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你又要把我一個人送走。”
在前往蘇州碼頭的馬車上,青青稍顯不滿的抱著雙臂,對沈秋抱怨到:
“但這一次我也不怪你,蘇州城的事太可怕了。
任叔,還有昨晚那個道長,今天的墨家钜子,煙雨樓的妖女還說幾位魔君也會來,我真是想想都怕。”
丫頭打了個寒顫。
她江湖經驗不多。
但連她也知道,當一座城市裡,聚集了這麽多正邪兩派的高手之後,會發生什麽事情。
在青青想象中,那些絕世高手一個個都像是陸地神仙,他們要是在蘇州城大打出手,絕對會把這座城也一起毀掉。
她心中焦急,擔憂親人,便對沈秋說:
“咱們都說好了,要一起走的,一起去洛陽還有太行山。你為什麽又要突然決定留下來?這又不是什麽好玩的事情。”
“你聽我說。”
沈秋也沒和青青吵,他用一種很平等的方式,對青青解釋到:
“先不說我們和五行門之間的恩怨,就說那七絕門,你還記得那一天,我們給小鐵踐行的時候,我在煙雨樓被襲擊的事嗎?”
“嗯。”
青青點了點頭,她一直覺得這事有貓膩,但師兄不告訴她。
“那個襲擊我的人,就是在長沙逃跑的魔教公子,我給你說過這件事的。
他說我拿了他一樣東西,這一次七絕門來蘇州,很可能也是為了這件事。
但丫頭,那樣東西我不可能還給他們。
那本就不是他們的。”
沈秋伸手在青青頭上摸了摸,他說:
“你也長大了,你也知道,這世上沒有前日防賊的道理,若是不趁著這一次的事情,把那些麻煩解決掉,我們就會被七絕門一直盯上。
我想,你也不願意再體會一次被魔教綁走的滋味吧?”
他又說:
“還有五行門,我救了你,燒了他們的分舵,還把他們獻給赤練魔君的無辜女子們都釋放了,那魔君這一次就是衝著我這罪魁禍首來的。
這是煙雨樓的妖女親口對我說的。
青青乖,你師兄我必須留在蘇州,跟著那些正派大俠們,把魔教人打退,把他們打疼,這樣我們才能有平靜的日子過下去。”
師兄解釋的挺清楚。
青青也能理解。
但如果她是師兄,她肯定不會這麽冒險的留在蘇州,哪怕正派大俠再多,這事還是風險很大。
“你也別擔心我。”
沈秋看到了青青眼中的擔憂,他對這丫頭說:
“那些大魔頭們,自然有任叔那樣的大俠去對付,我只要在戰鬥裡保護好自己就行。
我把你送走之後,還會給山鬼和林慧音寫信,如果他們也能來幫忙,就再好不過了。”
“對!”
青青也瞪大眼睛,她揮著拳頭說:
“如果山鬼哥哥也來幫你,就肯定沒問題了。但是林姐姐,她不是去給她師父找醫生了嗎?她會來蘇州這邊嗎?”
“應該會的。”
沈秋摩挲著下巴,他說:
“林慧音恨極了七絕門徒,是那些魔教中人害了她師父,害死她師兄和門人的,那種恨是做不得假。
聽聞蘇州有七絕門人出沒,那瀟湘女俠絕對會提著劍趕來的。小鐵離開到現在也好多天了。
他們一行在齊魯之地應該也有所收獲。”
沈秋拍了拍青青腦袋,他說:
“就算山鬼和林慧音來不了,也沒事,這次師兄會帶上那把搖光刀,你也見過那把刀的,很厲害的!”
說到這裡,沈秋的語氣又溫和下來。
他對青青說:
“你在洛陽好生待著,
蘇州事情一了,我就去接你。”“嗯。”
青青乖巧的點了點頭。
她這一年多也經歷了很多事情,她知道,現在不是耍脾氣的時候。
盡管很想和師兄一起留在蘇州,但魔教中人的手段她已經見過了,若是自己在被綁走一次,師兄被握住把柄。
就連拚一拚的機會都沒有了。
“你要不拿著這個?”
