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無需投幣,恐懼自動販賣。”
“獻給所有深夜還未入眠的人。”
……
黑夜。
很快就籠罩了這座城市。
白日還熙熙攘攘,車水馬龍的街道,現在已經空無一人。
街道零星地亮著幾盞光線慘淡的路燈。
燈泡因為老化,而發出的吱吱作響的電流聲,摻雜著蕭瑟陰冷的風聲。
隆……隆……隆……
遠處,傳來了一陣發動機的轟鳴聲,嗡嗡作響。
越來越響,像錐子逐漸刺穿了黑夜,使得周圍原本安靜的空氣,也隨之震動起來。
模糊之中,在道路的地平線處,緩緩地駛來一輛深色油漆包裹著的貨車。
車頭的兩盞瓦斯大燈泡,照射出耀眼的白光,打在漫長的路上。
貨車駛向街道最深處的拐角處。
熄火。
發動機停止了轟鳴。
哢。
車門被打開,一個男人從車裡走了出來。
這個男人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頭頂戴著黑色的禮帽。
從到頭腳,都是單調抑鬱的黑色。
倘若光線再弱點,好似就要隱匿在這無盡的黑夜之中。
車燈照在男人的臉上。
可以看見,男人的臉很是蒼白,宛如搽粉了一般。
他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但眼睛格外的有神。
並非那種凌冽的眼神,而是一種平淡卻又深邃的眼神。
就像是夜裡覓食的貓頭鷹,睜得滾圓,瞳孔裡直射著逼人的光。
怪異的是,這個男人沒有眉毛。
只見他不動神色地打開了貨車的後車廂。
然後,取出搬運的推車,從車廂裡運出了什麽東西出來——
那是一個類似於販賣機的東西。
和男人差不甚多的高度,有棱有角的,長方狀,金屬外殼,有些破舊和鏽跡。
推車生鏽的軲轆,在柏油路的地面上摩擦著,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
男人將其挪到了拐角的位置。
他伸出手來,在這個“販賣機”上摸索著。
然後似乎摸到了什麽按鈕,“啪嗒”一聲響後,只見那一圈嵌在外圍的霓虹燈,發出了光。
黃的、綠的,幽幽的、閃閃發亮。
四周的氣氛慢慢變得詭譎。
男人抬起頭,看像街道的盡頭。
……
……
街道上,只有黃澤獨自一人在走著。
黃澤是某報刊的一名記者,編寫文稿加班已經是家常便飯。
忙活了一整天的他,疲倦、饑餓裹實著渾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肉。
現在已經是快接近凌晨,黃澤沒能打到一輛出租,於是他只能徒步走回家中。
好在公司離家並不是很遠。
此時的他,心中隻祈求著能早些回到家中,吃上口熱飯,然後倒頭睡到天亮。
街道上很安靜,除了自己,沒有半個行人的蹤影。
可以清楚地聽到自己的腳步,和時而嗖嗖吹過的冷風。
黃澤並不是經常走夜路。
坦誠地來說,他甚至有些害怕走夜路。
膽子本身不算大,再加上四周圍昏暗的光線,營造出了一種陰森森的氣氛,很難叫他不感到有些恐懼。
拐角處的巷子裡,偶爾有野貓突然掠過,總嚇得黃澤一跳。
在昏暗的光線中,人對光源是很敏感的。
在路過拐角時,
黃澤注意到了那裡擺放著一個閃著光的東西。 準確來說,那是一個類似販賣機的東西。
它的輪廓長長方方的。
四周勾勒著一圈不停閃爍著的霓虹燈。
正中間,是一塊類似展示商品的玻璃櫥窗。
周邊的機身有些破舊,可以清楚地看到,上面遍布著不少泛黃的鐵鏽痕跡。
看起來又像是九十年代遺留下來的拳皇街機。
但,昨天這裡還是空蕩蕩的。
黃澤走這條夜路回家,少說也有幾十次了,但他從未記得這裡擺放著這麽一台“販賣機”。
這東西,仿佛在一夜之間莫名其妙地出現了,憑空捏造般,沒有任何的征兆。
不過此時疲憊的黃澤,並沒有用過多的腦細胞去思索。
沒有太多的顧慮,他朝著這台販賣機徑直地走了過去。
如果裡面有售賣飲料小食之類的東西,現在正好可以墊墊肚子。
走近後,黃澤才發現,那面中間的“櫥窗”,似乎很久沒有擦洗過了。
模模糊糊的,像是蒙上了一層渾濁的霧霾,根本看不清裡面擺放著什麽東西。
這麽說,這台機器裡面到底售賣什麽東西,是無從知曉的。
搞什麽?
這麽髒了也不知道清洗一下嗎?是不想賺顧客的錢嗎?
黃澤在心中暗發牢騷。
但很快,他就又發現更加奇怪的地方。
那就是整台機器,沒有任何的按鈕或者投幣口。
唯獨左下角,有個漆黑的方形出口,商品似乎是要從這裡出來的。
同時,黃澤注意到了那個方形出口的末尾,印著一行小字:無需投幣,自動販賣。
還真的不賺錢?
一台免費售賣商品的機器?
黃澤不由得聯想到前些陣子,衛生辦投放在街頭小巷的免費售賣計生用品的機器。
但和面前的這台販賣機外觀,明顯不同。
疑惑之際,黃澤下意識地用手去觸摸這台機器。
就當機身表面的冰冷,傳遞到指尖的那一刻,機器突然發出了一陣動靜。
黃澤一驚,連忙收回手指。
豎耳細聽,是一陣類似油墨打印機的印刷聲,來來回回,沙沙作響。
片刻,一張紙,從那個漆黑的方形出口裡吐了出來。
黃澤微微一愣,他低眉注視著那張略顯蠟黃的紙票。
遲疑了片刻,伸手將其取出。
紙票上用正楷印著:霍老婦粥鋪用餐券。
在字的底下,是一個老婦的漫畫頭像,盤髻,掛簪,手裡捧著一碗冒著熱氣的粥。
老婦笑容可掬,笑盈盈地看著自己。
黃澤注視著這張用餐券。
上面的漫畫,像給他一種時代久遠的感覺,像極了九十年代那會兒流行的黑白勾勒的簡筆畫。
翻了個面。
只見在用餐券的背後,用蠅頭小字赫然寫著:有效期至一九九九年年底。
一九九九年?
黃澤不由得感到吃驚。
現在已經是2019年了,這是一張有二十年前印發的用餐券?
怎麽會出現在這奇怪的販賣機裡?
黃澤用手指輕撚這張用餐券,仍帶著剛剛油墨機印刷完的溫度。
這會不會是一場惡作劇吧?
但應該沒有人會這麽無聊,大費周章地開這樣一個無趣的玩笑吧。
黃澤抬頭左右張望了下,全是漆黑的空無一人的道路。
他再次把目光放在用餐券上。
掃了眼正面的地址:魁浮街7弄113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