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姐,出於老朋友的關系,我提醒你……”
斯坦利的聲音很溫和。
“Blue警署,是絕對公平公正的。世界上,還有哪個都市的法制,會比這裡更加完備呢?”
“只要你沒有做過,那麽,誰都無法汙蔑你。”
我深吸了一口氣,“我跟殺人案毫無關系,塔克是我的得力助手,我怎麽可能會害他呢?”
“這可說不好。”另一個執法者插進話來。
他正大嚼糖果,“知道嗎,我來自灰城,沒錯,就是情緒評分穩定在負值的悲觀都市。”
“在我們那兒,人們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殺人,妒忌、利益、甚至單純是為了找樂子……”
“Blue可不是灰城!”
我不客氣地打斷了他,“這裡不會存在那樣的變態,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熱愛生活、要打拚出一番事業的!”
他一怔,沒再說話,只是咧開嘴,象征性地笑了笑。
我看見他的手環,藍色,深藍,並不夠透亮。
想必曾經生活在那樣的地方,縱然做再多努力,心靈上,也無法成為最純淨的湛藍吧。
真是可憐,我暗想。
車窗外,不遠處的警署,在模糊的淡淡的雨幕中,初現端倪。
這是我從未來過的地方。
或許應該把這段影像存儲下來,作為資料?
我的心跳,不由得漸漸加速。
“請問,我可以看一看塔克腦海中,保存的那段畫面嗎?”
車子停下的一刹那,我開口問道。
那個自稱來自灰城的執法者回答我,“當然。不過相信我,那可不會是什麽太好的回憶。”
……
疼。
你能真切地感受到,來自前額的一陣刺痛,嘴裡不由得發出“嘶”的一聲。
渾身打了個寒顫。
眼前,光線昏暗,視線晃動,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飄動著,步步逼近。
“你知道錯了嗎?”
鬼魅發出聲音,有些扭曲,無法分辨男女。
可是卻極具震懾力,令你感到刺骨的恐懼。
“求求你……”
你囁嚅著,發出哀嚎,“求求你放了我吧。”
你的臉頰,緊貼在潮濕的地板上,渾身癱軟無力。
“我說過,我隻懲罰有罪的人!”
鬼魅倏然靠近,一把揪起你的頭髮,狠狠向地面砸去。
“為什麽讓我失望?為什麽要把自己變得那麽肮髒?”
“這裡不需要肮髒的垃圾,明白嗎?”
“所有的垃圾,都活該被清理!”
每問一句,你的頭,都被狠狠撞擊在地上一次。
凶猛的疼痛感襲來。
你感到暈眩極了,胃部一陣翻騰,幾乎想要嘔吐出來。
“我問你,你知道錯了嗎?”令人毛骨悚然的問話聲,再度響起。
這一次,聲音也更加清晰了。
是個女人,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你蜷縮在地上,小心地一點點向牆角爬去。
可幾乎就在一瞬間,那個鬼魅又攔住了你的去路。
這一次,她乾脆用一隻腳,狠狠踩在了你的脊背上,劇痛壓下來,你發出一聲哀嚎!
“你是我教出來的,我不允許你給我抹黑。”
女人說,“看來,我只有親手把你這個垃圾清理掉了。”
你感到心口猛地一震,仿佛整個人都在極速下墜。
而與此同時,女人已經扯起了你的上半身。
你看見眼前銀光一閃。
某個異常鋒利的東西,已經準確無誤地刺進了你的胸膛。
“啊啊!”
你慘叫著。
太疼了,從未有過如此劇痛。
所有的感官,都在一瞬間,聚集在你的傷口。
你看見濃稠的血,噴濺出來,逐漸流淌開去。
濃鬱的甜腥味,充斥著你的鼻腔,你張大嘴巴,確信自己馬上就要嘔吐出來。
“這下好了!”
女人發出詭異的笑聲,甚至還古怪地拍起手來。
“現在你乾淨了,看看你的手環,又變回藍色的了。果然只有這樣的結局,才能讓你得到淨化!你感謝我吧?”
她在笑著。
而你的疼痛,卻一刻也不停止。
你感到時空正在悄悄變形,而你的呼吸也變得漸漸微弱。
你努力瞪大眼睛,看向她的臉,你知道,你必須記住她的臉!
突然。
仿佛鏡頭猛然拉近,眼前的女人臉廓變得清楚無比:
略顯瘦削的下頜,純黑色的瞳仁,白皙的皮膚上,濺滿了斑駁的血跡。
好像一個殘破的布娃娃,著了魔似的左搖右晃。
她張開嘴,無所顧忌地大笑著,連牙齒上都是星星點點的血。
仿佛一個血盆大口,隨時可能把你吞下。
你認得她,用最後的力氣說出她的名字:“沈……”
……
執法者將芯片從我的腦海中移除,我睜開了眼。
塔克的腦海中,保存的這段影像太過真實。
而更令我感到驚悚的是,那個行凶的女人,的確長著我的面孔。
不過好在,我的手環還是顯示藍色。
這種巨大的積極力量,也令在場的執法者們發出驚呼。
“你還好嗎?”
斯坦利向我走來,遞給我一杯水。
在沒有外人時,他終於用學生時代的方式來稱呼我了。
“天一,我想你需要平複一下心情。”
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在別人腦海中,會以那種形式出現……
我捧著杯子喝下一大口,“坦白說,我真的嚇壞了。”
“你曾經對塔克說過類似的話嗎?”
斯坦利問,“比如,你知道錯了嗎?或是,我不允許你給我抹黑之類的?也許不一定是那麽嚴厲的語氣。”
我搖搖頭。
“絕對沒有。我和塔克的關系很親近,就像姐弟一樣。”
“他移民到Blue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來我的造夢工作室應聘,我們之間,連普通的爭吵都不曾有過。”
“你們可以去調查,我過去3年內的情緒評分,數字會證明,我從來沒有任何負面情緒……”
斯坦利打斷了我的話。
“在塔克腦海裡的這段影像面前,情緒評分已經不足夠證明你的清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可是這段影像,也完全可以是他無端想象出來的,他想要當造夢師,這或許就是他的一段小作品,根本不是現實……”
我竭力爭辯。
斯坦利同情地看著我。
“我想你必須明確兩點,第一,這段影像存儲的時間,剛好是塔克死亡的那天。”
“第二,從目前的屍檢結果來看,死者身上的傷痕,包括,最後胸口的致命一擊,都跟影片裡的情況完全吻合。”
“這幾乎,已經可以佐證影像的真實性。”