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沉重的木門被推開,只見門外有一名身高體大的白衣壯漢,其身後則是一名身著青色圓領長袍,頭裹紗羅軟巾的年輕俊俏男子,正在門前抬頭打量著侯府牌匾。
“請問二位找誰!”開門的是一名二十出頭,身材中等卻很是精悍的年輕人,雙眼冷銳的掃視著門前兩人。
這個年輕人姓許,家中排行老三,因此叫做許三郎,為人狠戾,卻是個難得的大孝子。
四年前其母患重病,需要三十年份的山參做藥引,可是這種年份的山參價格高達數十貫,許三郎一個小混混自然是拿不出來,因此城內藥鋪無人肯為其母醫治。
後來許三郎背著其母求到侯家藥鋪時,正好在店內的侯宗耀,有感於許三郎的孝心,便隨手讓人為其母開藥醫治,且分文未收。
這份恩情自是被許三郎銘刻心底。
其母痊愈後,許三郎就主動找上侯家為奴報恩,跟著侯宗耀做個伴廝,鞍前馬後,忠心耿耿。
“小子,你家主人何在?”白衣漢子聲音洪亮,再加上其滿臉橫肉、銅鈴大眼,普通人見了還真得先弱了三分膽氣。
只是當看見開門的許三郎時,這壯漢卻不由的皮膚繃緊,心下微凝,這個小小門倌只怕是個見過血的狠人!
“阿豹,休得無禮!”阿豹身後的年輕男子卻是出聲輕喝,隨後對許三郎溫和道,“我是新任縣尉楊澹,有事找你家主人相商。”
“楊縣尉稍等,容我通報一聲!”許三郎對楊澹點點頭,虛掩大門,往後院而去。
“阿郎,這戶人家只怕不簡單!”阿豹扭頭對楊澹道,“這個門倌手底下有些真功夫!”
阿豹是從戍邊軍中退下的百戰老兵,無數次生死間磨練出的敏銳直覺,從未出錯。
“當然不簡單!我前些日子剛到韶州之時,就曾聽聞過這韶州城裡有一戶人家,族中之人皆活不過三十歲!”楊澹打量著頭頂牌匾,“應當就是此戶。”
“什麽!”阿豹聞言,臉上露出一絲驚色,“阿郎,這種凶宅買不得啊!”
楊澹聞言,不由的翻了個白眼,“蠢材!誰告訴你,我是來買宅的?”
“啊?”阿豹聞言,摸了摸大腦袋,“那阿郎你還親自大老遠的跑這兒來幹啥?”
“你可知道這戶人家有何來歷?”楊澹指著頭頂的“侯府”二字道。
阿豹偌大的腦袋搖得飛起。
楊澹從懷中掏出一枚公羊狀的白玉手把件,細細摩挲,“一百年前的陳國公,還記得吧!”
“右衛大將軍侯君集?”阿豹雖然大大咧咧,可卻粗中有細,看著頭頂的牌匾,驚呼道,“莫非這戶人家就是侯君集後人?”
“不錯!”楊澹低聲道,“當年那件事情真假已然難辨,可是這侯家後人身上,居然出現了如此詭異的詛咒,你不覺得可疑好奇嗎?”
“我一點都不好奇!”阿豹腦袋依舊搖得飛起,“阿郎,這種事情,咱們還是別摻和的好!”
“慫貨!你這身腱子肉都白長了!”楊澹聞言,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狠狠一拳捶在阿豹胸口,卻如同打在木頭上,反而將自己拳頭震得生疼。
就在這時,門內走出一名身材高大壯碩的俊朗少年,對楊澹抱拳微躬道,“在下侯宗耀,見過楊縣尉!請!”
“兄台不必多禮!”楊澹一邊步入宅內,一邊暗暗打量著侯宗耀。
侯宗耀雖然看上去年歲不大,可是長相俊朗,
風度沉穩,極易讓人生出好感。 “不知楊縣尉今日登門有何貴乾?”正廳內,高伯為二人斟上煮好的茶水,侯宗耀對楊澹疑惑道。
“侯兄,我初來韶州城,可是實在住不慣人多嘈雜,又破舊潮濕的官舍,就想在城內買塊地皮建一處別院!”楊澹開口,卻是不提初衷。
“楊縣尉,此乃五代祖宅,實在不能外售!”侯宗耀自然知道對方買地皮時遭遇的挫折,頓時以為他是來購買侯家府宅,立馬就拒絕道。
“侯兄你誤會了!”誰知楊澹卻是輕笑著擺擺手道,“我這次來呢,一是想請你做個中間人,幫我采買一處地皮。”
猛龍過江,也得先跟地頭蛇打個招呼。在嶺南這種窮山惡水之地,一個小小的空降縣尉,有時候還真不管事兒。
楊澹一早就打聽清楚了,這侯家主人雖然年歲不大,可是仗義疏財,更兼得一身好本事,因此在韶州城裡頗有威望。
若是由他出面,必然能輕易拿下一塊好位置。
“哦?此事簡單!”侯宗耀聞言,也不推辭,這點事情對於他來說不過就一句話的事情。
侯家雖然是是發配來此,但是家底仍在,百年光景過去,早已在韶州城裡打下了偌大的家業。
“楊縣尉可有預算?”侯宗耀開口問道,兩人非親非故,更是第一次見面,自然不會說出他來買單的胡話。
“恩。”楊澹沉吟片刻,開口道,“就五百貫錢吧!”
“哦?”侯宗耀倒是一驚,五百貫錢可不是小數目,一個小小的從九品縣尉,可拿不出這麽多錢,“敢問楊縣尉是哪家名門?”
“家嚴諫議大夫楊齊宣!”楊澹沉聲道。
諫議大夫雖說是個正五品的中級官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沒有實權。
可是世人卻少有敢輕視怠慢楊澹齊宣者, 因為楊齊宣還有另外一重身份,那就是當朝宰相之一李林甫的四女婿!
當今朝堂之上有三位宰相,分別是張九齡、李林甫以及裴和慶。裴和慶年事已高,唯張九齡和李林甫二人,為聖人左膀右臂!
雖說李林甫在坊間名聲不妙,可是卻深得聖人喜愛,權勢滔天!
“原來是名門之後,失禮失禮!”侯宗耀雖遠在這韶州,但是長安中有哪些大人物,他還是清楚的。
若不是罪臣之後,而且商賈身份不得從仕,憑借他的文采,不說高中秀才,但是考個舉人還是不成問題的。
“呵呵!”楊澹自然知曉侯宗耀口中的名門指得是誰,這種先入為主的過錯,楊澹已經經歷過太多次了,隻得苦笑著搖搖頭,“我只是楊家一庶子而已。”
侯宗耀聞言,心中恍然。若是楊澹外祖真是李林甫,那麽他也不應該來韶州這種地方做一個小小的縣尉。
眼見侯宗耀應下采買地皮之事,楊澹又開口道,“我聽坊間傳聞,侯家有所謂三十惡詛?”
“沒錯。”這件事情整個韶州城都知曉,侯宗耀歎了口氣應道。
“侯兄,我這次前來韶州赴任時,在路上遇見了一位高僧,便與我同行。”楊澹湊過來低聲道,“這位師傅修為精深,是真正的得道高人,我明日請他來幫你看看?”
侯宗耀聞言,也沒有拒絕楊澹的好意。
其實侯家這百年來,不但遍求名醫,就連所謂的方外之人也請了不少,可最後發現大都是一些江湖騙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