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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道江湖》四十二.遠行【三十四/一百】
艾大差!

  青陽魔君艾大差!

  這貨居然還在蘇州,而且就藏在琴台之中。

  他還真是膽大妄為。

  這琴台裡,可就有墨家弟子在清理廢墟呢。

  沈秋心中一驚,不好的預感撲面而來。

  但他心思一轉,又很快平靜下來。

  艾大差去而複返,確實讓人驚訝。

  但他很大可能,並非為了取自己性命而來。

  雖然在李義堅三人組眼裡,沈秋是真正的江湖大俠,但放眼整個江湖,沈秋也不過是滄海一粟。

  比起那些真正天才來說,他並不耀眼。

  而且未登江湖榜的情況下,沈秋哪怕在蘇州城,也算不得有名氣。

  艾大差這等站在江湖頂端的人物,不可能為了區區沈秋,就來行暗殺之事。

  這太跌份了!

  就像是用核彈炸魚一樣,殺雞焉用牛刀?

  哪怕是對一個精神病患者來說,這也太跌份了。

  艾大差必然是為了其他事情去而複返的。

  小鐵!

  那個天生神力的憨厚少年的臉,在沈秋眼前一閃而過。

  是了,這艾大差來到蘇州,一個重要的目的,就是為了找到小鐵來做“材料”。

  被五九钜子擊敗之後,他不但沒跑,反而還繼續藏在蘇州城。

  這就能看出,小鐵這“好材料”,在艾大差這等機關魔人眼裡,是何等重要。

  “哢哢哢”

  幾聲低沉的機簧聲中,沈秋的雙手雙腳,都被艾大差甩出的古怪鐐銬銬住。

  彼此之間有細鎖鏈聯通,就如一個古怪的束縛裝置,將沈秋纏在床鋪上。

  他只要稍動手腳,就會感覺關節一陣刺痛。

  “呸!”

  穿著鸚鵡綠袍的艾大差拉開木凳,大刀金馬的坐在沈秋眼前。

  他隨手拿起地上的刀匣,隨手一扣,那隱藏極深的機關暗扣就被打開,露出了其中隱藏的七星搖光。

  但青陽魔君對這十二器寶刃。卻不屑一顧。

  他冷哼了一聲,合起刀匣,反手抽出用於掩蓋的貪狼刀。

  這一次,艾大差的大小眼裡,多了一絲懷念與追憶。

  他捧著貪狼刀,粗大的手指在那磨砂一樣的刀刃上摩挲,就如與至交好友對話一般。

  他說:

  “這是張大哥當年的佩刀,老子記得很清楚,老子第一次遇到張大哥時,張大哥雖然配的是卻邪。

  但這把貪狼刀卻被他珍藏於家中書房,他對待貪狼,要比對待卻邪更用心的多,實乃大哥真正的心愛之物。”

  他又惡狠狠的瞪了一眼沈秋,他惡聲惡氣的說:

  “你這撲街小兒,武藝低微,就如塵土一般,也配用張大哥的刀?”

  沈秋不說話。

  艾大差所說的“張大哥”,應該說的是張莫邪。

  他從張嵐那裡聽說過關於張莫邪和艾大差的故事,也從五九钜子那裡聽說了一些。

  當年艾大差偷學禁術,出了岔子,衝擊到神智,便從墨城偷跑出來,一路跑川蜀深山,卻偶遇張莫邪。

  張莫邪用秘術幫他擺脫痛苦,自那之後,艾大差就成了張莫邪的忠實小弟。

  誰說話他都不聽,惟獨對張莫邪馬首是瞻。

  真的堪稱是張莫邪的終極舔狗。

  “這塊玉!”

  艾大差粗暴的撕開沈秋寬大的袖子,指著藏於手腕上的玉,他將貪狼刀架在沈秋脖子上,惡狠狠的說:

  “這玉也是張大哥的!你這撲街小兒,是從何處得來的!老實交代!”

  “是張莫邪給我的。”

  沈秋看了一眼脖子上架著的刀,這神經病要是手抖一下,自己可就完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對艾大差說:

  “你的張大哥,不僅給了我劍玉,還教了我武功,我也算是他故人之一,就如你一樣...”

  “呸!”

  艾大差冷哼了一聲,他收起貪狼刀,歸入刀匣,一臉不屑的對沈秋說:

  “我張大哥一身武藝,通天本領,乃是雲上一樣的神仙人物,與他結交的,無一不是人中龍鳳...

  就你也配稱他故人?”

  沈秋無奈的聳了聳肩。

  他感覺自己就好像是遇到了前世的飯圈迷弟,根本說不清楚道理。

  他只能說到:

  “任你再怎麽否認,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嘛。

  那刀,也是我從張楚手裡光明長大的拿來的,你難道還要為那張楚妖人復仇不成?”