青青要把天機手環取下來給沈秋,但卻被沈秋阻止了。
他對青青說:
“師兄要面對的敵人,靠這暗器可對付不了,你拿著它,保護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瑤琴姐姐前幾日剛去了兩廣,當時還讓我和你與她一起走呢。”
青青有些氣餒,她坐在馬車上,對沈秋說:
“早知道,我們就和瑤琴姐姐一起走了,剛好還能去兩廣避禍。姐姐也是幸運,這個點出去,正好避開蘇州風雲變幻。”
“瑤琴…”
沈秋沉默了幾息,最終還是沒把任豪的警告告訴青青,他不想讓青青多想,他自己也不願多想。
但在這個時候,瑤琴突然福如心至,離開蘇州。
看似巧合,實在是不能不讓人多想啊。
他對坐在馬車上的青青說:
“瑤琴那邊暫且不說了。
我求了五九钜子,他會讓墨家弟子護送你去洛陽,去了之後就和雷詩音待在一起,最好能吃睡都在一起。
若有危險,就直接去天機閣,若事情太急,便去找雷爺相助。”
“嗯。”
青青點了點頭,依依不舍的和師兄告別。
目送著青青在墨門中人的護衛下離開。
沈秋便盤算起自己接下來的打算。
就如他對青青說的那樣,七絕門為了劍玉而來,這東西是他不能給出去的。
五九钜子也對他分析了一下局勢,從那位钜子的隻言片語裡,沈秋大概能猜到,江湖正派應對魔教來襲並不慌張。
也就是說,正派在蘇州的實力,並不比魔教弱。
這讓沈秋微微放心。
雖說事情因他而起。
但在眼下這場即將開始的正邪對抗裡,他深知,自己並不是矛盾的最中心,除非那些大魔頭們不顧身份,來暗殺於他。
否則在他們行動前,肯定會被正派大俠們擋住。
雙方都不可能孤身而來,自然還有教眾和同道,雙方地榜之間,應該也會有一番大戰。
換句話說,這就是一場兵對兵,將對將的戰鬥。
若用這種鬥獸棋的笨拙思維去分析,這事看似凶險,十死無生,但實則還是有幾分可為的。
如果能趕在衝突爆發前,將舍身決完成,他的勝算就更大了。
沈秋騎馬來了落月琴台,尋到了瑤琴離開後,主理琴台事務的蘇管事。
“蘇管事,我要去趟後山。”
沈秋對眼前老管事抱了抱拳,他說:
“可方便?”
“沈秋你自去便是。”
蘇管事說:
“小姐臨走前吩咐過了,你和青青小姐在琴台裡大可以自由活動,無須給任何人請示。”
“那就好。”
沈秋笑了笑,便直接去了後山。
他飛掠上半山腰,見到了守在那裡的墨黑,他也不浪費時間,直接了當的對墨黑說:
“黑叔,我要取用搖光。”
“我師父主動見了你?”
墨黑抬起頭,還是那張面具,還是那雙平靜的眼睛。
他答非所問的說:
“你這是下定決心了?”
“嗯。”
沈秋點了點頭,他說:
“逃是逃不開的,因果一開始就注定,我也是想明白了,瞻前顧後成不了事,心生懦弱,這江湖路就更沒法走了。”
他揚了揚手中刀,感慨的說:
“心刀若是帶鞘,又斬得了誰?”
“太魯莽了些。”
墨黑搖了搖頭,從袖中取出那奇型鑰匙,丟給沈秋。
他像是吐槽一樣說:
“我師父那個人,就喜歡多管閑事。
其實眼前這事吧,你與青青一起離開更好一些,雖說行走武道,確要有堅定之心,但也要懂得暫避鋒芒的道理。”
“哈哈,黑叔說得有理。”
沈秋笑了一聲,他摸了摸自己脖子,打趣著說:
“但那夥賊人,是衝著我吃飯的家夥來的。
這一次有你們相助,躲得過去,那下一次你們不在身邊,我又該怎麽躲?心要是不安,膽氣一失,可就萬事皆休了。”
沈秋走向身後石洞,他頗為灑脫的說:
“要來便來吧。旁人的恐懼我控制不了,但我最少可以控制我的那一份,我剛想起,我還有好多事要做。
可不能在願望未成前,就死在蘇州了。”
“哢擦”
鑰匙插入孔洞,機關門打開。
不多時,沈秋背著一個布袋子走了出來。
結果就看到墨黑正從手臂上的翎羽鷂鷹爪子上,取下一封卷起的信紙。
那隻鷹,和五九钜子那隻很像,但脖子翎羽的花紋截然不同,而且體型要小上一些。
這應該是墨黑自己的鷹。
“師父說,你有幾封信要送?”
