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桃今夜,乃是不死之軀。
金色的聖火在他體內燃燒,代替了蒼老軀體所剩不多的生命力,這縷聖火是千年聖火中分出的一絲,乃是冠絕天下的奇物。
它能使萬物燃燒,也能使將死之人傷勢自愈。
可惜,這都是要以消耗聖火為代價的。
如今聖女不存,聖火無法維持,用一絲便少一絲,若不是今夜之戰實在太過凶險,陽桃也不會如此浪費的使用這教中聖物。
但只要他體內聖火不滅,今夜的陽桃便是全能提升,天下無敵!
就算是鬼神任豪趕來此處,也奈何不得陽桃分毫,聖火於體內燃燒之時,那股熱量帶來的力量,也讓陽桃清晰的觸摸到了那俗世的頂點。
那道封死武道的牆!
已經斷絕的通天之路,他同樣感知的一清二楚。
為了迎回聖女,陽桃已是底牌盡出。
他手捧落月琴,在四周燃燒的烈火之中,冷漠的看著眼前小鐵,在他額頭之上,雙眼中央,有金色烈火的痕跡正在搖曳燃燒。
火光映的陽桃不似凡人,就如烈火真君一般。
“贏不了的,此人已晉入世間之極,哪怕你武藝再翻十倍,也不是他的對手。”
在小鐵心神之中,搬山君慢條斯理的對小鐵說:
“蛻凡入仙,就在一瞬,可惜沒有靈氣加身,他又能如何?也是螻蟻一般罷了。就如本君一樣,當年何等威風,現在也不過是一條孤魂野鬼...
唉,真是叫人悲傷。”
既然亮明了身份,那搬山君也不再遮遮掩掩。
她是個女子,應該叫仙姑。
她對小鐵說:
“本君的蘇醒是個意外,你身邊應有奇異之物,自一年多前,就在刺激本君神魂,直至今夜被聖火衝擊,水到渠成,恢復意識,可惜晚了些。
本君救你,便是要借你之口,傳些消息給你身邊那奇異之人。
本君與蓬萊眾人坑壑一氣只是無奈,現在既有了其他選擇,便不用隨他們一條道走到黑,你這小輩,記住了!
今夜之後,你必須將本君的話,告訴他或者她。
要破蓬萊萬靈陣,沒有本君協助,你等想都不要想!且蓬萊千年謀劃,隻待一日發動,這天下便盡喪為鬼蜮之地。
想要活下去,想要救天下於倒懸,便來救本君一救...本君有天大的好處給予你等!
可記住了?”
“嗯。”
小鐵被束縛於精神中的意識應了一聲。
“好!”
搬山君活動了一下手腳,她說:
“他們快到了,一會你隨本君演場戲,不必擔憂,本色發揮就好。現在,趁著最後這點時間,本君便教教你,這巨闕劍的另一種用法!
看好了!”
她操縱著小鐵軀體,鎖鏈纏在手腕之上,主動朝著陽桃前踏幾步。
眼見眼前小輩竟敢主動來攻,陽桃眼中凶光一閃,燃燒著火焰的手指,在琴弦上撥動一分,刺耳聲響中,便有燃燒音刃撲面而來。
就如烈焰漫卷的風暴,每一縷音刃除了本身真氣殺傷外,還有火焰疊加,對小鐵這個層次的武者而言,幾乎是觸之必死。
“砰”
巨闕不再劈砍,不再猛砸,這一瞬的小鐵,手持巨闕,就如手持普通長劍般。
他用了重劍很少會用的刺。
黑色重劍刺向前方,體內龍虎戰氣倒卷而上,就如劍氣聚攏,又在海潮湧動的氣勁中破刃而出,銳利的戰氣凝實非常,速度極快,正面撞在一道燃燒音刃上。
兩者碰觸,便撞得粉碎。
搬山君長笑一聲,重劍連連前刺,滄海劍氣源源不斷,一團一團的飛出,在轉瞬之間,便將陽桃打來的十幾道燃燒音刃破除當場。
被打散的火光在黑夜中飛舞,又如流星般落地,照亮黑夜,煞是好看。
“這一路劍術,便是滄海劍式的進階,本君這套劍術,除了近戰用的滄海擊朔式外,還有這一套長風萬裡式,便是專用於破靈破刃。
這是於重劍劍式,純粹至極中,延伸出的一式繁瑣,取海潮湧動,疊浪而來,一重勝過一重,直到最後,一劍破萬法,都不在話下!
你這小輩有大緣法,有幸學的龍虎君的真傳戰氣,這天下至銳的戰氣,本該和橫流擊朔的滄海劍式乃是絕配。
可惜這戰氣與本君的劍術一樣,都講心中養出縱橫天下,所向披靡的跋扈氣。
你年紀尚小,道心不堅,學來學去,不但糟蹋了本君劍法,還把龍虎君當年狂戰星海的戰氣,也學成這麽個松松垮垮的鬼樣子!”
