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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道江湖》一十四.楚與嵐【六/一百】
信在昨日已經送出,沈秋此時正把自己關在琴台的房間裡。

他盤坐在床鋪上,手握布袋中的搖光,另一手捏著劍玉,在夢境中苦修,也算是臨陣磨槍。

對於求援的兩人會不會來,沈秋其實沒有把握。

山鬼有心結,而林慧音忙於救護師父。

但除了他兩,沈秋也再沒其他好友能在此時援助一二,總不能讓李義堅跑來蘇州吧?

他的武藝太差了,在這即將開啟的風雲變幻裡,連當炮灰的資格都沒有。

“打鐵還需自身硬。”

在夢境中,沈秋喟然長歎,山鬼和林慧音會不會來,並不是現在該考慮的問題。

他過幾日,還要再去見一次五九钜子,把自己的一些想法給他說一說,既然打定主意要參與,就得發揮主觀能動性來。

不能鹹魚一樣被動等待。

如果能把主導權拿在自己手裡,那麽不管要做些什麽,都會方便的多。

而且沈秋有個優勢。

正派不僅找了他當餌,聽說那妖女沈蘭,也被當成了另一隻餌。

換句話說,不可能魔教人一股腦的朝他來,而且钜子想要他引來的艾大差,是天榜末流,與其他天榜有點差距。

沈秋估摸著,五九钜子只要來得快,要保得平安,應該不難。

“雖說決定要留在這。”

沈秋在夢中站起身,抓著沉重搖光,看著眼前的山鬼幻影,他說:

“但若是還要單打獨鬥,那才真正找死了,此番能否成事,就要看那些正派大俠夠不夠給力了。”

“唰”

他身影飄起,拖著七星搖光,掠向眼前山鬼幻影,後者起劍掃來,被沈秋用寬大刀身擋在身前。

手腕翻轉,刀光如虎嘯轟出,兩刃碰撞,彈起一溜火花。

搖光並沒有像鴻鳴刀那樣,被承影輕易斬斷,這手握神兵利器,沈秋攻勢隨之一變,迅猛刀鋒便化作秋風繞指,他的挪移也變得飄忽起來。

一連砍出五刀,秋風颯颯之間,將山鬼逼退數步。

“我能贏!”

沈秋眼中光芒乍起。

體內精心挑選的400穴位真氣沸騰,如燃油衝入心竅,在心臟跳動間,舍身決出!

持刀的他,速度在瞬間快了一倍。

他能看到山鬼幻影面具下的一抹愕然,搖光刀起,刀鋒斬落,承影被壓向身下,山鬼身影突然轉折,就如斷了腰一樣,要閃開迅捷刀鋒。

“就是現在!”

沈秋松開刀柄,雙手舞起,絕影呼嘯,山鬼眼前綻放十幾道飄忽不定的掌風。

只是瞬間,便被打中三掌,氣針入體,又有風雷聲中,公孫愚幻影胸前暴起幾團血光。

但黑光承影劍鋒一轉,斜刺裡刺向沈秋。

後者不閃不避,任由冰冷劍刃劃開肩膀,一條左臂衝天而起。

在血光四濺中,沈秋並成劍指,停於原地,他的指尖,已精準刺入山鬼那面具的左眼眶中,待雪霽真氣甕聲爆發。

“砰”

一聲悶響,山鬼的幻影便顫抖起來。

就如崩潰流沙,漫天光點匯入沈秋手指前。

舍身決被中斷,沈秋眼中的赤紅也慢慢平息下來,伴隨雪霽心法流轉經絡,暴動的真氣一點一點被安撫下來。

他看著眼前光點,有血漬的臉上勾起一絲笑。

舍身決,成了!

再配上搖光寶刀,已經可以正面殺死當初太行山裡的山鬼,只是,山鬼現在學了內功,肯定要比以前難對付的多。

但不管怎樣,沈秋都又多了一項製敵手段。

“只是不知,這江湖上有沒有左右互搏之術?”

沈秋遺憾的看了一眼自己被砍斷的肩膀,

若是自己能兩手同時施展不同武藝,也就不用棄刀偷襲了。秋風刀搭配摧魂爪或者風雷指,再配上絕影七殺術,簡直是暴起偷襲的完美搭配。

“但沒關系。”

沈秋舒了口氣,伸手抓向眼前聚散的光點,他說:

“只要挺過眼前這一事,便有足夠的時間去練。山鬼啊山鬼,你看我現在這麽慘,我兩關系又這麽好,就給我點好東西,安慰一下...

又是劍法,服了呀!”

