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司。

　　秦澈將手提箱交給回收機構人員，核對信息之後，便回了房間。

　　她躺在銀色的平板床上。

　　上方的半圓密封罩還沒等合上，就被一隻突然伸來的手擋住。

　　秦澈從床上坐起身子，疲憊的揉了揉額頭。

　　“怎麽了，秦朗?”

　　秦朗默默地將藏在身後的東西，捧到她眼前。

　　秦澈隻感覺一抹陌生又清新的顏色一晃，隨後，精神都隨之振奮起來。

　　她從秦朗的手上，小心翼翼的接過掌心大小的花盆，專注的盯著那株綠色的植物。

　　它的葉子細嫩而柔軟。

　　生機的顏色，在如今的土地上，已經再也找不到了。

　　以前這種美麗的顏色，只會在秦澈的夢裡出現。

　　直到某一天，她偶然經過德莫的培育車間時，隔著厚厚的防彈玻璃，看見實驗台上所擺放的這種綠色植物。

　　浮生草。

　　是德莫最新培育出來的，目前世界上一唯種觀賞綠色植物。

　　只有葉子沒有花，生長期很短，據說還有助眠安神的功效。

　　卻因為稀有，只有極少數的有錢人才買的到。

　　“你怎麽會有浮生草?”

　　驚喜之余，秦澈還不忘抬頭冷靜的問他。

　　“買給你的禮物，我升了守衛統領，隸屬特別行動組，還漲了工資。”

　　秦澈捧著那盆來之不易的綠色植物，聽著他淡淡的語氣，那句‘恭喜’卻哽在了喉嚨裡。

　　心中湧上難以言喻的心疼和難過。

　　她見證著秦朗，從瘦弱的少年時期開始摸爬滾打。

　　從三級收購人拚命的向上爬……

　　他以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晉升，連德莫的執行負責人安德森，也對他青睞有加。

　　如今，他終於成為了特別行動組的精英。

　　除了能夠接觸到公司內部核心，更可以直接接受高層指派的秘密任務。

　　不必再風餐露宿，執行血腥的收購任務，卻也會因此陷入到更大的危險中。

　　秦朗見秦澈有些失神，冰冷的面龐難得掛上笑意，“姐，生日快樂！”

　　他的話不禁提醒了秦澈。

　　二十歲的年齡本值青春，她卻儼然像活了大半輩子一樣。

　　在這個食物匱乏的年代，她不像掙扎求生的人們。為了活下去而自相殘殺。

　　卻為了生存成了公司的奴隸，滿手血腥。

　　“你喜歡嗎?”

　　秦澈彎起眉眼，點了點頭，“喜歡。”

　　她愛不釋手的將花盆捧在胸前，半晌抬頭看向秦朗。

　　“秦朗，等到工作期滿了，我們兩個就到遠方去好不好?”

　　秦澈的語氣，因為不確定，而顯得有些小心翼翼。

　　她知道。

　　憑借秦朗的能力，在工作期結束後，他會擁有更高的職位和權利，成為這個殘酷世界中。真正的人上人。

　　秦朗的眸中泛起一道波瀾，進而淹沒在深邃的幽潭中。

　　他毫不猶豫的應了聲:“好。”

　　秦澈本沒有抱有任何期待。

　　聽到這兒不由得一怔。

　　回過神時，忍不住伸手捏了把他面癱的臉，扯起嘴角笑道:“好了，離工作期結束還早著呢！未來是什麽樣還不知道！”

　　只是她的手還沒等收回來，就被秦朗一把握住。

　　秦澈抬眼，猝不及防的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眸子裡。

　　“我們說定了。”