  “我管他作甚!”

  艾大差揮了揮手,他說:

  “張楚張嵐是死是活,與我何乾?

  張大哥走時,又沒讓我照顧他那不成器的兩個兒子。

  那撲街張楚牛皮吹的大,一心想要比肩我張大哥的絕世偉業,卻連一個毛頭小兒都對付不了。

  他這一輩子,和那沒出息的張嵐一樣,也就那樣了。”

  青陽魔君用非常粗俗的詞匯,形容了自己對張楚和張嵐的不屑。

  認為他們的存在,乃是對“張大哥”威名的褻瀆。

  看得出來,如果不是張楚張嵐有那一分血脈在,怕是這瘋瘋癲癲的青陽魔君,就要先動手,替他大哥清理門戶了。

  “你這撲街仔,膽子倒是大。”

  艾大差從腰間抓起一個小瓶子,往嘴裡灌了口,他那大小眼盯著沈秋,說:

  “旁人見到老子,早就嚇的屁滾尿流了。你這貨,倒還挺冷靜,你不怕老子抽了你的血肉,做成機關人?”

  “怕。”

  沈秋面無表情的說:

  “若不是你用這機關繩索扣住我全身,我此刻怕已經手腳酥軟了。但我沈秋雖然是江湖蝦米,卻也知道些道理。”

  他看著艾大差,說:

  “你此番恐嚇我,是要我帶你去尋小鐵吧?你乃是一代魔君,通天的手段,又如何要對一個少年如此上心?”

  “你這撲街仔懂個屁!”

  艾大差冷笑一聲,隨手抓起沈秋肩膀,就如提著小雞一般,走向窗戶。

  他說:

  “我等這機關禁術,想要成品出色,便要材料卓絕。

  這江湖人物,大都庸庸碌碌,那上等材料,更是可遇不可求。

  折鐵少年便是萬中無一的好材料,就連那老不死的東西,也要拚命護住他,由此可見一斑!

  你這撲街仔也不必思索逃生,本魔君還看不上你這身血骨。

  太低劣了。

  你帶我去尋到那折鐵少年,我便放了你,還有天大的好處給你。”

  他喋喋不休的說著話,完全沒有征求沈秋意見。

  待到走到窗戶邊,沈秋突然說:

  “五九钜子還在城中,他很看好我,就如看好當年的你。

  武林盟主也未曾離去,前人庇護使我喚他一聲‘任叔’,我還與瀟湘劍門的女俠有些緣分。

  若我突然失蹤,你猜他們會作何反應?”

  “呵呵,你這撲街仔,是在威脅老子咯?”

  青陽魔君大小眼中閃過寒光,也不見他如何動作,便有牛毛小針刺入沈秋體內經絡,讓他吃痛不已。

  “我不是威脅你!”

  沈秋咬著牙說:

  “我是想說,且讓我留封信給好友家人,也好掩蓋一二。若你信不過我,便在一旁觀看就是。

  我也不是沒腦子的人,魔君,我也不會自討苦吃,我願意配合你,而且以你的聰明才智在旁,我就是想耍手段,也耍不了的。

  讓我留封信,這樣一來,大家相安無事,也能平靜上路。

  你少了些糾纏,我也少受折磨,你看可好?”

  這一番話說的很在情理。

  但沈秋沒有把握。

  旁人也就算了,這艾大差真的是個精神病患者,誰知道他會怎麽玩?

  “真的嗎?我不信!”

  青陽魔君冷笑一聲,劈手打在沈秋額頭,他說:

  “你這撲街仔,可是必然不老實的,老東西那般看中你,想必你也不是什麽笨蛋...

  不過留書嘛,倒也不是不行。”

  “我來寫,你謄抄一遍就是!”

  艾大差將沈秋身上的機關鎖鏈打開,坐在桌子邊,讓沈秋為他研磨墨水。

  這蠻橫之人,提起毛筆,卻也寫得一手蠅頭小楷。

  字跡清秀,真是端的好看。

  他寫的信言簡意賅,就說沈秋突然有要事,要離開蘇州一段時間,時時便有書信前來,以及委托李義堅,給其他人說上一說,讓旁人莫要掛念。

  寫完之後,艾大差站起身,對沈秋一揮手指:

  “去,抄寫一份,別玩小心思,老子看著呢。”

  沈秋揉著手腕,坐在椅子邊,暗道這青陽魔君雖然有些神經病,但腦子卻很好使嘛。

  信,看來是沒辦法做手腳了。

  他拿起毛筆,將艾大差寫的告別信謄抄了一遍,青陽魔君就在一旁觀看,這滿臉很肉的神經病打了個響鼻,很不屑的說:

