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湛藍都市的造夢師。
沈天一。
這是一個許多人豔羨不已的身份。
如果把整個世界,比作一座金字塔。
那麽湛藍都市,無疑是塔尖上的最高級社會。
而我的職業,是將思維影像,通過芯片,植入觀眾大腦的方式,來製作腦內夢境電影。
被稱為“造夢師”。
目前,在這個都市裡,造夢師的人數不過10人。
我們是金字塔尖的星星,我們是最上流的那群人。
沒有人不想生活在湛藍都市。
這裡擁有全球最頂尖的技術、最優渥的環境。
所有其他地區的優質資源,都會被第一時間輸送到這裡,供我們使用。
因為我們是人類的希望。
在我尚未出生的50年前,地球的環境,開始逐漸崩壞。
在經歷了3次重大核泄漏事故之後,許多城市,變成了不宜居住的蠻荒之地。
大量難民在恐懼中逃向別處,渴望建立全新的家園。
那時,世界還以國家劃分,民眾依國而生,說不同的語言。
但一次又一次的難民潮,衝破了國境的壁壘。
於是,有專家動議,在國別的基礎上,興建“都市”的概念。
就依照虛擬空間的準則,選擇有同一特性的人們,形成生活社區,最大限度地達到世界融合。
在一切開始的頭20年裡,人們嘗試著使用年齡層,來進行簡單粗暴的劃分:
“低齡都市”裡,16歲以下的孩子,與監護人一起生活在這裡,接受義務教育與培訓。
“成年都市”成為最關鍵的中流砥柱,向其他都市輸送資源。
所有正值壯年的人們聚集於此,整日奔波、創造、生產。
他們效率最高、身體條件優越,不需要為了照顧老人或孩子,而停下腳步。
也不用為了讓步於弱勢群體,而損失利益,這對他們來說,是最適合的競爭戰場。
而“老年都市”裡,除了生活著高齡人士之外,身體殘障者,或患有重大疾病的人,都會被送到這裡的看護所內。
然而,很快這樣的劃分方式,就暴露了無法克服的弊病。
原有的家庭關系,遭到生硬的粉碎,令人們怨聲載道。
而另一方面,進入老齡的人越來越多,在急速的競爭之下。
“成年都市”裡的人們,長期處於高壓之下,心態逐漸走向負面。
最終,爆發了恐怖大型殺戮事件——
由近百名,來自“成年都市”的青壯年組成聯盟,分頭前往距離自己最近的“老年都市”,進行無差別殺戮。
目的就是消除那些,只會消耗社會資源、卻無法創造的人們。
恐怖的屠殺持續了5天。
由於“老年都市”本身的限制,雖有不少醫生,執法者卻極少。
因此直到5天后,才算徹底將凶犯逮捕歸案。
然而,這次恐怖的殺戮陰影,也催生了全新的社會秩序。
一批科學家,推行以心態評分機制,來對社會進行分層:
越是積極正面的人,就有資格生活在環境更好的地方,享有更好的資源。
這就是Blue誕生的歷史。
我父親作為Blue的創始人之一,擁有舉家生活在這裡的優先權。
因此,我從這片都市誕生之初,就生活於此。
它平穩運行了26年,
仍然位居世界各層都市的頂端。 而我也正是26歲,一路順遂,心態穩定。
從小佩戴的情緒檢測手環,永遠顯示著純淨的藍色:
這說明我大腦中只有正面想法,絕無負面思維。
所有生活在“湛藍都市”裡的人們,都跟我一樣。
那種統一的顏色,是我們共同的標識,也意味著一種身為人的榮耀。
一旦有雜念出現,手環的顏色就會發生變化。
無所不知的系統,將會檢測到這樣的人,根據負面程度評分,將他們遣送至其他都市。
小時候,同住一個街區的玩伴……
16歲時教我繪畫的老師……
甚至上個月,還在造夢公司裡上班的秘書小姐……
我曾多次親眼見到他們被執法者帶走,驚恐地揮舞著雙臂。
那手環的顏色,是刺眼的猩紅,或汙濁的炭黑。
不管他們如何乞求,都會被送走。
很早以前,專家就曾證實,負面情緒會像病毒一樣傳染。
為了保證湛藍都市的純淨,這樣的人,絕不能留下。
我承認,這樣的規定有些不近人情。
但我確信,規范一切的秩序,都是為了讓人類能夠生活得更好。
而我們要做的,就是不斷完善這些秩序。
父親告訴我:
只有能夠打敗內心的負能量,永遠積極向上的人,才配得上最明亮的藍色,才配生活在有藍天白雲的地方,享受地球上最完美的資源。
此時此刻。
坐在警車裡,望著外面忽然下起的雨,我想起父親。
他一定還在繁忙地工作當中。
最近,他聯合自己的老朋友李醫生,正在推行一個“情緒整形”項目。
如果進展良好,還考慮發展成為公益項目。
他曾經告訴我,只要經過了情緒整形,那麽每個人,都可以永遠保持手環的藍色,永遠快樂下去。
“就像我一樣嗎?”當時我那樣問。
父親哈哈大笑起來, “你就是我的驕傲!你也是Blue市民的最佳范本!”
而如今,如果父親得知我的遭遇,或許他有辦法幫我。
“請問你們是否聯絡過我的父親?”
我對斯坦利說,“你很了解我父親的身份,我想,他有權知道所有情況。”
“當然。”
斯坦利點頭,“你父親沈世雄博士,是Blue警署的社會顧問。準確來說,在兩天前你報警的時候,他就已經了解了全部情況。”
“鑒於這是Blue成立二十幾年來,發生的為數不多的惡性案件。我們的每一項調查,都在他的建議和監督下進行。”
父親早就知道了?
一陣強烈的衝動湧上心頭。
可是昨天晚上,我們在家中碰面的時候,他還溫和地笑著,給我遞上外套。
“寶貝,你的新片準備得怎麽樣了?我非常期待。”
那麽稀松平常的一句話。
就像是過去的每個夜晚裡,湛藍都市裡,每一對普通父女之間的閑談。
難道那時,他就已經知道了塔克的死?
難道那時,他的內心已經對我滿懷疑惑?
我咬著牙,可是牙齒還是在咯咯作響,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說不定會影響情緒穩定。
如果他們懷疑我是凶手,那麽不穩定的情緒,就相當於直接給我定罪!
縱然我能解釋清楚一切,我的心態評分也會急劇下降,很有可能被遣送至其他都市!
我的人生起點已經很高了,我不能跌落深淵,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