　　……

　　……

　　秦澈又被分配了新的任務。

　　腕表的立體投影中，浮現出男生清秀的臉。

　　而他就是秦澈需要跟蹤評估的目標———莫北。

　　秦澈翻越了大半個城市，才來到了被遺忘在角落之中的21區貧民窟。

　　這裡是治安最為混亂的地區之一，也匯聚著無數流放的罪人。

　　每日因搶奪食物和地盤而死的人數以百計。

　　腳下堆砌無數的屍體。

　　定期被專人從唯一的出口，運出倒入焚燒爐。

　　燒成的灰，又會成為德莫試驗田中的肥料，養活又一批人。

　　如此循環殘酷的周期。

　　莫北的合約簽訂地就在21區。

　　秦澈的任務。就是要在貸款償還截止日前。確定莫北的行蹤，並完成代價評估和定位。

　　跟蹤任務的危險和難度，遠遠大於回收任務，也是大部分底層收購人的噩夢。

　　任務進行的過程中，收購人需要摘下腕表，自然也無法攜帶更好的武器。

　　通過偽裝後，混進流民之中，確定目標行蹤，成功定位，並回傳信息至總部。

　　在這個時期，遭遇攻擊和偷襲是家常便飯。

　　而一旦被流民發覺真實身份，並發動群攻，勢單力薄的收購人，更會命喪黃泉。

　　秦澈換上了一身舊舊的黑色粗布衣裳，衣袖處還有些破損，垂下時，勉強遮住手腕。

　　為了不引人注意，她並沒有背包。

　　隻帶了三天的營養劑和腕表，一並藏在衣服內側隱藏的口袋裡。

　　……

　　21區地域寬闊，且人多混雜。

　　秦澈逐片排查了整整兩天，也沒有找到莫北。

　　原本正預計今日搜尋無果便轉戰他區，卻在臨近午時，不小心撞見街頭的一場爭鬥。

　　她本來不願理會。

　　可偏偏余光瞥見那個倒在地上的人，她才驚覺，那正是她苦苦找了兩天的莫北。

　　此刻，莫北倒在地上，手裡攥著的一柄小刀掉落在地。

　　他凌亂的發遮住眼睛，緊咬著嘴唇，直到滲出鮮血，卻一聲不吭。

　　而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身穿製服的收購人。

　　秦澈記得那張臉。

　　今年德莫任務完成榜上的大紅人，編號918，綽號白狼。

　　他穿著尖頭皮鞋，臉上一道淺淺的刀傷，洇出點點血珠。

　　他凶狠的踹向莫北的腹間， 堅硬鞋頭，接觸肉體的擊打聲，聽得讓人頭皮發麻。

　　莫北痛苦地弓成蝦形。

　　隨著慣性，撞在一旁的牆面上奄奄一息。

　　他額頭上的血蜿蜒而下，鋪滿半邊臉頰，然後滴落在地上。

　　和一旁已被開膛的屍體的血，匯在一起，鮮豔而刺目。

　　白狼彎腰揀拾起地上的小刀，摩擦著刀口的血，慢悠悠的步向莫北。

　　“自不量力！今天，我就送你一程……”

　　秦澈眉間一緊。

　　在白狼準備丟出小刀的一瞬，秦澈拾起一旁的磚石，朝他投擲過去，緊接著從藏身地衝了出去。

　　白狼敏捷的捕捉到破空而過的聲響，側身躲過飛來的磚石。

　　隨後便見一道影子從身旁掠過，撲到前方。張開手臂，擋在莫北的身前。

　　白狼眼底閃過帶著殺意的凶光。

　　秦澈全身繃緊，視線筆直的迎向他。

　　德莫不允許貸款人，在償還截止日期之前，受到任何外界因素影響的人身傷害。

　　否則會影響到德莫的利益最大化，屆時將會進行追責。

　　可眼下任務目標就在身後。

　　秦澈既不能和白狼對峙，更不能暴露身份。

　　她咬緊牙關，腦海中忽然靈機一閃——

　　“有食物，這裡有食物！”

　　秦澈用盡力氣呼喊，期望能將更多流民引向此地。

　　白狼滿不在乎的勾起輕佻的笑，方要邁步向前。

　　視線忽然在她身上某處一凝。

　　陡然停下腳步，他輕輕眯起眼睛，透出一絲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