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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道江湖》二十.花少爺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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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下,臨安,禁宮之外。

數以千計的虎賁衛精銳,在夜色中分散開來。

他們組成一個嚴密的巡查圈,還有數百人,分成十幾個小隊,在提轄官的帶領下,與夜色中來回巡邏。

但守衛之處,準確的說,並不屬於禁宮的范圍。

這裡距離皇城禁宮還有五裡之遙,本是一處熱鬧繁華的街坊,但民居商鋪,已被拆毀大半,整個臨安的巧匠也被聚集於此處。

半個月的時間,就在這裡建起了一座八邊形的道觀,名為“履仙觀”。

只聽名字,就知道這道觀是為何而建的。

國主親自下令為國師大人建造居所,因此這道觀不管是外部營造,還是內部裝飾,都極端精致豪華。

尤其是道觀中尚未完工的主體部分。

那座九層道塔,更是匠心獨具,雖為木製,但選用上好紫光檀,混金絲楠木,修的煌煌大氣,猶如藝術品。

其高度,更是與禁宮大殿齊平。

在這個封建時代,這玩意若不是國主下令,是沒人敢造的這麽高的。

履仙觀的塔樓尚未完工,還有最後一層。

倒不是說匠人們不用心,而是國師要求那裡先空著,據說是要從蓬萊仙山請回仙家之物安置其中。

觀中又有星點火燭在夜下點亮,這是匠人們在摸黑乾活。

沒有明亮的光源,做不了精致的活計,便趁著夜中悠閑,打磨一些裝飾物。

從遠處看去,那些火燭在夜中就如螢火點點,襯托出道觀大體外觀,正殿中還有幾十盞長明燈,讓那處白玉石營造的宮殿光芒大盛。

已有種不似人間的氣質。

“東靈君今日午時離了臨安,大隊人馬護送,往寧波方向去了。”

距離履仙觀三條街之外,花青盤坐在一處屋簷上,手中抓著折扇,眺望著燈火亮處。

他對身邊抱著劍,帶著鬥笠,站在夜中的劉卓然說:

“那道觀裡只剩下些南朝欽天監的官員,還有幾名服侍東靈君的蓬萊道士,武力到底有多高,沒人知道。

但我兩要夜探履仙觀,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這處道觀,有問題。”

劉卓然眺望著遠處燈火點點的建築,他說:

“它的外部形狀,和蓬萊仙山中的大殿一模一樣,只是規模小了些,那還有那座塔,完全就是九層大殿的複製品。

你之前說,這座道觀所建,正好在臨安城古陣法的要害之處,現在臨近來看,這履仙觀果真有些門道。”

劉卓然抿了抿嘴,他說:

“要不要趁亂燒掉它?”

“?”

花青別過頭,臉上盡是一抹疑惑,他反問到:

“那有什麽用?

趙鳴打定主意拉攏蓬萊人,我兩燒掉一座履仙觀,不出一月,又是一座履仙觀會被建成,難道還要再來燒第二次?

除非我兩能用一把火,燒盡全城,徹底毀了臨安古陣,否則蓬萊人的打算,就無法被中斷。

你呀,別多想了。”

花青站起身來,他唰的一聲打開折扇,對劉卓然說:

“當下之計,要麽殺了趙鳴,讓臨安龍氣所生源點潰散。

要麽殺了東靈君,無人主持陣法,龍氣聚起來也無法被用作他途。

更何況,就算古陣法被重新開啟,最少也得一兩年,才能讓潰散的龍氣,聚攏到一個可觀的數量。

我先進去,吸引注意。”

夜風吹拂中,花青指著那座未完工的塔樓,說:

“除了禁宮外,龍氣匯聚最盛,在那個位置上,你去那裡搜尋,找到鎮壓之物。

那東西能匯聚龍氣,必然不凡,將它帶離臨安,沒準就能將東靈君引到太行去。”

說完,花青自屋簷上一躍而起,身形融入夜色中,跳過下方巡邏的虎賁衛,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這些護衛國主的禁軍,修百戰辟易決,正面戰鬥力非常強橫。