搬山君輕松破去燃燒音刃,反手將巨闕扛在肩上,她很是遺憾,很是不滿的對小鐵指責了一句。
又伸出手,對陽桃做了個挑釁的動作。
意思是:
老頭子,來啊,再來更猛的!
陽桃今夜事情不順,心中本就怒火勃發。
眼見小輩挑釁,心中憤怒更甚,手指在落月琴上隨手一擺,比之前強出十倍的烈焰沸騰,朝著小鐵迎面打來。
“來得好!”
搬山君雙手握劍,小鐵體內所有的龍虎戰氣,這一瞬都被調集,舍身決也被無師自通的用起,一出手便是九分不留。
“哐”
小鐵的身體這一瞬暴起鮮血,血霧橫飛,在搬山君的控制下,那股如滄海磅礴的鋒銳之氣灌於劍上,在巨闕寬大劍身上,形成實質性的戰氣海潮。
一波一波的湧動,隨著搬山君雙腳站穩,這股破天之氣,帶著破盡萬法的凶暴氣勢,被狠狠戳向身前。
當真就如滄海之上,長風萬裡,怒濤劍氣破刃而出,一股一股,不斷疊加,一潮一潮拍打於眼前騰飛烈焰之上。
每一波潮水拍來,都要比之前更盛三分,連續七道海浪翻卷,這怒濤之勢,結為一體,在這方烈焰拍打前,似有怒海咆哮。
“轟”
壓榨掉小鐵軀體最後一分力量,陽桃的燃燒音刃,終被破碎當場。
搬山君也在同一瞬取消了對小鐵軀體的控制,讓小鐵重新掌控已虛弱極致,弄出內傷的軀體。
破碎的灼熱真氣,如千萬拳頭迎面打來,打的小鐵口吐鮮血,飛身而起,又狠狠砸在滿目瘡痍的大地上,巨闕劍插在他身前,黑色的鎖鏈纏在他手上。
痛!
無以言喻的痛從軀體每一處傳來,讓小鐵的意識在這一瞬都有些抵擋不住。
“啊。”
他咬著牙,努力的讓自己站起身來。
有人來了!
搬山君畏懼的人來了!
戰鬥!
自己必須戰鬥!
烈火橫飛間,一道人影在夜中閃現而來,雙眼混亂的東靈君落在橫飛的灼熱泥土之間,一把扣住巨闕劍柄,便要帶著這把劍飛離出去。
“休想!”
小鐵牙縫中都帶著血漬,他如被逼入絕境的幼虎,死死的抓著手臂上的鎖鏈,不讓飛來東靈君帶著巨闕。
而後方本想上前給小鐵最後一擊的陽桃,見有人攪局,卻也停下了腳步,那雙如火燃燒的眼中,盡是一抹思慮等待。
“螻蟻!滾!”
東靈君這會是冒著被鬼神任豪發現的危險來的,勢要帶走巨闕,眼見小鐵阻攔,便心生憤怒,一腳踹在他胸口,踢得小鐵口噴鮮血。
但這莽小子卻不管不顧,拖著巨闕就是不放手。
“別和他糾纏,殺了!”
紅塵君在東靈君心中大喊一聲,東靈也是身纏殺氣,今夜的遭遇,對於他們這等雲端的人而言,簡直是畢生難忘的恥辱。
被凡人打落塵埃都不說,眼前這無能之輩,居然也敢阻攔仙人行事!
不可饒恕!
“唰”
背後劍匣中斷裂的凌虛劍破匣而出,在東靈心神一動下,化作一道利芒,狠狠刺向泥土中打滾的小鐵。
但這必殺一劍,卻詭異的停在了小鐵面門之前,不得寸進。
銀色的乾坤坎離陰環,不知何時,已貼在小鐵後心,強橫磁力爆發間,壓得斷裂的凌虛劍不近分毫。
而钜子的身影,也在黑暗中現身。
他已淒慘無比。
機關手臂被陽桃燒毀,腰腹機關,更是被打的支離破碎,若不是全身都已替換機關,這種傷勢,钜子定然是活不下來的。
但這一瞬,這幾近報廢的墨家軀體,卻成了小鐵最後的救命稻草。
“唰”
金色陽環自钜子完好的手腕飛出,帶著千鈞之力,砸向東靈背後,要將這蓬萊凶徒逼退。
而一直在外圍冷眼旁觀的陽桃,見钜子現身,也是冷笑一聲,背起落月琴,舍身朝著钜子打來。
剛才那混戰,讓這墨家钜子逃了。
沒想到他還敢回來。
既然回來了,那就別走了!
陽桃眼中盡是凶光,雙掌打出,烈火熊熊,朝著钜子頭顱打來,剛才那一陣交戰,他已摸清楚了這古怪墨家钜子的唯一弱點。
腦髓!
哪怕全身都被改造又如何?
不似凡人又如何?
不懼傷勢又如何?
這裝模作樣,裝神弄鬼的墨家機關術,終究是有缺陷的,燒毀了腦髓,五九本事再大,一樣得死!
