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指揮使付錦,也是當年的武舉人,弓馬步戰兵法陣圖無不嫻熟,故而擔當禁軍先鋒。
他騎在馬上,看著韓記鄉兵們躲藏在南營的寨牆後,嘴角不禁上揚。
區區流民堆裡挑出來的鄉兵,無非身強力壯,麾下一千五百精銳三面圍攻,眼前這兩三百人的破寨子,應該撐不了多久。
不僅他這麽想,他的部下同樣這麽想。
“付都指,都射快兩刻鍾了,乾脆讓俺們衝上去平了這個寨子!”
“就是,這幫反賊,不出來也不逃,簡直是縮頭烏龜,索性殺個痛快!”
與此同時,南營中,董小乙在屋頂隱蔽處,正用兩節望遠鏡觀察著一裡外的付錦。
張水生,陸辰,兩個預備役都頭頗為羨慕地看著董小乙手中的單筒兩節望遠鏡。
這東西非常神奇,從中看到一裡地外的人和事物,竟然纖毫畢現!
可惜,目前這種寶貝只能佩給營指揮一級,他們還差兩級。
“董頭,禁軍那邊到底什麽情況?”
董小乙不是小氣的人,將望遠鏡遞給張水生。
“你們也都看看,我覺得這幫孫子似乎有點急躁!”
張水生很快發現了付錦,沒辦法,這家夥騎著高頭大馬太扎眼了。
“還真是,一個個摩拳擦掌,鼻孔朝天這是沒拿俺們當菜啊!”
董小乙隨手撥開一支飄來的羽箭,笑著說道:“他們一千五百人,又是禁軍中的精銳,驕狂一點也是難免……”
張水生又悄悄向東西兩面看了一圈,將望遠鏡交給陸辰。
三個人觀察過敵情,便開始商議對策。
“總部還沒命令,但是,估摸著他們很快會動手,新兵三個算一個,我們只有不到兩百人的戰力,這一仗怎麽打比較好?”
張水生想了想說道:“對方根本沒有什麽防備意識不如等他們衝鋒的時候,俺帶人繞到後面打他一個反突擊。抓到那個騎馬的帶兵官,這仗也就贏了。”
陸辰也是這個意思,正面硬抗吸引對方重兵圍攻,再用伏兵突襲斬首,這樣代價最小戰果最大。
董小乙盤算了下,對方左中右各五百人,如果三面同時發起進攻,各自留守應該在兩百人左右。
突襲的成功率還是很高的,可是……
他看了看兩位副手,問道:“等會對方可是近千人的進攻,我帶親衛過去後,你們守得住不?”
張水生和陸辰哈哈一笑,拍了拍屋頂,說道:“這就是最好的堡壘,除非他們用火燒,否則肯定拿不下來!”
董小乙提醒他們:“別傻乎乎地硬拚,一旦撐不住,趕緊撤出去,會長說的……”
張陸二人異口同聲笑道:“存人失地,人地皆得嘛,請董頭放心!”
就在此時,禁軍忽然發出一陣喧嘩,霎時間,凶悍的殺氣飆升。
董小乙,拿著望遠鏡快速掃視一圈戰場,禁軍果然采取了三面同時進攻的策略,東南西三面都有兩三百步卒,向著南營一步步逼近。
“那就開始吧,營寨就拜托兩位了!”
在主屋大堂,董小乙向兩名副手敬禮。
張水生與陸辰趕緊回禮。
“請董頭放心,俺們肯定按條律來,你們也要千萬小心!”
董小乙不再囉嗦,打開密道口,率先鑽了進去,他的身後,五十名親衛隊員魚貫而入。
荒原之上,除了雜草幾乎無遮無攔,這不利於防守。
所以,韓逍遙秘密安排了一批鄉兵在每個營地內都挖掘了密道,總部大營的密道長度甚至超過三裡路。 正由於韓逍遙的未雨綢繆,董小乙才能在關鍵時刻,作出反突擊的作戰思路。
三路禁軍距離南營五十步,付錦的旗手將令旗指向南營,禁軍近千人從三個方向發出吼叫聲,一齊衝向寨牆。
就在禁軍發動最後突擊的同時,南營五十名預備役在張陸二人的指揮下,使用獵弓透過寨牆上預留的射箭孔,一箭一箭射殺敢於靠近的禁軍。
五十名半脫產的預備役,僅僅只有三個月的強化訓練,雖然也經歷過三次月底實兵演習,但真的面對活生生撲來的禁軍士兵,往往瞄準的不是要害部位。
因此,三輪發射之後,禁軍近百人負傷,大多數都是腹部、大腿以及肩背部中箭。
如此高的命中率,主要是平時有移動靶的練習科目,而且,這次經禁軍的衝鋒實在太密集了。
黑壓壓一大片,想不中都難!
等到禁軍衝到寨牆下,開始撞擊寨門時,張陸二人一聲哨音,所有人員迅速撤回主屋。
主屋關門閉戶,當禁軍咬牙切齒地推倒寨門寨牆時,四面牆上留有的孔洞又開始發揮作用。
一支支冷箭,從門窗後、牆上以及屋頂垛口射出時,湧入營地且更為密集的禁軍,頓時死傷慘重叫苦不迭。
土木搭建的主屋短時間很難摧毀,木門早就被堵的很厚實,韓記人員躲在狹小的射口後,禁軍根本難以殺傷對方。
於是,不到一刻鍾,禁軍傷亡者又超過兩百。
而且,原本輕松驕狂的禁軍,看著遍地哀嚎的同袍和殷紅的鮮血,一股寒氣油然而生。
大多數聰明人不是退到寨牆外,就是躲在主屋牆根死角,進攻的勢頭陡然停滯下來。
原本躊躇滿志的付錦,得知了巨大的傷亡比例,大吃一驚之後勃然大怒。
一座爛木屋, 居然傷亡了三百人,你們都是飯桶嗎?
如果拿不下這個營寨,在鄆王眼裡自己無異於廢物,今後哪裡還有什麽前程?
但是,對於這麽個“鐵刺蝟”,付錦有點無從下嘴。
“我就不信這是座鐵打的屋子,繼續加派人手,撞門、上梯子、挖牆,哪怕用火燒也要拿下,否則殺無赦!”
在森嚴的軍令下,膽戰心驚的禁軍先鋒們又一次開始蜂擁上前。
通過角落裡搭起的人梯,禁軍們總算攀上了屋頂,就在眾人歡欣鼓舞之際,整個屋頂突然燃起大火。
好不容易爬上去的二十多名禁軍,身上帶著火苗,在眾人目瞪口呆中,從屋頂跳落地面,翻滾著嘶喊著。
同袍急忙上前撲滅火苗,但每個人都燒的血肉模糊,被抬了下去。
但,痛苦的慘叫回蕩在每個人心頭,再看向燃燒起熊熊大火的屋子,禁軍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驕狂。
進攻不過半個時辰,禁軍傷亡超過兩成,突破四百人。
所有士卒和都頭,都拒絕衝擊這座死亡木屋,而是在營寨外看著它一點一點燃燒。
付錦眼見如此,也不敢再逼迫部下,反正燒掉營寨也是戰功。
正當他舉目觀望火情時,一支穿著迷彩軍服的突擊隊,自禁軍身後草叢下的隱蔽出口冒了出來。
董小乙率領五十名親衛隊員,悄無聲息地摸到了付錦身後二十步的位置。
在南營火勢最猛烈的那一刻,在黃昏落日的余暉中,董小乙做出突襲斬首的手勢。
殺戮,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