但那戰氣銳利有余,靈敏不足,也不能使他們感知更敏銳。

應付普通江湖客綽綽有余,但面對花青,劉卓然這樣的高手,就差一些。

但若兩人被數目龐大的虎賁軍圍攏住,再想要從這些戰氣纏身的士兵中殺出去,那就太難了。

花青跳入履仙觀,先入九層道塔,手握折扇,一連製住了塔中下層防守的兵卒,就如最好的刺客一般。

但待到五層時,便遇到了難纏的對手。

三個身穿蓬萊道衣的人發現了他的行蹤,便衝殺上來,也不多話,欲將他擊殺當場,花青跳出木樓,手中飛鐮舞起,與那三人纏鬥起來。

借著這個機會,緊隨其後的劉卓然衝入道塔之中,如靈猿攀山,一路向上,十幾息內,就到達了木樓最高處。

劉卓然落在木樓上,站直身體,此處能聽到下方的打鬥聲,還有四面八方被驚動的兵卒奔跑的聲音。

花青那邊撐不住太久,必須速戰速決。

在劉卓然眼前,尚未完工的道塔第九層中央,擺著一個石質的八卦形石台,一些看不到。

但能被感覺到的特殊氣息,正從四面八方,匯聚在那石台上。

將一物托舉懸空,在那無形風裡,有陣陣清靈的聲音纏繞,就如風吹鈴鐺。

“原來是你呀。”

無劍眼中閃過一絲懷念。

他認出了眼前那沐浴龍氣的壓陣之物。

凌虛劍。

準確的說,斷裂的凌虛劍。

這把仙家寶刃自中央斷裂開,銳利劍身,只剩兩尺不到,斷口層次不齊,劍刃前端,碎裂的十幾塊劍身,以一種凌空的姿態懸浮著。

各個碎片中似有無形之物連接,讓它大體還保持著完整的樣子。

但碎片震動中,又讓這把劍憑空長了幾寸,看上去頗為怪異。

這重要之地,無人守衛,也不需要守衛。

東靈君將靈劍放在臨安,自己去了寧波,也不是無智心大,這把劍自東靈君蘇醒後,其內藏靈韻已被盡數激發。

雖然斷裂破碎,但它並不需要凡人來護持它。

它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劉卓然向前走出一步,懸浮於石台上的凌虛劍,便發出一聲銳利嘶鳴,就如猛禽驚醒。

那碎裂的劍身脫離石台,如最致命的暗器,朝著劉卓然飛射而來。

“啪”

無劍的身影后撤三尺,手中長劍出鞘,幾枚飛來的利刃,被這把劍撥飛出去。

他頭上的鬥笠,也被銳利劍氣,平滑切開,化作三瓣,砸在他腳下。

披頭散發的劉卓然倒提著劍,站直身體,他看著眼前嗡鳴不休的凌虛仙劍,他說:

“咱兩相處了這麽多年,只是分開不到一年,就不認我了?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不乖啊?”

他的話,似乎被凌虛劍感知到。

那把劍在石台上懸空搖擺,將劍刃對準劉卓然,碎裂的劍身散開,在這九層塔樓丈許之地如狂風飛舞起來。

就如挑釁一般。

“鐺”

劉卓然手中長劍向外隨手一刺,朝他飛來的三片利刃,就被鋒銳的蒼嵐真氣擊飛出去,斷刃的劍風被這一擊攪動,轉的更快了些。

“你保護了千年的老鬼,佔了我師父的身體。”

無劍擺出凌虛劍術的起手式,他對眼前那嗡鳴不休的斷裂靈劍說:

“今夜先收了你這邪劍,改日再去斬了那老鬼。

就當是,我給蓬萊的辭呈!”

“唰”

一人,一劍。

在下一瞬攻在一處,劍氣橫生,寒刃亂舞。

“哐”

木樓之上,就如爆炸一般,整個九層道塔的頂棚,都被炸碎開來,在道塔之外,青玉鋪就的高台上。

花青回頭看了一眼木塔,眼中也有一絲擔憂。

那邊局勢,似乎不比自己這邊更輕松。

“鐺,鐺”

兩聲輕響,自花青袖中飛出的飛鐮金蟬子,打在身前身後兩把刺來的劍刃上,力道一輕一重。

身前劍客被擊退,飛鐮流轉,纏在身後長劍的劍刃上。

那人想要抽回兵刃,卻被花青手腕拉扯,青色真氣飛快旋轉中,似有諸般力道拉扯,讓那人的身形失控,將他拽向花青方位。

四道人影閃動,於眨眼之間,便有纏著青色氣流的一掌,打在那失去兵刃的蓬萊道士胸口。

長袖飛舞,一觸即收,如蜻蜓點水。

但掌力打在胸口的一瞬,就見那人胸骨塌陷,如被攻城錘正面撞上,鮮血狂噴,使他砸在地面。

又被花青左腳踩中,如針刺寒蟬,釘在地面。

“救我!”