“砰”
乾坤坎離陽環打散東靈護身真氣,钜子收回陽環,扣在手中,奇兵翻轉外形,刺出利刃,正朝著東靈後心而去。
若他不放手,這一劍便會刺穿這蓬萊妖人的心竅。
到時候,千年老鬼無處可去,又沒了軀體保護,只能被天地汲取靈氣,消散在人間之中。
墨家傳承千年...
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非攻兼愛護眾生,不使妖邪亂人間!
钜子這一刻,心中已盡是殺意,他根本不理會身後打來的大光明掌,哪怕這一掌打中,就會要他命,但他不在乎了。
與任豪一樣,钜子既來了金陵,就沒打算活著回去。
只是兩人目標有所不同。
任豪是為了打垮魔教,而钜子,則是為了這複蘇千年老鬼而來,刺殺陽桃,那只是看在任豪決死的份上,附帶著幫個忙罷了。
可惜,陽桃的暗中準備,打亂了所有人的計劃。
人算,終究不如天算。
“滾!!!”
三人兔起鷹落,眼看著東靈將亡,钜子將死,陽桃將成最後贏家,一切似乎都已無法改變,但這最後一刻,姍姍來遲的人,終於趕上了。
“嗖”
爆吼之間,追命襲來。
艾大差牙呲目裂,就如夜中猛獸,提著天狼棍合身撲來,引爆追命,刹那間,細碎小針,以陽桃為中心,五丈之內,破盡萬物。
“轟”
襲向钜子腦袋的大光明掌回收一記,金色烈火纏繞周身,將刺向自己的牛毛小針融化在炙熱火焰中,但還是有點點血光在陽桃胸前暴起。
而钜子是機關之軀,根本不懼追命爆裂。
反而是那些牛毛針如雨一樣打入東靈體內,讓這蓬萊老鬼痛呼一聲,凌虛斷劍如閃電亂舞,飛入後心,擋住了金色陽環的奪命一刺。
“艾大差!你瘋了!”
陽桃雙眼赤紅,憤怒吼叫,而艾大差跳入烈火,手中天狼棍沒有章法的亂舞起來,朝著陽桃劈頭蓋臉的猛打下去。
這青陽魔君臉色猙獰,雙眼中盡是混亂之色。
就好像眼前陽桃,就是自己的絕對仇人,出手之間,不留一絲余地。
“你竟敢殺他!你竟敢害他!”
艾大差勢若瘋虎,大吼大叫,神態癲狂至極,他的大小眼裡,也有紅光跳動,天狼棍帶起陣陣殺氣,他聲嘶力竭的大吼到:
“老不死的東西,只能死在老子手裡!你敢殺他!老子便要殺你!陽桃老兒!受死!受死!”
“大差...”
钜子那邊,逼退了東靈,將陰陽雙環懸於體外,他從艾大差那邊收回目光,碎裂面具之下,雙眼中也有複雜的光。
艾大差對他的殺意,不是假的。
若有機會,魔君殺他不會猶豫,但這會,他舍身護住钜子,也不是假的。
這師徒之間的關系,當真是扭曲到極點了。
“別慌!東靈,本君剛才察覺到,搬山君已經醒了。”
在東靈君這邊,眼看钜子攪局,這蓬萊老鬼便有退意,他不怕钜子,那機關人也是重傷,真打起來,攔不住他。
但鬼神任豪就在這夜裡神出鬼沒。
一旦被他抓住,那今晚可就萬事皆休。
他已有退意,但紅塵君的喊聲,卻在此時響起:
“別管那把破劍了!把搬山君也吸納到這身體裡!然後便走!不要停留!”
“嗯。”
東靈也是應了一聲,能成仙君,都是屍山血海中拚殺過來的,千年前的殘酷,比現在也少不了多少,心下一定,便揮起凌虛斷劍,千光化劍,逼退钜子。
他如妖鬼現身, 錯步上前,一把拍在巨闕劍上,化作手爪,秘術再起,狠狠向外一拉。
“小輩!記住本君告訴你的。”
小鐵心中,搬山君的聲音最後一次響起:
“找到那奇異之人!本君與你等是一夥的!來救我,我會暗中相助的!越快越好!”
“唰”
搬山君的神魂,在下一瞬被從巨闕中抽離,順延著手臂,融入東靈體內,這身體裡本就承載了兩個神魂,這會再來一個。
入體瞬間,東靈君的先天之軀,就有崩潰之態。
“蠢貨!”
搬山君大罵道:
“還不趕緊走!隨便找個容身之軀!爾等是想害死本君不成!你們這些蓬萊狗東西!本君千年前就知道,爾等不懷好意!”
“閉嘴!”
東靈抓回斷劍,拚著被乾坤坎離打中心竅的力道,整個人飛身而起,帶著一連串的血瀑,落入黑夜之中。
三個神魂爭吵不休,就如自己和自己吵架一樣。
看樣子,他們在千年前的關系,也不怎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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