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我們騎自行車回去吧。”

　任雨發現路邊停著兩輛共享單車。

　王昊又聳了聳肩，示意自己無所謂。

　兩個人並排騎著，都穿著商務裝，所以騎車都不是很舒服。

　但是晚風徐徐吹來，還是讓人感覺很愜意。

　“你今天工作怎麽樣啊?”任雨扭過頭問。

　“還行吧。”王昊撇撇嘴。

　“不是說給你調崗了嗎?”任雨接著問。

　“之前的崗位，感覺你還蠻喜歡的，新崗位相對來說怎麽樣?”

　“嗯……還行吧。”

　王昊沒有轉向任雨，還是直視著前方。

　任雨看到王昊在躲避她的目光，知道一定不是非常順利，所以也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來到北京後的生活，距離兩個人畢業時的想象有很大落差。

　因為都不想讓自己的抱怨讓對方擔心，就出現了這無話可說的尷尬。

　為了結束這段尷尬，兩個人都越蹬越快，離住處越來越近了。

　最後有一個大型的十字路口，紅綠燈的等待時間特別長。

　晚風在空曠的路口，肆意地給這對情侶營造出愜意的氛圍。

　任雨坐在自行車上，用右手握著車把，左手扶著王昊的肩膀，把雙腳從地面抬起，放在腳蹬上，搖擺著保持平衡。

　王昊回想起九年前的那個上午，笑著對任雨說:“幼稚。”

　任雨聽到後，心領神會，開心地做了個鬼臉。

　都九年了，王昊看著曾經扎著兩個羊角辮努力學習的小女孩，出落成現在這樣優雅美麗的姑娘。

　忍不住轉過身，捧著任雨的臉頰吻了起來。

　紅燈變成了綠燈，王昊隻得放開任雨。

　卻看到任雨得意洋洋地舉著自己剛買的那包煙，趕緊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沒想到吧，哈哈哈。”

　任雨將煙順手丟進了路邊的垃圾桶。

　一輛奧迪從遠處快速駛來，經過他們時，不知為什麽，發出尖銳的鳴笛聲。

　任雨剛丟完煙盒，沒看到車子在那裡，以為衝自己過來了，一時驚慌，沒有站穩，就連帶著車子，一起倒向地面。

　“咯嘣”，腳上的高跟鞋發出一聲脆響。

　鞋跟斷了。

　萬有引力將任雨拽到地面，再把車子壓在她的身上。

　“神經病吧！”

　王昊趕緊跳下車，一邊衝著奧迪遠去的方向喊，一邊趕緊去扶起任雨。

　車子被王昊拉起來後，任雨掙扎著想站起來。

　但腳踝有些使不上力，才發現剛剛把腳也扭了。

　王昊把車子扶到一邊停好，然後把任雨背起來，向住處走去。

　任雨趴在王昊的背上，感覺自己的屁股，整個暴露在後面，不免有些羞澀，總不時往後看。

　“怎麽了?不舒服嗎?”王昊問。

　任雨被王昊這麽一問，覺得自己真是夠傻的，不自覺笑了出來。

　“你又笑什麽呢?”王昊又問。

　“我在笑，回家這麽一小段路，我都換了三種交通工具了，哈哈哈。”

　任雨本以為王昊會跟著她一起樂，但王昊只是搖了搖頭，“我也想買輛車，載著你上下班。”

　“別著急嘛。”

　任雨用十根手指，在王昊的腦袋上輕輕敲擊著。

　“凡事都要個計劃，咱們先買房，然後生個娃，有了娃，咱們再買車。”

　“不對，咱們還得先把你家裡的問題先解決了。”

　王昊扭頭苦笑道，“我現在還是在想，如果我當時救了你媽媽會怎麽樣?＂

　“打住，不要想了。咱們都同意的，你不能再去拿自己的生命去救別人。你要知道，你爸爸為了你的這個能力，已經得了抑鬱症。”

　“你每救一個人，他就會把對自己的苛責翻倍。如果讓他知道你再動這種念頭，真不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可是。”

　王昊換成了小聲嘀咕，“如果我當時救了阿姨，那現在你就不用像我一樣，只有爸爸了。”

　“咱們兩家，也不用因為巨額的醫療費而負債，我們可以繼續讀研究生，你爸爸現在也不用那麽辛苦。”

　王昊低頭看著腳下路，似乎沒有盡頭。

　“有時候，我覺得人生其實挺沒有價值的，無非也就是工作，生孩子，養孩子，退休。”

　“仿佛一眼可以看到盡頭。如果我能把退休後的無聊日子，在那個APP上置換些更有價值的東西，會不會更加劃算?”

　任雨聽完王昊的這一番感悟，立刻就知道他是工作受挫了，問:“你的新崗位到底怎麽樣?”

　王昊搖了搖頭，最後還是決定告訴任雨。

　“調到內勤了。一個大客戶眼看就要被我談下來了，結果有個空降的二代接手，直接把我擠開了。”

　“領導勸我想開點，我在氣頭上，頂了幾句……結果，我現在每天的工作，就是貼發票和給材料打孔。”

　任雨剛想開口安慰，王昊又接著說:“我能不頂嗎?那個大客戶的遺產，如果全部交給我們信托，算下來今年的年終獎，能讓我多拿四十萬。”

　“我熬了多少通宵做的投資方案，這你是知道的，結果就被領導一句‘你要清楚，主要還是公司的吸引力讓用戶選擇了我們，而不是你個人’給抹殺了。”

　“以我現在做內勤的死工資，不吃不喝三年，才能把咱們的債務抹平了。再不吃不喝十年，才能交得起郊區房子的首付。”

　“小雨，你說，有時候努力是不是沒用的?”

　任雨本來想安慰王昊，但是想到今天總監對自己幾個不懷好意的笑容，就也有些語塞。

　隻好用手輕輕地在王昊頭上摩挲著，希望能夠給他一些慰藉。

　任雨沒有告訴王昊， 自己在上個月剪去長發，就是因為總監無意中說起自己喜歡長頭髮的女性。

　她想過跳槽。

　但現在兩個人肩上，都有對家庭的使命，而且入職時間太短，還不能動跳槽的念頭。

　一定要熬過去。

　任雨心想。

　她拍拍王昊的背，趴在王昊耳邊說:“傻瓜，當然有用。不要胡思亂想了，以後一切都會好的。”

　到家時，已經接近十二點了，燒烤並沒有吃。

　但畢竟是王昊的生日，兩個人強打著精神，在出租屋的小床上，製造了一些動靜。

　任雨昏昏沉沉地睡去，王昊走到促狹的陽台。

　打開手機後，又看了眼那個陰魂不散的APP“Miracle”奇跡，然後望著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