就這麽過了幾日,蘇州城裡倒是沒甚變化。

只是這佩劍持刀的江湖客的數量大大增加了,城中也因此惹起了一些事情,愁的那蘇州府令不得不派官差彈壓。

這南朝本就朝廷混亂,官家力量實在不值一提,那些為錢謀生的官差,自然也不敢惹這些一怒殺人的江湖客。

因此這幾日,這城中坊市似乎都冷清了一些。

而落月琴台裡,自蘇管事以下,仆從也紛紛告假,回去家裡,這是瑤琴在離開前吩咐的,說是趁這機會給仆人們放個假。

琴台裡因此也蕭索了些,就在沈秋和墨門中人頻頻接觸的同時,在蘇州城裡,惜花別館中,惜花公子張嵐的傷勢也好得差不多了。

他這院子裡養著很多美人,平日裡張嵐總喜歡拉著她們畫些畫,或者是一起廝混,但卻從不行交合之事。

以至於很多美人都私下懷疑自己公子的男人能力。

當然,這話是不能公開說的。

張嵐對美人雖然寬宏,但他院子裡的花開的那麽豔麗,也是堆多了上好“花肥”的緣故呢。

這一日,張嵐正在花園中練武。

他之前被沈蘭妖女譏諷一番,又連遭挫折,自傷愈後,便起了習武的心思,那些早年間被放下的功法,也被重新拿了起來。

滿是花開富貴的院子裡,張嵐身穿白色長衫,身影在花叢中閃來閃去,又有鬼哭狼嚎的掌風呼嘯。

他衣角飄飄,輕身而起,踩在滿園花卉上,就如輕若鴻毛,那些花葉甚至不會被壓下去,可見張嵐的提縱術卻有神妙。

一套鬼氣森森的摧魂鬼爪打完。

張嵐上提一口氣,雙手聚在胸前。

吐氣開聲,便有黑色氣勁自經絡衝起,讓他脖頸,臉頰青筋皺起。

那些黑色的真氣繞著張嵐臉頰徘徊不休,就像是戴上了一副黑色鬼面。

他的身體快速顫抖,似是忍受著體內痛苦,黑氣颯颯之間,遍布張嵐全身,又在腳下步伐分錯間,分出一個幻影。

那幻影和張嵐本體糾纏不休,動作行動卻並不一致。

怎一看去,就好像是有兩個張嵐在同時行動,端的是奇詭異常。

再配上一套本就鬼氣森森的摧魂鬼爪,幾息之間,便讓這百花盛開的花園,被陰寒之氣罩的如地獄邪窟一般。

“呼...”

幻影交錯中,張嵐落在了花園中心,他收起真氣,那層層疊疊的幻影便伴隨著黑色真氣平息而消散開。

溫潤的陽光重新接管了這處花園,就好像重回人間。

張嵐拿起手邊毛巾,擦了擦臉上汗水,他皺著眉頭,似乎對自己的進展並不滿意。

“這鬼影魔功雖聽名字邪氣,但卻是父親從道門正宗的心法領悟得來。”

溫和的聲音,自張嵐身後響起,讓惜花公子手中的毛巾墜落在地,他的臉色也變得蒼白了一些。

似乎很畏懼這個聲音。

但那自別館中庭慢步走出的人,卻好像沒感覺到張嵐此時的震驚。

他背負著雙手,輕聲說道:

“這門內功,行氣時講究摩天氣直山曾拔,澈底心清水共虛,最是講求心境冷冽,不為外物所動。

練到極處,真氣行走時便如怒雪驅寒氣,威力驚人,一招一式都有狂雷散大音之感。

但二弟,你的心很亂。”

那人看著張嵐,他說:

“心亂,便用不好這門父親留下的內功。

我還記得,你從家中負氣出走時,便能分出一個鬼影,這已經數年過去了,你卻還只能分出一個鬼影,居然沒有絲毫長進。

這幾年裡,你都在做甚!”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徒然變得嚴厲,就如呵斥一般。

“你管我!”

張嵐丟掉手中手帕,轉過身,俊秀的臉上滿是不耐。

他看著身後之人,盯著那人左右不同的瞳孔,以及和他7分相似,卻更為老成的臉。

他大叫道:

“你不在西域經營你的‘霸業’,跑到這蘇州之地作甚?難道就為了羞辱於我?就和我們小時候那樣?”

遠道而來的七絕門主,張嵐的親生哥哥張楚,看到弟弟如此失態。

他那顏色不同的瞳孔中,閃過一絲怒氣,還有一分哀其不爭。

他沉聲說:

“我來,自有我來的道理。

二弟啊,你瞞著我,不聲不響的做出一番大事來,身為哥哥,又聽聞你被奸人所害,我便要星夜而來,為你出口氣才是。”

“不需要!”