墨黑回頭看著沈秋,他一揚手,那神駿的鷂鷹就發出尖銳嘶鳴,拍打翅膀掠入天空。
“便快去寫信吧,我在琴台等你。”
沈秋跟著墨黑下山,搖光刀已經被取走,墨黑留在這裡也沒意義了,他是要回去天機閣備戰。
“黑叔,你們這天機閣的送信手段倒是厲害的緊,那種能辨人識途的鷂鷹,賣嗎?”
沈秋問了一句,結果被墨黑瞪了一眼。
後者哼了一聲,說:
“這鳳羽鷹可是我墨家獨有的靈獸,通人性,飛得快,日行千裡,又忠誠伶俐,每一隻都要花大力氣調教馴養,豈能隨意販賣?
再說你行走江湖,一般也用不了飛鷹傳書的手段。
你和本地丐幫關系不錯,尋他們要幾隻鴿哨用就夠了。”
沈秋聳了聳肩,他知道宋乞丐那邊,丐幫各個分舵之間傳遞消息,確實是用馴養過的鴿子。
但鴿子哪裡比得上這墨家飛鷹來的酷炫?
不管是拉風程度,還是飛行速度,耐力等等,鴿子都弱爆了好嘛。
一日之後,太行山麓。
山鬼正在看著沈秋送來的信。
這封信被墨家的鷂鷹送到太行一帶,又被墨家弟子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山外的李家貨棧,貨棧裡的山民夥計也不敢怠慢。
總之,這加急的信,隻用了不到36小時的時間,就被送到了山鬼手裡。
在這個時代,這通訊速度已經算是開掛了。
“公孫兄:”
“此次寫信,乃是有事相求。
我在蘇州遇到了麻煩,魔教妖人視我為砧板魚肉,我欲與他們死鬥一番。
無需擔憂青青,丫頭已經被護送向洛陽,那裡雖有高人相護,但我更信你。
我知公孫兄有心結,不願離開太行,涉足江湖,若是可以,我也不願打擾你在山中安寧度日。
但此番敵來勢大,我雖有死戰之心,卻恐力量不足,真到搏命之時,連玉石俱焚都做不到。
這事因我而起,我也想讓它因我而結,不連累到青青丫頭。
若是兄長無法來蘇州相助也無妨,只是若有不忍之事,還望兄長替我看護青青,使她安然長大。
護她一生平安。
---弟,沈秋,於蘇州拜謝。”
山鬼皺著眉頭看完信。
他又特意看了看信件最後的落款日期,這一看便讓山鬼瞪大了眼睛。
這不是昨天才寫的嗎?
往日一封信來回要近一個多月呢,這次如此迅速?
但想起沈秋信中所說,山鬼又有些猶豫。
平心而論,他是不想離開太行的。
但沈秋那個人他也知道,如果不是真的遇到了麻煩,沈秋也不會開這個口。
想來,沈秋此番遇到的麻煩應該不小。
這個什麽“魔教”,聽上去很厲害的樣子,好像那個一直派北朝人來送死的“國師大人”,似乎也是魔教中人?
山鬼想了想,將手中信疊起,放回袖子,然後隨手揮起手中承影,身影閃現之間,悄無聲息的落入下方的一隊北朝秘衛隊中。
奇妙真氣在他體內運轉開,伴隨著山鬼腳步挪動,兩個惟妙惟肖的幻影自他劍風中閃出,似有三把承影在這傍晚亂舞。
那一隊四人還沒反應過來,就在劍影紛飛中被削掉腦袋。
從開始到結束,也就是一瞬的功夫。
他們連慘叫聲都沒發出來。
“唰”
山鬼翻身上馬,拉起馬韁,就朝著山麓之外衝去。
他還是決定出去看看。
沈秋是他的結拜兄弟,自己終究不能坐視不管,畢竟說好了同年同月同日死的。
既發下誓言,便要遵從!
而且許久未見,自己心裡也有一絲想念。
只是山外面的世界,他已有十幾年未曾接觸,心中總有一絲抗拒,也有一絲茫然,這莽莽太行似就是他的全部人生。
“待救了吾弟,便回來此處。”
山鬼暗下決心,這一次要快去快回,絕不耽擱。
不過戰馬奔行之間,冷漠山鬼卻突然發現了一個很要命的問題。
沈秋這貨...
沒告訴他去蘇州該怎麽走啊?
這又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