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朗這天去警隊找夏一航。
在車子裡,他邊開車邊開始捋順自己的思路,他好像打開了記憶的畫面,一幀一幀過目,他想再次驗證自己的推斷是否存在遺漏。
而後,他又想到一些先前並沒有留意或者遺漏的信息。
曲朗昨天晚上想到一處視頻,覺得這是他接手案件以來很重要的一環差點讓自己疏漏了。
夏一航,他想看看齊志遠工作單位的視頻。
夏一航說警隊應該沒有這個,還問他看這個做什麽?曲朗說周邊的東西有時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夏一航說他現在馬上讓人去調取,並讓他現在就來,他一會還要出去。
曲朗剛到夏一航的辦公室,正在聽視頻組的人員匯報,紀楠楠也在。
夏一航衝曲朗點了點頭,示意他趕緊坐下。曲朗剛在沙發上坐下,忽然內務白小帆跑了進來說:“夏隊,一個自稱是歐陽雪家屬的人要見您,要見主管案件領導。”
夏一航有些不滿的語氣說:“這有什麽大驚小怪的?來就讓他見吧。”
白小帆是個文靜的女孩子,她臉都紅了說:“不是,他是破口大罵來的,我怕……”話音還沒落,一個男人就衝了進來,後面還跟著兩個保鏢一樣的跟班還有一個護士模樣的女士攙扶著他。
夏一航沒聽他罵罵咧咧的話,而是讓人倒了一杯水說:“是歐陽董事長吧?我聽他們說你來兩次了,可惜我都不在,有什麽事您就說吧,我幫您解答。”
他剛要把曲朗介紹給他,一想他們已然見過面了,但歐陽昊天好像不認識曲朗一樣,連頭都沒回一下。
歐陽昊天快六十了,筆直的身板還有高高的個子,就是有些消瘦,他手裡拄著拐杖點著地說:“我女兒都死了幾天了?為什麽還沒有一個準確的說法,誰能告訴我她到底是怎麽死的?前兩次來竟然有人說她是自殺,是不是你們拿我們都當傻子了?”
紀楠楠把水放在茶幾上,再一次請他坐下,看著他坐下端起水杯,這才說:“她是不是自殺暫時還沒定論,但她確實是溺水而亡,她腹內有大量的安眠藥,據她的丈夫說她吃安眠藥有十多年了。”
“就算她常年吃安眠藥也不代表她就想死呀?而且還是那樣的死法。”歐陽昊天不服氣地說。
“沒人說她一定是自殺,我們這不在調查嗎?”曲朗第一次看見好脾氣的紀楠楠。
“還有人說她與情人私會?還有人說她殺了人,這些莫須有的罪名加在一個死者身上合適嗎?你們是不是應該召開一個發布會以正視聽?”
夏一航有些聽不進去了說:“歐陽先生,據我們初步判斷,你家的小姐確實是死於藥物,而且她親手殺了人這也不會錯,應該不是有人嫁禍,只是現在我們不知道動機在哪裡,但我們會查清楚的。”
歐陽昊天剛才還高高在上頤指氣使,聽了這話立刻低到塵埃裡,聲音也弱了下來說:“既然她不想自殺,那麽她就是正當防衛。”
紀楠楠也懇切地說:“您容我們一段時間好不好?什麽都要調查清楚才能說清楚不是?現在的一切都只是表面現象,真相往往都被掩蓋,我們保證調查有了實質性的進展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你,如果你有什麽疑惑也可以跟我們說說,比如她有沒有仇人?她的婚姻如何?為什麽這麽大了還沒有孩子?我們希望了解的越多,對她的破案越有好處。”
歐陽昊天的回答讓人哭笑不得,
他對三個問題的回答倒也簡潔:一:我女兒肯定沒有仇人,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二:婚姻還算不錯,女兒更不錯,女婿就另當別論了;三:沒有孩子是因為她自己就是孩子。 紀楠楠你這麽說跟沒說差不多,沒有一點有價值的信息。
紀楠楠啟發性地問:“你感覺他們婚姻怎麽樣?齊志遠這個人還可靠吧。”
歐陽昊天剛要說什麽,旁邊年輕的女人拽了一下他衣襟說:“你可別亂說話了,這裡可是要證據的地方。”
這時大家才注意到,他身邊的女人好像比他的女兒還年輕,而且看樣子也不像是他的特護,親昵的程度反倒像是妻子。
正在這時,齊志遠竟然走了進來,他看見嶽父和女人也愣了一下問:“爸、姨你們怎麽來了?”
