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熬得久罷了。”
霍老婦似乎笑了聲,“後廚有個一米多高的陶瓷大鍋,每日凌晨我起來準備食材。”
“然後放入鍋中,用文火細細烹煮,直至每一粒米完全酥爛,再填上定量的油鹽醬醋和香料。”
“這般講究啊!”黃澤不由得感歎。
這時候。
他注意到了,離自己不遠處的櫃台上,放置著一個相框。
相框裡是一張色彩暗淡的,甚至有些發黃的照片。
裡面是一位老人和一位女孩。
老人慈祥地笑著,女孩則笑嘻嘻地躺在老人的懷裡。
黃澤認出來,那個老人就是霍老婦。
只不過,照片上的她,看起來要比現在親切多了。
黃澤指著照片問:“阿婆,那個女孩是您孫女嗎?”
霍老婦看向那張照片,沒有立馬回話。
不知怎麽了,像是被定格住了一樣。
她凝視著那張照片,片刻後才緩緩道:“是的,那是我孫女。”
“很可愛的女孩。”
黃澤道,“就你們倆在魁浮街生活嗎?”
霍老婦抬頭看著黃澤,臉上的神色,還是不變的陰沉。
眼窩因為衰老,微微凹陷下去。
由於店裡的光線,黃澤看不清她的眼睛,好似她的眼眶,是漆黑不見底的井。
黃澤總感覺,井裡面匿藏著一股怪異的眼神。
“是的,她爹在她剛出生的時候,就因為工傷意外去世了。”
“她娘也丟下她走了,只剩下我一個人獨自照顧她,這些年來,我們祖孫倆就這樣相依為命。”
黃澤聽後,不由得感到唏噓。
沒曾想到這個古怪的老婦人這般可憐。
看她駝背的程度,整個身形幾乎趨近於畸形,難以想象,是經歷了多少年超負荷的勞作。
“這些年打理粥鋪,又要照顧她,很累吧?”
聞言,霍老婦似乎笑了一聲:“沒什麽好累的,只是魁浮街的居民,瞧不起我們這些外鄉人,從一九九四年搬到魁浮街到現在,也不過才五年的時間。”
“五年?”
黃澤愣了下。
從一九九四年到現在,可是足足有二十六年的時間啊!
這霍老婦是糊塗了麽?
黃澤剛想糾正霍老婦,但是就在那一瞬間。
他突然想起了那張一九九九年印發的報紙,眉頭一皺,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
黃澤迅速打量著周圍。
將目光停在了,用來格擋後廚的那面帆布上。
帆布上,用糨糊貼滿了形形色色,從報紙雜志上剪下來的插畫和廣告。
黃澤睜大了眼,仔細去看上面的內容。
借著頭頂的鎢絲燈泡,散發出的昏光,黃澤看到了“小虎隊”,看到了王菲的“相約一九九七”。
還看到了大篇幅報道的“香港回歸”,而這一切,本應該出現在九十年代!
黃澤反應過來,整個店的風格,也像極了九十年代!
黃澤的臉色,開始變得有些難看,腦海裡,浮現出一個恐怖的猜想。
他抬頭看了眼霍老婦,故作鎮定,試探地問道:“阿婆,今年是農歷多少年?”
霍老婦怔怔地看著他一會兒,道:“農歷己卯年。”
黃澤心裡一咯噔,己卯年就是一九九九年!
他的神色變得慌亂,下意識地連忙摸出口袋裡的手機。
打開。
看向屏幕上的日期時間:1999年5月3日!
黃澤慌張起來。
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手機被人動了手腳。
好在手機還有信號。
黃澤企圖用矯正時間,來更新屏幕上的日期。
但多次試驗後,時間還是詭異地停留在1999年。
黃澤心裡大呼不妙,自己這是撞了邪了!
黃澤看向站在自己眼前的霍老婦。
她那枯老發黃的臉,正對著自己,紫黑的嘴唇微微張著。
露出裡面殘缺不齊的牙齒,神色陰暗且詭譎。
黃澤竟對這麽一個老弱的婦人,感到了恐懼。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霍老婦似乎想到了什麽,
原本陰沉平靜的臉,突然發生了變化,神色變得焦急起來。
只聽她自言自語地喃喃道:“糟了糟了,忘記後廚水還燒著呢,孫女洗澡會被燙到的!”
說罷,便急匆匆地跑回後廚去了。
黃澤見狀,連忙起身,就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但就在黃澤扭頭要走的那一瞬間,他卻震驚地發現,這間店鋪的門……竟然消失了!
四面都是用青磚封死的牆壁,密不透風。
別說門,就連一扇窗戶都沒有!
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個完全封閉的囚牢裡!
黃澤慌了。
他本能地拍打著牆壁,希望眼前的只是假象。
但失望的是,眼前的,的確是一堵堵真實的、無法穿透的牆。
恐懼一點點地滲透進身體,黃澤心跳開始加快,他不知所措。
在慌亂之際,不小心打翻了擱置在牆角處的一個木架子。
上面陳列的一疊報紙,散落在地上。
黃澤的眼神停在了這裡報紙上,職業的本能,讓他對文字有著特殊的敏感。
很快他就察覺到,這些報紙,全部都是潘度社印刷的。
而且,所有刊號的日期,都停留在了一九九九年。
一九九九年……
所有的現象,都指向了這個二十世紀的末年。
這時候,黃澤想回起了魁浮街的歷史。
就是在一九九九年下半年,魁浮街曾經發生了一件事。
也就是這件事,使得居民開始陸陸續續的莫名搬離走。
從那之後,魁浮街才逐漸淪落為荒涼之地。
一九九九年那一年,魁浮街究竟發生了什麽?
黃澤冷靜下來,將地上的報紙全都拿了起來。
並沒有多少數量,十張出頭。
將其按日期順序,一張張地在桌子上攤開,眼神著急地從內容上迅速掃著。
一分鍾後,黃澤的眼神,停在了刊號日期為一九九九年四月二十號的報紙上。
上面的一則頭條新聞,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魁浮街一幼齡男童,意外中毒身亡,死因尚未查清。
今日清晨,魁浮街某男童在玩耍時,忽然神色恍惚,面色蒼白,家裡人疑似消化不良。
在送往醫院的途中,男童忽然口吐白沫,四肢肌肉痙攣,呼吸困難,值班醫生立馬開始搶救。
但無力回天,男童最終還是不幸身亡。
經醫院診察,男童的胃裡,含有大量的四亞甲基二碸四氨,也就是毒鼠強的主要成分。
但男童的家人表示,家中從未購置過毒鼠強,懷疑是有人投毒,市警方已經對此介入調查。
有目擊者稱,曾看見魁浮街的霍老婦(化名)遞給男童一碗米粥,警方迅速對霍老婦展開調查。
但霍老婦堅稱,自己是出於好心看男童饑餓,才給男童米粥喝的,並且自己的米粥沒有任何的毒。
目前,警方並沒有找到任何有關該案件有效證據,男童的屍檢報告仍在等待中。(潘度社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