎?”

“對於普通人來講，五十年和一百年其實沒有多大差別，我不想等家裡人都老了，自己還是年輕時的模樣，林凡，你沒有過過普通人的生活，這些你可能還不懂。”

林凡沉默半晌，才道:“我還能幫你做什麽?”

王小宇思考一會，笑道:“把小武帶回浩氣宗吧，他天賦和資質都應該要比我要好，未來會比我走得更遠。”

“他那麽小，你忍心讓他離開你們?”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王小宇無奈看著一旁桌上的木劍說道:“他雖然只有五歲，但很聽話，你帶他回浩氣宗之後，應該不用花太多心思在他身上。”

“你不問問她的想法嗎?”

“她都依我。”

“好，我帶他走。”

王小宇長松一口氣，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他指著筱筱笑著問道:“她是?”

“我徒弟。”

“真好。”

“小武會是我的二徒弟。”

“有你做他的師父，他會很幸福。”

“需不需要我逢年過節帶他回來看看你們。”

“不用。”

林凡一揮衣袖，屋子裡的屏障頓時消逝，林凡也再次說道:“你決定好的事我不想再勸什麽，把小武叫出來吧。 ”

王小宇果然喊了一聲，陳夢牽著小武走了出來。

王小宇笑道:“小武，你不是想成為仙人嗎?那你就跟著這位叔叔走吧。”

陳夢忙上前，抓著王小宇的衣袖說道:“孩子他爹，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王小宇灑脫道:“這是他自己選的路。”

陳夢聞言，背過身啜泣起來。

王武眼神疑惑地看著自己的爹娘，最後虎頭虎腦地問道林凡:“你是仙人嗎?”

林凡沒有說話，只是伸手將桌上的木劍隔空拿在了手中。

王武看到這神奇地一幕，小眼睛頓時睜得大大的。

林凡將手中的木劍遞給王武問道:“想不想學?我可以教你。”

王武重重點頭。

“那跟我走吧，我帶你去你爹曾經住過的地方。”

“那我什麽時候能回來嗎?”

王小宇揉了揉王武的腦袋笑道:“等你學會了怎麽‘飛’，就可以回來。”

飛?

王武做夢都想的一件事。

“好。”

林凡站起身，牽著王武往外走。

陳夢想跟著出去，但卻被王小宇死死地牽住了手。

林凡在門口駐足，背著身擺擺手道:“兄弟，別了。”

此次分別，多半是真是不能再見了。

等林凡拉著王武禦空而走後，王小宇抱著陳夢大哭起來，但嘴裡發出來的卻盡是呵呵的雜音。

笑聲未絕，他又捶地長嚎，失聲痛哭。

他每哭一分，心中便又一分歡喜，可這歡喜形之於外，卻偏是酸澀不堪，淚如泉湧，不可遏止。

到最後，他嘴裡呢喃道:“兄弟，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