  “你這撲街仔,一手字可真爛!狗爬一樣。”

  沈秋也很無奈。

  他根本不會用毛筆寫字,在蘇州一年的時間,他都是用鵝毛筆寫的。

  謄抄完畢後,沈秋又在信下寫到:

  “吾妹青青,與你分開已有二十余日,再有兩日便是你生辰,但無奈事情太多太急,只能立刻啟程。

  兄長未能當面為你慶賀,深感不安,希望此事能在八月十七,即是師傅生辰前結束。

  若為兄無法回返,請吾妹替為兄給師父上柱香,疊加追思,心盼相會。

  沈秋留。”

  寫完之後,那信紙被艾大差劈手奪過,他念了一遍,突然問道:

  “你師妹生辰何日?”

  “永定十一年七月初五。”

  “年紀多大?“

  “虛歲十四。”

  “生肖為何?”

  “亥屬。”

  艾大差與沈秋一問一答,毫無滯澀。

  看似尋常,但暗藏殺機。

  看官若是不信,便隨口捏造一個生辰,再回答一下這三個問題便知道其中凶險了。

  眼看沈秋回答毫無破綻,青陽魔君冷笑一聲,便要提筆劃去最後一段,卻被沈秋阻止,後者咬著牙,用一種惡狠狠的目光瞪著他。

  “下月便是我師父生辰,死者為大!

  你掠我前去齊魯,讓我不得為師父上香祭典也就罷了!艾大差,你還不讓我師妹替我?

  你自己欺師滅祖,判出師門,欲殺師父。

  莫非也要讓這天下人都要和你一樣狼心狗肺不成?”

  這話說得直白,又戳在艾大差痛腳,氣得魔君一記耳光狠狠打向沈秋臉。

  但最終停在空中。

  彼時江湖武林,尊師重道乃是第一要則,就連魔教中也是如此。

  那北朝野蠻,卻也宣揚孝道。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政治正確”,而政治正確的力量,向來是非常巨大的。

  就算艾大差是個十足的神經病,卻也懂得這一點。

  “去去去!”

  青陽魔君一甩手,將那信紙丟回沈秋手裡,他惡狠狠的說:

  “去把它交給隔壁那個雛兒,若是你敢耍花樣,明年你師妹就要給兩個人上香了!”

  “沈某才不屑於在這種事情上,耍花樣。”

  沈秋哼了一聲,背著刀匣,推開門,敲響了李義堅三人的房門,又將手中信遞給李義堅,說自己有急事,要立刻離開蘇州。

  他叮囑李義堅將這封信帶回洛陽,交給青青,好讓師妹不要擔心。

  說完,他便下了樓,騎上馬,離開了琴台。

  在琴台之外三裡處,艾大差已經在那裡等著他了,那貨駕著一輛馬車,讓沈秋坐上車,便連夜啟程。

  “你剛才若是多說一句,你和你那三個小友,可就要撲街嗝屁了。”

  艾大差坐在馬車裡,讓沈秋趕車。

  他的聲音從車裡傳來,他說:

  “老子給你提個醒,沈秋。

  你體內的九根牛毛小針,這普天之下,只有老子和那墨門老東西能取出來。

  我也不管你想要如何,你憑本事自己跑了老子也只能認栽。

  但以後你要是成了廢人,可別說老子沒提醒你!

  老子要的只是折鐵少年,不稀罕你的小命,你別逼老子下狠手。

  你既然是個聰明人,那就自己好好掂量一下吧。”

  沈秋沉默不語,只是背著刀匣,揮起馬鞭,趕著車,就那麽消失在了蘇州驛道之上。

  沈秋的突然離開,讓林慧音有些愕然。

  但有書信在此,他臨別時還和李義堅見了面,縱使疑惑,也沒法深究。

  至於其他人,更是和沈秋八竿子打不著了。

  任豪身為武林盟主,要忙的事情太多,他還要去往瀟湘與淮南之地,接著這大好事態,把那裡的魔教余孽一掃而空呢。

  沈秋的離去,就如蘇州城風波中的最後一滴雨滴。

  落入水中,卻並未能掀起一絲波瀾。

  一周之後,洛陽城中,青青手裡捏著師兄托李義堅帶來的信,可愛的小臉上卻滿是疑惑。

  “怎麽了?青青。”

  她身邊的雷詩音大小姐剛剛吹完笛子,一邊擦汗,一邊看著青青呆坐在椅子上。

  “這是你師兄送來的信?咦,這字可真醜啊,看你的樣子,這信是有什麽問題嗎?”

  詩音大小姐被那一手醜字弄得皺起眉頭。

  而青青卻抿著嘴,她說:

  “信是沒什麽問題。但...師兄莫非是記錯了我的生辰?

  我與詩音你一樣。

  是十月生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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