那人疾呼一聲,剩下兩人便聯手攻來,欲要從這個昆侖公子手中,救下同伴,這兩人這會的攻勢奇特,不用兵刃。

兩人眼中閃過流光,體內真氣暴漲,化作奇異力道,似劍氣刺出。

但這專攻神魂的仙家秘術,打在花青身上,卻如泥牛入水,毫無作用。

他們隻來及看到花青那笑眯眯的臉上,閃過一縷冷笑,左腳使力,像戰錘猛砸,下陷三寸。

“噗”

就像壓破水囊,鮮血濺出,染得花青身上白色儒衫點點血光,好似一幅夜月寒梅圖。

花青輕松乾掉了一個。

他雙手中飛鐮垂下,如兩個小燈盞一樣,垂在身邊,他能看到後方已有虎賁衛衝入履仙觀中。

但他並不驚慌,而是歪著腦袋,看著眼前這兩個滿臉愕然的蓬萊道士。

那眯起的眼中,滿是厭惡。

就如看到了世間最肮髒的東西一般。

“哈哈,若是剛才以劍攻來,我還要手忙腳亂。

但廢物就是這樣,學了幾招新鮮玩意,就迫不及待的要用出來,就和得了新玩具的小兒一般,想要炫耀,生怕旁人不知道一樣。”

花青語氣譏諷的說:

“神魂攻擊,真是厲害。

凡俗武者,不修魂靈,被你們這些借屍還魂的垃圾打中一次,便要妄念橫生,心神受創。

嚴重點的,被直接嚇死都有可能。

可惜,我見過仙家諸般手段,你兩這神魂,修的也太差了吧?

幾年道行啊?”

被花青這麽一激,剩下兩人對視一眼,也不用那怪異秘術,各持長劍,朝著花青攻來。

這兩人武藝相當好,打定主意纏住眼前這詭異公子,待虎賁衛殺來,縱使他有百般妙法,也要死在亂刀之下。

但他們起步瞬間,花青便收起左手飛鐮,並指為劍,抵在額頭正中,雙眼緊閉。

下一瞬,便有神魂之力,破體而出。

“班門弄斧!爾等眼見真君,還不下拜!”

“跪下!”

厲聲呵斥間,沉重力道,化作兩股重錘,狠狠錘在眼前兩名蓬萊人心魂之上,力道之大,幾欲將這人體內奪舍的神魂轟出體外。

這兩人鋒銳的劍招瞬間僵硬,身體也維持在前衝狀態,但一時間卻無力操縱,只能任由力量推動軀體,踉蹌向前。

一左一右,當真跪倒在花青身前。

他兩人眼前似有無端夢魘,妄念橫生,神魂受創。

如被鎖住軀體,不得動作。

“唰”

花青左手揮起,纏在腰間的兩尺軟劍如靈蛇出巢,青色氣流纏繞劍身,使這如鞭一般的兩尺軟劍繃的筆直。

劍式出手,邀月摘星。

又如電光火石,一瞬便收。

劍刃所及之處,皆如刮骨罡風,蒼嵐絕劍,橫掃而過。

七尺之內,萬物斷絕。

血光迸濺,兩顆人頭衝天而起,如滾落皮球,順著高台玉階滾滾而下,跪在身前的無頭屍體,搖晃幾下,砸在地面。

就像是被丟進利刃風暴裡,屍體上已無一片好肉。

血肉模糊的,就如被剝皮拆骨一樣。

“啪”

自高處墜落而下的劉卓然,在木樓二層借力一次,落在花青身後,落地時一個踉蹌,差點摔在地面上。

花青這會也是面色慘白,似是脫力一樣。

他使勁揉著發疼的額頭,回頭看了一眼。

“你是和幾個女妖怪打了一架?”

他看著全身是傷,披頭散發,狼狽不堪,幾成血人的劉卓然,他眼神古怪的說:

“怎麽弄成這樣?”

“遇到了一位‘故人’,和它聊了兩句。”

劉卓然舉了舉手中包袱,發出叮當作響的聲音,他對花青說:

“聊得太熱情了,有點用力過猛,但總算是勸服它,與我同行往太行去。你又是怎麽回事?

臉色這麽差,是突發惡疾?”

“我是見他們幾個學秘術,學的不到家。”

花青搖晃了一下身體,指著身後三具屍體,說:

“便‘指導’了一下。”

“咱兩人就別吹牛了。”

劉卓然哈哈一笑,抹了抹臉上的血,看了一眼四面逼過來的虎賁衛,他說:

“再不走,就要被留下飲茶吃宵夜了。”

“那走吧。”

花青向前飛掠一步,卻猛地軟倒在地,又被劉卓然攙扶起來,看著劉卓然古怪的目光,花青撇了撇嘴,說:

“用力過猛,腳有點軟。

這事可不許你到處胡說,免得壞了我花青公子的名頭。”

“放心吧。”

劉卓然背起花青,回頭瞥了一眼,他說:

“一人獨戰三高手,於間隙之間斬殺,誰又敢笑話你?你這人藏起的手段無窮無盡,真是厲害。

你老實告訴我,你要殺我,需要幾劍?”

“舍生拚命的話...”

夜色裡,花青疲憊的閉上眼睛,如沉睡夢囈般說:

“天榜之下,一劍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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