歐陽昊天沒理他,別過臉去,那個被他稱作姨的女人說:“你不知道,自從小雪走了,他就失了魂魄,這已經是第三次了,我也沒辦法阻止他。”
曲朗暗暗觀察這個女人,她不僅年輕漂亮而且臉上還洋溢著掩飾不住的喜悅,她嘴裡的話是悲痛的,但眼角眉梢都藏著說不出的幸災樂禍,曲朗想,這個女人一定與歐陽雪不對付,不然,她的表現是個人就能看出來。
紀楠楠正在疑惑間,就聽齊志遠解釋說:“夏隊長還不知道吧?這是我的嶽母。”
歐陽昊天看到齊志遠就用拐杖指著他說:“你說小雪死你有沒有責任?你一周在外面四、五天,如果你不天天不著家小雪能出這麽大的事嗎?”
齊志遠竟然低頭一聲不吭,一個同樣是大老板的人,在歐陽昊天面前跟小學生一般。
歐陽昊天繼續說:“我告訴你,如果我聽說一點與你有關的消息,這輩子我都不會放過你。”說完開始喘粗氣。
齊志遠一臉的無辜說:“爸,小雪走了最傷心的人不止你一個,我和你的心情是一樣的,”
他一指夏一航說:“您老問問他,我這是第幾次過來了?難道我就不心疼嗎?她可是我的妻子呀……”
齊志遠溫順的態度讓老爺子的氣順了些。
女人用手順著他的腹部說:“老爺子,你可別生氣了,有什麽話咱們回家再說,先上醫院吧。”說完給齊志遠使了一個眼神。
齊志遠對夏一航說:“那我先送老爺子去醫院,我來主要是告訴你們我回來了,也想聽聽案件有什麽新的進展沒有。”
歐陽昊天使勁扭動著身體說:“我才不去什麽醫院,都是騙人的地方。我告訴你姓齊的,我女兒就算死了,她身後的錢也不是你的,你別做夢了。”
齊志遠苦笑了一下說:“爸,這事還用您說嗎?我什麽時候有過這想法?小雪名下的錢我一分都沒動過,不信您大可以去查。”
老爺子還要說什麽,年輕女人使勁把他給推了出去,齊志遠隻好也跟了出去。
夏一航趕緊給王錫明打電話,讓他把曲朗帶到視頻組,他高興地對曲朗說你要的視頻也調過來了。
曲朗剛要離開,這時門又被敲響了,那個保鏢一樣的男人衝著曲朗說:“歐陽先生讓您出來一下。”
曲朗點頭離開。
曲朗在那個男人的帶領下,進到歐陽的車子裡,歐陽昊天連寒暄的話都懶得說,直接發問:“這幾天我也沒催你,警察辦案不知道猴年馬月,你呢?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我現在掛念的就只有這一件事了。”
歐陽昊天神情沮喪極了,剛才的頤指氣使早就蕩然無存,剩下的只是一個失去女兒的父親。
曲朗非常理解地柔聲說:“案件沒有那麽快就能了解的,人命關天我要細致入微。”
歐陽昊天老淚縱橫地說:“我的女兒沒有了,我現在除了還記掛這件事,我對生沒有一點的留戀了。身體上的傷痛已經折磨得我死去活來,可我不甘心呢,我的女兒不能就這樣白白的死去,這件事不搞清楚,我死不瞑目。”
“歐陽先生,您的心情我是理解的,但案子能草率嗎?這樣不僅是對您不負責任,對您女兒也是一樣,您希望她能安息,就要一步一步走得踏實,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案子是瞬間就能完成的,那些是電影和電視劇。”
“你在美國破案的效率是一流的,怎麽到了國內反而束手束腳?”歐陽昊天的急迫心情一直沒有改變。
曲朗苦笑了一聲說:“我在美國雖然有些名聲,但也被誇大其詞了,每一個案子成功的背後都是下得苦功夫,我怎麽能例外?”
曲朗沒想到,自己現在在國內確有了一點小的知名度,但他破案的事卻被傳得與事實不符。
歐陽昊天還沉寂在自己的世界裡說:“我當然知道案件的重要性,但這些對我沒用,我要的就是結果,如果你跟他們一樣,我還請你幹嘛?你不是神探嗎?”
曲朗想起一部自己喜歡的電影《尼羅河上的慘案》,大偵探波洛在一艘船上破獲了一起蓄謀已久的謀殺案,用的時間只有短短的幾天,但這畢竟是小說和電影,真實的世界裡,他們每天要做的就是勘驗現場走訪群眾,每一步都來不得虛假,可這些又有幾人能了解?
電影的傳播能力和速度是一般常人所無法企及的。
曲朗想到這裡,決定打壓一下他。
他可以對別人態度好,但對他這樣的人,是不會客氣的,他不卑不亢地說:“您現在打退堂鼓一樣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