張嵐一口回絕了哥哥這看似親昵的話。

眼前張楚是個什麽德行,再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這人還要做出這等關心弟弟的偽善面孔,實在是讓人惡心!

但張嵐心中更怒更驚的是,聽張楚話裡的意思,他一直在刻意隱瞞的事情,似乎已經被自己這心腸狠毒的哥哥知道了。

沈蘭!

張嵐心中立刻鎖定了泄密之人。

他恨得牙癢癢,心中盡是悲涼。

他視沈蘭為可以信任之人,就連劍玉之事,也隻告訴了她一人,但沒成想,那妖女竟不顧多年友情,轉手就賣了他。

“二弟,事關父親遺物。”

張楚上前一步,他看著自己弟弟,他用不容反駁的語氣說:

“這可由不得你耍性子,把那玉之事,原原本本的告訴我,還有那沈秋...

我知你兩次三番被他羞辱,他羞辱你,便是羞辱我張家,待到劍玉到手,哥哥便將那沈秋交予你處置,可好?”

“不需要!”

張嵐被張楚逼得不斷後退,他體內真氣運起,對自家哥哥說: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會處理。

你也別說什麽追思父親的鬼話,你從小便冷酷無情,父親失蹤後,你便開始謀劃七絕門權勢!

為了掌控卻邪,你又平白害了多少性命?

父親之物若是落在你手中,必然又是一番慘事。

張楚,我雖出身魔教,也不想和你為伍,我寧願那玉毀了,也不會把它交予你!”

說到最後,張嵐情緒激動,少時在七絕門親眼見過的場景又浮現於腦海中,眼前張楚的臉,似乎也變得詭異猙獰,就如地獄邪魔一般。

他看到哥哥眼神轉冷,身上便如寒霜落下,瑟瑟發抖間,脖頸汗毛倒起。

他見過這種眼神...

每一次張楚心腸硬下時,便會有這種眼神。

“唰”

張嵐運起逍遙遊,身影掠空,想要逃離這花園。

張楚依然背負著雙手,並不打算自己動手。

惜花公子飛起的瞬間,便有四道身影自張楚身後中庭竄出,步伐詭異僵硬,但速度極快,只是眨眼間,他們便落在了張嵐身下四周。

他們雙手揚起,在機簧聲中,四張巨大的網封住了張嵐逃走的每一寸空間。

張嵐左閃右閃,卻無法破開那奇異的網,只能被拖入房簷之下,剛一落地,四人便衝殺過來,朝著張嵐揮起拳頭。

又有毒煙逸散,就如煙霧彈丟出來一樣。

四人合擊詭異非常,又似很熟悉逍遙遊步法,再加上毒煙彌漫,短短二十招不到,張嵐便被打的鼻青臉腫,又被按著胳膊,拖到了張楚眼前。

張楚伸出手,點在張嵐額頭處。

哥哥低下頭,便看到弟弟一臉不忿, 猶如仇人一般。

“二弟,你恨我手段毒辣,玩弄陰謀,但我所做之事,可都是為了我張家威望...”

“呸!”

張嵐啐出一口帶血的口水,他臉色猙獰的尖叫到:

“父親留下的6位長老被你下毒害死,闔家身亡,他們可是忤逆你了?

還有那西域性命,何等無辜...百多人,因一把桀驁魔刀,就被你推入血窟,張楚,你的心都被狗吃了!

若父親還在,他怕是要親手廢了你這張家妖孽!”

張嵐的話,沒有讓張楚臉色變上半分。

他依然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他看著張嵐,他說:

“二弟啊,你這又是何必?

我們可是魔教中人,一日是,終生是!莫非你也要學那些正道,講求什麽天和人道了?”

“我們先是人!才是魔教人。”

張嵐勢若瘋虎般掙扎,他大喊到:

“父親的教誨你都忘了,不,你從沒聽進去過!你已經不是一個人了,張楚,你不…”

“啪”

一記耳光打在張嵐臉頰上。

張楚並未用內力,也沒真用力,就如教訓弟弟一般。

他看著張嵐,語氣冷漠的說:

“本想念及血骨,給你條路走,但你既不想走,那便算了,從此之後,我便養著你這沒出息的弟弟。

你也不要到處亂走江湖,再給我張家丟人顯眼!辱沒父親威名!”

“苦陀!”

張楚轉過身,走入中庭院落,他揮了揮手,對自己心腹說:

“二少爺迷了魂,你去照顧一下。

今晚,我便要知道關於那沈秋和劍玉的所有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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